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后院的伙计早早就开始忙活起来,好不热闹,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昨夜和寒曦见面后,白灼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难以入睡,几乎睁眼过了一整夜,此时睡得正酣。
“起床啦!”阿戴沾了点盆中的凉水,往还在熟睡的白灼脸上弹。
说好了今天要来前厅帮忙,她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只能来小院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只能不打招呼闯进来,结果见到白灼睡得死沉,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还笑着吧唧了几下嘴。
“哎呦!”白灼被凉水一激,鲤鱼打挺坐起,晃了晃脑袋,才看清了眼前人,“是阿戴啊。”
“你好像很失望?”阿戴鼓着腮帮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白灼。
“哪能啊?”白灼笑着回应,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有些暗,“天还黑着呢。”
“做酒楼这一行的就是这样起早贪黑的,你既然要留下来,那就得早点习惯。”阿戴早就给白灼布置好了水,招呼她过来赶紧洗漱。
“是是是……”白灼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又快阖到了一起去。
“你昨晚做贼去了?”
“去哪里做贼啊?”白灼清了口,又洗了几把脸,鬓角沾湿了些许,正用布巾擦着。
“我怎么知道?”阿戴狐疑地看了白灼一眼,“你没去做贼,那怎么现在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反正不是做贼。”白灼冲阿戴灿烂一笑,后者更是莫名其妙了。
因为要换衣服,白灼将阿戴赶了出去,换了一身轻便的水蓝色短衫。
“不错嘛,像个样子了。”阿戴摩挲着下巴,打量白灼,赞许地点点头,“你穿这个颜色挺合适的。”
“是曦姐姐送来的。”白灼转了个圈,给阿戴全面展示了一下,语气中还带点炫耀。
刚来到酒楼的时候,二掌柜也给她准备了衣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她不知道怎么白灼能这么高兴。一涉及到自家二掌柜的事儿,白灼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阿戴也习惯了,就顺着她敷衍地回应了几句。
“在前厅干活的叫小二,接待、点菜、传菜都是小二来干的。”阿戴先带白灼来到了后厨,“要学会点菜、上菜起码要知道我们都有什么菜。”
后厨很大,几排灶台有序陈列,每个灶台前都有人在忙碌着。酒楼还没开门,灶台很干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样样俱全。
白灼去过庖厨,认一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她现在看什么都新鲜,听得很认真。
“热菜、凉菜、荤菜、素菜、点心、主食都有专门的灶台。”阿戴递给白灼一个菜单,一边走一边讲解,“酒水和茶也有单独的地方,有些酒在明面上放着,有些酒在地下酒窖。”
阿戴打开酒窖木门,一丝霉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白灼睁大了眼睛,数百个陶瓮整齐排列,像是传说中始皇的兵佣。每一坛都有红布封着翁口,写着酒名的红纸贴在坛身。
阿戴拍开离手边最近的一小坛翁口的泥封,“现在正是梨花开的时节,这是翰清轩新酿的梨花白,你闻闻。”
白灼俯身,鼻尖靠近翁口,一丝黑发从肩头滑落。毫无防备的白灼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好好品味从未碰过的酒香,不料酒气重进鼻腔的刹那,她被呛得连连后退,捂着鼻子,一边咳嗽一边打喷嚏。
阿戴在旁边看着,笑得前仰后合,小坛里的梨花白几次都险些溢出翁口,“你不会一点酒都没喝过吧?”
“要你管!”白灼眼睛被憋得通红,洇了一层水汽,带着怨气看向笑声不止的阿戴,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和腰后,生怕一个不小心露出了耳朵和狼尾。
“看来是个一杯倒的料。”阿戴笑够了,凑近翁口闻了闻,感受裹挟着梨花香的酒香气,满脸满足之后,这才把翁口重新封上,打趣道,“看来不需要担心你会偷喝了。”
“会有伙计偷喝吗?”白灼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喷嚏,这才缓过来。
“有啊,只不过两个掌柜对伙计们都很好,哪怕是偷喝了,只要不误事,也就说上两句而已。”阿戴回想着刚刚萦绕鼻尖的酒香,舔了舔唇,“有时候还会主动拆上几坛,给大伙喝呢。”
阿戴讲着酒楼里的趣事,因为寒曦很少会在翰清轩,所以大多数是围绕沈清秋展开的。有些酒楼的酒是从酒贩子那里进货,有名一点的酒楼都会酿造自己的招牌酒,翰清轩也是如此。
酿酒除了手法工艺以外,最重要的当属是酒方。酒方听说是寒曦在游历时,根据她的所见、所闻、所品而来。但酒方不是那么容易研发的,也不是每一张酒方都能酿出好酒,要经过不断的尝试与改良才能酿出优良的酒。
酒窖里的酒都是沈清秋亲自酿制,尽管种类没有那么多,但以质量取胜。翰清轩的酒放眼整个太安镇都是十分出名的,甚至还会供给其他酒楼。
听着阿戴的讲述,从未饮过酒的白灼越来越想要知道她夸得神乎其神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了。
“为什么曦姐姐平时都不在酒楼?她不是翰清轩的二掌柜吗?”白灼问出来一直以来的疑惑。
“这个我也不知,二掌柜平时都不在,伙计们和她说话的机会都很少。”阿戴带着白灼往前厅走,一路上和几个伙计打招呼,向他们介绍白灼,“况且,二掌柜那谪仙般的妙人,鲜少有人敢主动亲近,对她的了解自然是不多,一些新来的伙计都没见过二掌柜呢。”
从阿戴的话语中,白灼对寒曦的好奇又进一步加深了。
自相遇到如今,寒曦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白灼的眼前,令她看不清摸不透。
越是摸不透,越是想看清。
好奇是一切的开始,除了与冷漠表面不同的柔软内心以外,她还想要了解寒曦更多。
阿戴带着白灼将酒楼都转了一遍,酒楼也开了张,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
“既然这么关照,你怎么不自己亲自带她?”沈清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靠在木柱上,双手插在袖口,有些不耐,还有些酸气和调侃。
“好歹也是二掌柜,你让我去待客?”寒曦回眸看她,轻挑眉眼。
“你这二掌柜天天见不着人,新来的伙计都认不得你。”沈清秋走到寒曦的身侧,趴在栏杆上,与她一同往下看。
“那今天晚上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知道沈清秋在闹脾气,寒曦主动攒局。
“行啊,这一顿可要记你账上了。”
虽然沈清秋早就尝过了梨花白,但毕竟数量有限,也仅仅是尝了尝。既然寒曦主动攒局,她可要好好喝上一壶。
“好,记我账上。”寒曦无奈轻笑,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楼下。
白灼寸步不离跟在阿戴身后,努力观察她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好像要把每一处细节都学会一样。
“倒是像模像样的。”沈清秋鼻孔出气,轻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表达了认同。
“还算认真。”寒曦语气淡淡,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愉悦心情。
“你打算将她留下来?”沈清秋不禁发问。
“该说的话也说了,她若非要留下,好好做工,那也不是不可以。”
前几天有人不干了,正好缺个人,若是她能填上这个空缺,倒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决定。
寒曦想起了昨晚那一幕,腰后圈着的手臂温柔却不失力道,淡淡的麝香萦绕在鼻尖,并不让她反感。
“哎,我反正管不了你。”沈清秋长叹一声,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转身往账房走,“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可别被她骗去了。”
“谁能骗得了我?”寒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目送沈清秋离开。
……
日头渐高,酒楼也越来越热闹,食客熙熙攘攘,前厅很快就坐满了人,几乎座无虚席。
前厅人手不够,阿戴没办法再带白灼,便给了白灼纸笔,让她根据刚刚学到的招待客人。白灼接过纸笔,用力点头,表示自己都会了,让阿戴放心。末了,还系了个头巾,像个经验老道的传菜小二。
阿戴多嘱咐了白灼一句,庖厨忙起来会很乱很吵,让她多留意。白灼满口答应,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早上还干净有序的庖厨,此刻会是这幅场景。
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沸腾的小世界。一进庖厨,汹涌澎湃的热浪和复杂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猛地撞进白灼的鼻腔,瞬间将她裹挟其中。
香料被爆香、新鲜宰杀的家禽和河鱼淌着血水、入锅又迸出的肉香、柴火燃烧弥漫的烟雾还有些刺鼻……各种气味粗暴地混杂在一起,碰撞、发酵,形成一股侵略性极强的人间烟火气。
掌勺的大厨被炉火炙烤得脸都泛着红,汗水流淌,浸湿了单薄的衣衫。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忙碌得没有空闲去管别处,彼此交流都是要用喊的,否则就会被油锅迸溅、切菜剁肉、添柴鼓风的声音淹没。
辣椒的香味被热油激发,白灼鼻尖发痒,急忙捂住才忍住没有打出喷嚏。看着这片嘈杂纷繁的景色,白灼一时间似乎忘记了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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