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玉笠圆眼小心的觑了一眼身侧斜靠的女子,神情小心翼翼,“你说你是观山娘子请来的客人?你一个女子为什么会来南霄馆?”
“那你也是女子,你为什么会来?”颜书将问题抛了回去。
“那不一样!”玉笠猛的一掀寝被,“我自然是为了陪鹤眠公子才来的,况且,来这南霄馆居住的姑娘,十个里面都有九个是为了鹤眠公子。”
颜书看向她,“你年纪小小,就每日都到南霄馆守着,家里父母不着急么?”
玉笠扬起下巴轻哼一声,“我姓应,我父亲可是这碧城的城主,只要我想要的、想做的,就没有办不到的,当然了......”她语气讪讪,“鹤眠公子除外。”
“据我所知,这碧城真正的主人,是那皇亲国戚的月明郡主罢?你爹应城主,顶多是月明郡主手下的一把手。”
“......”应玉笠不甘的抿抿唇,脑袋低垂,“鹤眠公子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选择了月明郡主......不对!鹤眠公子是那等秋霜高洁的人物,怎么会因为这名声权势而妥协。”
“......”颜书静静看着她的自言自语,良久,她忍不住问:“你今夜为什么会梦到鹤眠公子?”
“今夜...”应玉笠想了想,“我就睡得很晚,到了半夜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拽我的被子,床尾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然后......我就梦到了鹤眠公子了。”
话切正题,颜书坐直了身子,仔细听了起来。
“也许是我太想鹤眠公子了,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我的床头,人很高,偏瘦,身上熏着流月香,一身白衣如鹤立,我看不清脸,但我知道那就是鹤眠公子!
我跟鹤眠公子讲了好多好多话,直到......被你突然开门打断了,我的梦也就醒了。”应玉笠有些不满的看向颜书。
“......”颜书她无话可说。
这小姑娘看着及笄的年纪,胆子却这么大。半夜看见床尾有一白色的黑影,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以为鹤眠公子托梦给她了......
颜书起身下了床榻,这地上的湿漉脚印已经很淡了,颜书站到了脚印上,正好面向的是床尾,身后就是开合的窗户,看来这‘鬼’一定会些轻功,能隐藏气息,听到动静后从二楼一跃而下。
可是,这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来找应玉笠,只是为了站着听她倾诉情丝?
“你为什么要站在床尾盯着我?不觉得很吓人吗?”应玉笠攥着被子,颜书背后是漆黑的夜色,烛火噼啪闪烁,她被颜书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你也知道这很吓人,为什么鹤眠公子夜里魂魄归来你不怕?”
“那不一样,鹤眠公子是鹤眠公子,你是你,他可是整个碧城最心善的公子,不会害我。”
要说心善,颜书他们白日见到的公子如果真是白鹤眠的话,那他确实是心善之人。
可怪就怪在,这鹤眠公子几日前去世,那辑定司白日见到的,是人还是鬼?还有在南霄馆应玉笠房中出现的 ,到底是不是白鹤眠?
“你年纪也小,这南霄馆半夜也古怪得很,我劝你明日就回城主府居住罢,不要再在这南霄馆蹉跎了。”
... ...
翌日早,夜雨初停,云散日出,朝霞绯红。
两侧丹桂的羊肠小道上,走来一高个的粉衣女侍,女侍手中端着端着芙蓉山药糕,瞧着是女子爱吃的点心。
可不等她走进女院,却见另一侧的小道有一身形颀长的男子闯入园中,女侍脸色一慌,连忙出声叫住:“你是什么人?不知道女院不能有男子进入吗?”
最后几个音色被女侍吞在了喉间,她神色微怔看向院口的男子,男子眉眼深邃,俊俏非常,周身气度矜贵,只是面上病白,显得少了些鲜活气。
“抱歉,在下来女院找一位朋友,既如此,我便在此候着,劳烦帮我进屋唤一声。”卫禺颔首,撩了衣袍便坐在门外的石凳上。
“......好、好。”女侍讷讷点头。
小跑着进了女院。
一大早就在厨房听见丫鬟们议论:南霄馆住进了几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和一位貌美的姑娘。还以为是从前那些酸文嚼字的儒生,竟然是此等翩翩如玉的公子。
遥想当初鹤眠公子带来的盛况,感觉南霄馆日后又要热闹起来了。
卫禺没坐多久,身后便传来了脚踩树叶的吱呀声,他闻声回头,便见一栀子黄衣裙的倩影走了过来,为了方便行动,颜书还用同色的束带将袖口扎紧,腰上如常挂着那九节铁鞭。
这般活泼俏皮的颜色,越发显得她明媚无暇,卫禺后知后觉,揽玉山庄的大小姐再如何武艺高强,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卫禺?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颜书脚步轻快,走到他身侧,眸子端详着看了他片刻,“昨儿叶孟不是帮你上了伤药了?你脸色还这么差?”
“无妨,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他起身往前带路。
颜 书的目光放在这长身玉立的背影上,明明她四哥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妙手了,连他也治不好卫禺?
“昨夜休息的如何?”卫禺放缓脚步,与她并列同行。
“不大好。”颜书语气有些凝重,紧接着解释道:“我隔壁住着的少女乃是应城主的千金应玉笠,昨儿我只当她是思念那鹤眠公子,整日念念有词。
可到了半夜,我又听见了她亲诉衷情的话,昨日女侍跟我说,应玉笠不要伺候的人,只有一人独居在女院中,可我却听到了第二道呼吸声。”
“那屋中有第二个人?”
“没错,我当即闯了进去,可那人狡猾,在听到我在屋外的动静,立即跑了,只有床尾留了个脚印。看那脚印湿漉漉的,应当是夜半下雨后才闯入屋中,且通过脚长来看,应该是位男子。”
卫禺眉心微沉,“此人虽说不怀好意,但对应玉笠没有伤害之心,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卫禺,你相信亡人回魂之术么?”
“ 物死尚不能为鬼,况乎人?”
“那我们昨日在城外遇到的人,到底是真鹤眠还是假鹤眠。”
“看那不卑不亢、鹤然亦立的气度,不像是假的。当初白鹤眠凭借着一曲《画屏策》名满大瑾,即便宫中以大乐师职位相邀,他依旧不愿离开这救济过他的南霄馆,可见此人是个有气节的高洁之人。”
“既然给我们送了伤药的鹤眠公子是真,那昨夜下葬的人”
“章公子!章公子!使不得!”女子的惊呼人从桂花林的另一侧传来——
颜书看向卫禺,二人眼神对视,她连忙小跑走向声源处,卫禺紧接着跟了上来。
呼喊出声的是南霄馆的粉衣女侍,女侍抬手挡在一挂满白幡的院门口,她身前的男子身形中等,一身鲜艳的法兰色圆领袍,衣摆处挽针绣曲水纹,看着不像寻常人家。
“你放肆!你等贱婢也敢拦本公子?!莫不是想挨板子了?!”章公子虽然看着身形粗犷,那声音却尖细得很,就连走近了些的颜书都觉得有些乍耳朵。
“章公子,婢子万不敢阻拦您,只是此乃鹤眠公子的白鹤堂,观山娘子请了些法师正在里面超度呢,您若是想去别的屋子居住,婢子定然焚香打扫。”
“你个贱婢,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本公子偏要这白鹤堂当做午憩之地,这些白幡快给我扯了,挂在这南霄馆里,本公子嫌晦气!”
“不可!”女侍双手拦在院门,章公子见她丝毫不让步,嘴上狠咒起来,抬手狠狠的向这女侍脸上扇了过去!
“啊......”女侍偏头躲闪,可预料中的刺痛没有传来,那章公子的手被一鞭子缠住,鞭子那头狠狠一拽——章公子踉跄摔倒墙边。
“谁!你敢放肆?!知道我是谁么!”章公子后背撞得钝痛,看清颜书是个女子之后,忍不住咒骂出声。
“章公子,碧城盐铁转运使的三儿子,章鋆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这南霄馆对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侍咄咄逼人么?
哦,应该也不知道章公子为了占亡者居住过的屋子,连亡者头七的法事也管不上,都道死者为大,三岁稚儿都懂不与死者计较的道理,你却不知道? ”
“你!你是谁,竟敢直呼我父名讳,实在放肆!”章新益脸色微变,斜眼打量起身前的男子。
颜书抱起手,却瞥见小道边,一女侍拉着观山娘子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章公子,息怒息怒,这一大早的,咱们都和气些。”
“观山娘子,这是何人,什么人都能来南霄馆了么?”章新益鼻子里喘气,蔑哼两声。
“ 这二位都是我的贵客,章公子,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莫再计较,我看那隔壁的翠竹轩比这白鹤堂宽敞明亮,不如......章公子去那休息片刻?”
章新益见有台阶递了上来,“观山娘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人都能成为你的座上宾了。
这白鹤堂我也不是非住不可,不过是看那白鹤眠不顺眼罢了,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一个发臭的死人计较了。”
女侍见状,连忙抬手引着章新益前往翠竹轩。
待人走后,观山娘子腿膝一弯,不等跪在地上,颜书抬手拉住她将她扶了起来。
“今日一早冲撞了二位大人,是我南霄馆之责,二位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观山娘子道。
“本就是小事一件,不过......”颜书话音一顿,看着观山娘子的眼睛道:
“我们倒是很好奇,都说这鹤眠公子如同月下松风,为何这位章公子看着倒是与鹤眠公子有些仇怨一样?”
“这......”观山娘子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坦白道:
“鹤眠公子当初在碧城也是个走读书的文人,未满十五便考中了秀才,若是有心攻读,中举之日指日可待。
只可惜......他家道沦落,到了这南霄馆做了奴籍。也正是因为这位章公子,才让鹤眠公子沦落至南霄馆以卖艺谋生。”
“为何?”颜书有些吃惊。
众人都尊称白鹤眠为鹤眠公子,他竟是奴籍?!
话说到这,观山娘子也有些吞吞吐吐的,但耐不住颜书刨根问底:“章公子......那、那不大行了。”
卫禺眉心一动,很快明白观山娘子话里的意思,刚刚听见章新益的声音便觉得奇怪,一成年男子,声音却尖细非常,果然是伤了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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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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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阴阳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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