寒曦推开院门时,霜色月辉正落在那颗海棠树上,浅白微粉的花瓣随轻风抚落几片。
地上的落花被清扫过,堆在草坪墙根处,沾染了一些泥土,被踩踏过的部分,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
海棠树干最粗壮的一枝上栓了两股绳,在下方绑着一块不算太宽的木板,做成了一个秋千。白灼倒挂在秋千上,一只腿压在木板上,一只腿缠着麻绳,在空中慢悠悠荡着。
秋千被架得有些高,若是常人定然是坐不上去的。如此看来,这个高度对白灼来说是刚刚好的。
这么近的距离,寒曦确认自己的到来白灼早有察觉。以往总会第一时间跑到院门口迎接,这一次却似乎是毫无所觉,只顾着玩秋千。
白灼一直竖着耳朵听寒曦发出的响动,从她刚到院门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寒曦的气息。再到她慢慢走近,踏在青石板路上轻盈的脚步声,她甚至能够估算出寒曦与自己的距离。
只是她偏偏要装作没察觉,背对着寒曦,连头都没抬,手指却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秋千好玩吗?”寒曦缓步走近,衣袂拂过刚落地的花瓣,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不好玩。”白灼还在秋千上荡着,只是没有再用力,速度慢了下来。
“若是把我的海棠磨坏了,我可要与你算账的。”寒曦走到白灼面前,正对上白灼倒仰的脸,面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在绳子下垫了东西,不会被麻绳磨坏的。”白灼的秋千向前一晃,额头差点撞上寒曦的下巴。
这样极近的距离,让白灼心头错跳一拍,移开了视线,“我就是无聊……”才做了这个秋千解闷。
原来是在恼她三日不露面。
寒曦倒也没拆穿她这点别扭,只是手腕翻转指向秋千,慢慢止住晃荡,“下来。”
白灼被迫停住,终于抬眸看她,隐忍的燥意在再一次触及寒曦平静的目光时,消散殆尽。利落地从秋千上落下,站定是肩膀微微绷紧,双手在身后,绞在一起,不敢去看寒曦。
“这才几天,就已经敢甩脸色了。”虽然话语看起俩似是埋怨,但寒曦的脸上却看不出情绪。
“你都不来找我……”白灼试探性地看向寒曦,抿着薄唇,若是再用力一些,怕是能挂油壶了。
“我为什么非要找你?”寒曦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双手自然交叠在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白灼被寒曦噎了一下,嘴抿得更紧了。
确实,寒曦不欠她的,给她提供住处和吃穿用度,还教她化形,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更无须事事都告知她,照顾她的情绪。可她还是觉得不痛快,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如何来的,她也因自己的任性而感到懊恼,却无法调节。
“你不能因为那个意外就将我划为你的所有物。”见白灼纠结又复杂的神情,寒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对我的这种占有欲出于你的狼性本能,并非是心悦于我。”
“狼族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但不是所有种族都是这样,大多数种族甚至不会有固定的伴侣,蛇族也一样。”
“我也说过不需要你负责,你也无须执着于此。”
“你以后会找别人吗?”白灼抬眸看向寒曦,眼眸中映着冷色月光,褐色的瞳孔显得更加澄澈剔透,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我知道我是你的第一个,那你以后还会和别人做这件事吗?”
虽然这个话题约法三章不许再提,但这次是她自己主动提起,也怨不得白灼。白灼的眼眸太纯净又太认真,寒曦对其中的诚恳一览无余,顿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我的母亲跟我说,哪怕是化了人形,我们还是白狼,依旧要遵循狼族的传统,因为我们既是人,也不是人。”
“换而言之,你既是蛇也不是蛇,人类也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必须与一个人要做那件事,又为何不能是我呢?”白灼向前迈了一步,与寒曦只隔了半臂的距离,望着那双黑眸,清晰地看到了她的错愕。
寒曦拂袖,挥落石桌上的花瓣,借由这个动作,偏开了自己的视线,“做那种事要两情相悦,长相厮守也要和两情相悦之人。”
“那意思是,若能让你与我两情相悦,便可以了?”白灼眼神闪过一丝光亮,唇角微勾又落下,语气轻快了些,与方才的郑重截然不同。
寒曦的本意是侧面拒绝与白灼的亲近,告诉她“你我并非两情相悦,无需多费口舌”,没想到却被她钻了空子,歪曲成这样。
“是,若你有本事让我与你两情相悦,长相厮守自然不在话下。”寒曦闭了闭眼,重新对上白灼的目光,却见后者的眼眸中透露着狡黠。
“那我定当尽心竭力,争取早日让曦姐姐心悦于我。”白灼对寒曦粲然一笑,犬牙露出了大半,眼角微微上挑,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又上了这小崽子的当!
寒曦眸色冷了下来,比起此时的月光更似映地的霜雪,直直朝白灼瞪了过去,后者却如毫无所觉一般,心满意足地笑着。
“化形练得如何?”寒曦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意。
“已经可以完全控制了。”白灼说着,下巴不自觉抬高了几分。
“是吗?”寒曦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白灼,形态保持完美,与常人没有不同。
寒曦抬手,指尖朝白灼勾了勾,“来。”
白灼往前又近了半步,脚尖快要与寒曦相抵,顺着她的动作半弯下腰,视线略高于她一些。
寒曦勾住白灼的颈后,稍稍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白灼的鼻尖充斥着浓郁的冷香。
嗅觉愈是敏锐,对气味的反应愈大。
除了石坳那一晚,白灼从未与寒曦离得这样近过,只这么一下,便让她回想起了当时寒曦落入她怀中的那一刻。略带凌冽的沉香忽地将她包裹,快到她反应不过来,就被激得寒毛竖起,起了一层小栗子。
白灼呼吸一滞,瞳孔收缩,褐色的眸子瞬间变回了冰蓝色,与月色更是相衬。
“真的能完全控制吗?”寒曦手指微凉,从白灼的颈后慢慢移到了她的耳畔。
白灼缓慢地眨了下眼,喉头滚动,身形紧绷着,声音也带些颤抖,“当然。”
寒曦的眼神玩味,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快要与白灼鼻尖相抵,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冰凉的指尖轻抚过白灼的鬓角,将一丝碎发别到了她略红的耳后。
白灼被那双勾人的眼望着,手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去,想要搂上寒曦的腰。
啪——
一对银白的狼耳冒了出来,毛发在夜风中微动。
触碰一下毛茸茸的耳尖,狼耳无意识动了动,寒曦又摸到与黑发相接的耳根,轻轻一捏。
霎时间,白灼的腿软了下去,跪坐在地。
寒曦站起身来,后退半步,垂眸看着呆愣的白灼,眼中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看来还需要多加练习。”
白灼因羞恼而脸上发烫,急忙捂住了自己的狼耳,用力揉搓了几下,狼耳再次消失不见。
“动作倒是挺快。”寒曦微微颔首,“但你的瞳色是什么时候没了遮掩的呢?”
白灼跑到小池塘边,就这月色望去,冰蓝色的眼眸在水中还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她有些懊恼,因为她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瞳色是什么时候变回了原样,并且寒曦明明应当早就发现自己的人形出了岔子,偏偏还要做那样亲昵的动作撩拨她。
白灼走到寒曦面前,将刚刚想做却没能做的动作完成,双手圈在寒曦的腰后,垂眸看她,眼中的不服输显而易见。
“那你呢?”白灼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沙哑,冰蓝色的眼眸直视寒曦,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
两个人的距离随着白灼的动作再次拉近,近到能够看清对方眼睫的颤动。
寒曦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与白灼的距离。白灼的力道虽不轻不重,却足以不让寒曦挣脱。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看来曦姐姐也会紧张。”白灼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率先松开了寒曦。
寒曦不置可否,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和裙摆,沉声道,“明天去酒楼前厅找阿戴,余下的她会教你。”
白灼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我可以出去了?”
“我好似也从未不让你出去过?”寒曦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瞥向白灼。
她是说让白灼暂住在这里,学习化形,却从未禁她的足,又何来可以不可以一说呢?况且,白灼若是自己跑了,她也算是少了个麻烦。再者说,就算不让她出去,她今天还不是在沈清秋身后跟了一天?
“你能留下来的前提是——”寒曦转身朝院外走去,“活做得好,以及,管住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好哎!”白灼雀跃欢呼,冲着寒曦的背影道,“我会留下来的,也会努力让曦姐姐心悦于我的!”
夜色中,寒曦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院门外。无奈叹气,她只觉自己的头正在隐隐作痛。
看来,甩掉粘人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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