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一滴接一滴滑进喉咙，满嘴血腥味。九方溟渊勉强恢复几分意识，用舌尖把亦妩手指顶出去，“你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给你解毒。”亦妩看眼食指指尖，刚划开的口子已经不再往外渗血。
那么一丁点血，哪里够解毒的。嫌指尖流血速度慢，亦妩直接划开掌心，忍着痛将左手握成拳递到九方溟渊嘴边，暗红色的鲜血如流水一般淌进他嘴里。
他想制止，亦妩直接上手捏住他下巴，“别动，我的血可珍贵得很，别浪费了。”
她右手尚未恢复，使不出多大力气，只能虚虚掰住九方溟渊下巴。
记得没错的话，亦妩自己的毒都还没解开，她的血如何能解毒。九方溟渊想不明白，但她说不能浪费她的血，便只能老老实实全部咽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吞咽下去的血越多，九方溟渊体内躁动渐渐平息、毒素缓慢消散，眼神亦恢复清明。
亦妩不停松开掌心，又再次握紧，只为挤出更多血来，全然不知自己唇色渐渐变得苍白。
距离重伤过去半月不足，她自己身体都还未恢复，如今又挤出这么多血来，眼前已经有些发黑。
“行了，”九方溟渊恢复些力气，抓下亦妩的手，“一会儿毒还没解，先把你命赔上。”
他并拢双指，虚抚过亦妩掌心伤口，那道口子便不再往外渗血。
亦妩收回手，准备看看他面色如何，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忘记一件重要事情。
方才九方溟渊毒发，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她怎就没想起摘下那面具看一看。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眼下九方溟渊正运功调息，金色镂空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堪堪露出鼻子以下。
亦妩此时左手右手都有伤，还真没把握能在九方溟渊反应过来之前把他面具取下来，仔细盯着那嘴唇和下巴，总觉着有几分熟悉。
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为何要终日戴着面具，面具下藏着什么秘密？
越来越多疑问萦绕心头，亦妩甚至忘记处理自己手上伤口。
房门被敲响，付轲带着魔医回来，“少尊，圣女，魔医来了。”
亦妩挥手打开门，起身站到一旁，双手负于身后。
听闻少尊身体有恙，几乎大部分魔医都赶来，连大司祭也着急忙慌拄着拐杖进来。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毒发，快，给少尊瞧瞧。”他看到亦妩，目光短暂停留，“你也受伤了？怎的这幅样子。”
亦妩摇头，“劳大司祭关心，属下无碍。”
一群人鱼贯而入，九方溟渊睁开眼，迅速在人群中找到翁魔医，冷声骂道：“翁咏，你教的好女儿，今天差点把本尊害死。”
翁咏双腿一软，直直跪下，“少尊息怒，老臣什么也不知道啊，到底发生何事，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九方溟渊望向付轲，“把药碗拿来，让翁魔医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
碗里还剩了些许药汁，他喝着味道不对，便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全部喝完。
翁咏捧着药碗嗅闻，面色微变。
原本他们给九方溟渊配的，是镇毒护神的药方，如今嗅着多了一剂诱人发情的烈性药物。
“少尊，这药每天由专人亲自熬制，想必是熬药的人在里面动了手脚也不一定……”翁咏找出理由，极力为翁昔莱辩护，“这也并非是小女的过错，少尊为何认定是她呢？”
其余魔医上前为九方溟渊把脉，脸上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惊喜，指尖迟迟没松开。
九方溟渊哼笑一声，懒得与他争辩，“是，偏偏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别人在本尊药里下了催情的药物，又设计引她前来，就为了陷害她。”
“若不是亲眼看见她溜进寝殿，自己脱下自己衣服，一个劲儿往本尊身上贴，本尊真的就信了你这番鬼话。”
为他把脉的魔医收回手，大司祭连忙问：“如何，少尊身体可有大碍？”
“回少尊，回大司祭，那催情之药药性剧烈，着实激发了少尊体内毒素，险些丧命。”
眼看大司祭要着急，卫魔医继续道：“万幸，现在少尊体内催情之毒已解，并且原本那两种剧毒亦消解些许，竟是比之前更好些了。”
不幸中的万幸，所有人都隐隐松了口气。
亦妩暗暗瞥眼九方溟渊，虚握左手，藏住伤口。
她的血果然能解毒，既然如此，更不能轻易将九方溟渊的毒完全解开，省得他再拿出弑神鞭，残害仙族性命。
眼下妖族不知在背后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并不是仙魔争斗的好时机，应当尽力避免双方开战，无端造成伤亡。
翁咏心思一转，跪拜在地，“少尊，着实是误会呀，小女定是想为少尊解毒，才想出这种法子来的。”
“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也想救您性命，求少尊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儿上，饶恕她这次吧。以后老臣一定尽心竭力管教，断不让她再犯如此大错。”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宝贝得紧，且魔尊说过，要让翁昔莱与九方溟渊成婚，若他女儿能当上未来魔后，他自然是跟着飞黄腾达。
思及此，翁咏暗中抬头瞥亦妩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翁咏毕竟是魔医之首，他如此说，其余人便跟着开口求情。
“是啊少尊，虽然此事确实是翁姑娘做得不对，好在阴差阳错帮您解毒了，也算好事一桩。”
“少尊饶恕她这次吧。”
“少尊饶恕她这次吧。”
……
眼看九方溟渊周身气势越来越冷，恐要发怒，付轲先行开口：“少给她脸上贴金了，给少尊解毒的是圣女。翁昔莱差点害死少尊，你们还有脸为她求饶，若非圣女及时赶回来相救，眼下还不知如何。”
九方溟渊有些乏了，挥挥手，“翁昔莱擅闯翼魔殿，意图谋害本尊，罚鞭刑五十。”
“翁咏不分是非，为其开脱，革去魔医之首职位，卫魔医暂代。谁再为他们求情，一并处理。”
“都下去吧，本尊乏了。”
翁咏欲言又止，不敢再多话，行礼退出去。
魔医纷纷退出去，亦妩也要走，被九方溟渊叫住，“亦妩留下。”
大司祭左右瞧瞧，心下了然，“圣女此次立了大功，着实得好好奖赏。少尊早些歇息，老臣告退。”
房门被合上，殿内再无旁人，一时安静下来。
亦妩转过身，眼前一花，踉跄几步，抬手捂住额头。脑袋晕得厉害，她什么都看不清。
几乎立刻，九方溟渊闪身过来，抱她到外间长塌上。轻轻把人放下，他蹙着眉，“轻成这幅样子，你在极冥没吃饭？”
“紫莹，去煲点养气补血的粥来。”
方才翁昔莱被侍卫带走，青蒲和紫莹便候在门口，此时听见声音，连声应下，去厨房煲粥。
平日里少尊从不使唤她们，眼下这粥定是为圣女煲的。
提起吃饭，亦妩这段时日确实没吃什么东西。
仙族大多辟谷，吃几粒仙丹便可饱腹，嫌少注重吃食。亦妩损耗巨大，凭那几粒仙丹根本不足以补足虚耗，她也不想麻烦别人。
歇息片刻，亦妩缓过神来，想趁着夜色返回极冥，“阴阳乾坤珠还没找到，我得回极冥。”
“着什么急，那不是能轻易找到的东西。”九方溟渊伸手倒两杯茶，推了一杯给她。
“何出此言？”亦妩停下动作，想起天后和太子对话，疑惑询问：“那阴阳乾坤珠到底是何宝物，有什么用处？值得你们魔族如此大费干戈，甚至不惜攻上云之巅？”
若是寻常之物，定不必如此。
九方溟渊没有立刻回答，自斟自饮三杯茶，舒出口浊气，这才缓缓道来：“阴阳乾坤珠，是魔族祖上一位圣女无意中得来的珍宝。”
“拥有它，圣女便可预知未来，护佑魔族。千万年来，它帮助魔族渡过一次又一次难关，早已成为魔族立身之本。魔族也是靠它，才得以日渐兴旺，甚至强大至拥有封印仙族之力。”
“阴阳乾坤珠于魔族而言必不可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夺回它。”
亦妩听得认真，冷静分析：“窥视未来乃修行大忌，堂堂天君，以身入局，不至于为了预知未来这种违背天道的事情，难道还有其他原因……阴阳乾坤珠是否还有其他用处？”
“为何它只能由圣女继承，每一代圣女都是上代圣女的孩子吗？”
想到什么，亦妩又摇摇头，“一个人的性别在出生之前就已注定，君瑄早在仙魔大战前几十年便已出生，即便得到阴阳乾坤珠，也无用武之地。”
这个问题九方溟渊无从而知，自然无法回答，目光落到亦妩右手腕上。
已经半月时间，那伤口表面结了厚厚一层血痂，但内里筋脉并没恢复，亦妩右手没什么力气。
大司祭说过，曾有人用噬魔术吞噬重塑肉身，那亦妩是否也能……可修噬魔术之人都不得善终，九方溟渊沉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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