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亭是碧城郊外的一处的名亭,距离碧城外的碧云山不过两三里的路程,故名三两亭。
山脚竹林茂密,流水淙淙。
攒尖的重檐八角亭亭檐飞翘,垂花柱宛若倒置的莲花,上好的木工雕片薄如蝉翼,这三两亭面积大,中央摆了两处石桌,**杯盏。
颜书翻身下马,挤开看热闹的人群,才看清这三两亭的全貌。
可全貌是见了,却不见那传说中的骇人命案,亦不见那些碧城卫。
“诶,姑娘,劳烦问问,这三两亭发生了什么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颜书凑近一头戴面纱的少女。
少女道:“今日九月十一,这些文人墨客每月十一都会在三两亭外清谈,今儿正巧也是寺院的布施日,所以人多了些。
我听说好像是这些清谈会上的人死了,但碧城卫只将我们拦在这三两亭外,故而也不知内情。”
颜书点点头,“多谢。”
少女打量了颜书好几眼,不动声色的移远了两步,这位姑娘看着面容艳若桃李,可此时一言不发,眸光锐利,看着有些凛冽,她不大想过多交谈。
颜书扫了眼,这石桌上的杯盏散乱,茶各饮半。确实是有人来过,可看着,当真没有命案的痕迹,她转身往几米开外走去。
卫禺握扇,斜靠在一乔木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那不像是命案发生地,不见碧城卫,我问了周遭,都说有命案发生,却不知人在哪。”
“那便等等。”卫禺抬眼看向云少天蓝的碧空,“还记得我们在木炉镇月华寺内找到的那两卷锦书吗?”
颜书道:“当然,那锦书被塞在欢喜佛石像里,你不是说那是西幽文么?”
卫禺淡淡扯了扯嘴角,“我与崔指挥决定来这碧城,就是因为那锦书所指,总之,在这碧城亦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颜书眉头皱了起来,这似乎,不该告诉她吧?
既然事涉西幽,这就应当卫禺和崔策问这两个辑定司的领导人决定,当然,颜书她自己断然不会说出半个字去。
“来了。”卫禺突然直起身,看向碧城方向的来路。
颜书扭头,只见崔策问和叶孟驾马而来,卫禺拉过二人的马匹:“走!”说完,当即翻身上马,向崔策问二人驾马赶去。
“去哪?”颜书跟着策马跑过去。
“卫兄,应城主已将令牌交予我,请跟我来。”崔策问语气匆匆,他上前带路,却绕过了这三两亭,径直从小路往竹林深处策马而去。
叶孟背着个大药箱,驾马跌跌跟在身后,颜书放缓速度与他平齐,“你们方才还去了趟城主府?”
“那是自然,幸亏崔兄祖父与应城主是瑾都相识,不然,岂会在不知我们是辑定司成员的时候,同意我去验尸呢。”
“验尸?所以当真发生了命案?”
说话间,打前的崔策问和卫禺停了下来。
此处是一竹林小径,四周清竹成林,小溪澈明可见游鱼,是好风景不错,可此时数名穿戴一致的碧城卫突兀的围在一处林中。
一碧城卫听见动静,回头见来了四位陌生人,斥声道:“放肆!你们是何人,不知道此处已被碧城卫封锁了吗!”
话音才落,他注意到不远处砍下的竹子围界,已经被来人的这几马匹撞飞了。
“......”
碧城卫噌一声拔出佩刀:“你们放肆!碧城卫办案——”
“我们乃是应城主钦点的仵作,此处有应城主私令为证!”崔策问手上举着令牌,递给一名碧城卫。
两名碧城卫对视一眼,看向人群中尚未说话的一人,“齐卫长,确实是城主私令。”
被称为侍卫长的男人狐疑的看了眼四人,个个年轻且相貌周正,这些人都是仵作?
“你们谁是仵作,谁来验尸?”齐卫长问。
叶孟站出来,声音沉稳严肃,“正是在下。”
“你?”齐卫长语气越加狐疑了,这背着木箱的小公子是这些人里面看着年纪最小的,向来仵作都是相貌有些残缺,家境贫寒之人才从事此行当,怎么这四人......
“应城主特邀,还能有假?”崔策问冷声反问。
“这......那便请吧。”齐卫长抬手,示意外围的碧城卫让开,碧城卫一走开,倒是让颜书几人看清了那死者的模样,齐齐愣住——
那死者的姿态扭曲,整个人躺在地上,可他身上有一处大大的洞穿伤,一根竹笋贯穿他的胸膛!
可更加让颜书怔住的是:这人,他们认识。
正是今天早晨还在南霄馆的水榭台上献艺的唱曲人——穿林,如今他毫无生机的躺在了这竹林之中。
叶孟将袖口绑了起来,再将匣子内的验尸工具摆开,“齐卫长,可会写字?”
“当然。”
“那就麻烦齐卫长写一下验尸册,也供碧城卫探案所用。”
齐卫长接过册子,道:“死者的信息我们已经基本核实,死者乃是碧城人士,本名晋才生,十岁时被卖予南霄馆做男奴,改名为穿林,年值弱冠。”
叶孟先观察了死者的伤口,后剪开死者的上衣,露出完整的贯穿伤口,“齐卫长,请记——”
“死者南霄馆男奴穿林,年纪二十,死者致命伤在胸口,一长约九寸、宽约三寸的竹笋贯穿死者的胸口。
伤口周边血肉翻飞,周围半丈内均有血液喷射状痕迹,系命案的第一现场,死者血液流淌缓慢,但表皮尚未出现尸斑,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内。”
齐卫长惊讶的看了眼这白白净净的小公子,这人语气严谨,还当真是仵作?!
“死者的背部通体有轻微淤青,不排除为死者摔倒所致。”
叶孟指了指尸体的脚底,“鞋底染了青苔和湿土,泥中混了断草,这断草是溪水边常有的植物。
且这泥在鞋底外层,尚湿,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落脚地,应当是长有这水草的溪边。”
叶孟一说完,颜书立马扭头看向竹林中间的小溪,可这处的小溪边都是被溪水冲刷的盘踞竹根和矮草,并无叶孟木夹上的细长叶形。
“死者的喉口中有异物!”叶孟掰开死者的下巴,惊呼出声。
众人往前围了两步,只见木夹从穿林的喉口夹出一张皱巴巴的薄纸,
“此纸张乃是上品的玉林纸,遇水不化,纸张上面书——“碧城戚戚又凄凄.....曲调声慢如欲语。笛声激潺潺,三两亭外暮悲歌。请君莫忆前朝曲,坐听穿林一曲音。”
“这这这!这是《画屏册》的词!”一个碧城卫抖着手指着纸张。
“《画屏册》?”叶孟有些疑惑。
卫禺道:“确实是《画屏册》,今日我们出南霄馆的时候,正巧见这穿林和其余人在水榭台上一起吹唱这首曲子。”
齐卫长摆摆手说:“这倒是不奇怪,当初鹤眠公子还在时,也每日都要在南霄馆吹唱。
再且,鹤眠公子对穿林有知遇之恩,或许这写有《画屏册》的纸张只是感念鹤眠公子。”
颜书轻嗤一声,“感念鹤眠公子,要感念到嘴里吗?”
“你这女子!”齐卫长下意识反驳,但想了想,也是话糙理不糙,这正常人谁会将词曲纸张吞吃进嘴里?
想来也是处处疑点。
卫禺道:“还有一点十分奇怪,假设这穿林是自己不小心摔了,才被竹笋贯穿而死,可他脚底有湿泥,这一路走来,难道一点枯叶也没有陷入鞋底的湿泥中?”
齐卫长打量起卫禺,“阁下是说,这穿林是他杀?”
卫禺摇头,“不是在下说,是穿林的尸体告诉我们。”
另一位碧城卫回来道:“齐卫长,这处周遭都是竹林枯叶,昨夜又下了一场雨,可却一点脚印也没有发现。
倒是顺着这位仵作说的水草植物,找到了十丈之外的溪潭,那溪潭边确实有踩踏的痕迹。”
“怪事怪事!这穿林难道能凭空从十丈开外的溪潭飞到这竹笋上穿死了吗?这即便是他杀,也不能做到啊!”
“谁说不能做到?”
“颜书!”卫禺突然叫了颜书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石头,他指间掷出石头,打了一根修长的清竹。
她应声:“明白——”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颜书拿下腰间的长鞭,脚尖灌入内力,霎间她斜身点上附近的竹子上,再根据竹子的韧力,渐渐的穿梭至长竹的上半段!
扬鞭的破空声响起,颜书手中的长鞭缠上竹梢!蓦地,她在空中纵身一跳,仅有手上握着缠住竹梢的长鞭——
那竹梢缓缓的压低了头,颜书也顺着那力道,拽着鞭子从空中缓缓落地。
“真、真厉害......”一碧城卫看着她一气呵成的轻功,鹅黄裙子在空中翩翩如黄蝶,不仅轻功了得,还赏心悦目。
卫禺上前,“齐卫长请看,这竹梢上,可有什么不妥?”
“嗯?”原来不是单纯的拽竹子啊,齐卫长走了上去,视线忽的定焦在树梢上泥脚印上。
“这”
“大伙儿可都看见了,我方才蹬的是别的竹子,这根竹子可仅有鞭子和它接触过。”
“所以这脚印是什么意思?”齐卫长发问。
来了个比她还木讷的,颜书道:“都有脚印了,自然是有人踩过呗,还能是什么意思。”
“......”这姑娘说话,怎么呛声呛气的。
卫禺敲了敲她,解释道:“在下之所以让这位姑娘将这竹子拽下来,是看出了这竹子上的竹霜不对。
这片竹林的竹子乃是大瑾南部盛产的霜白竹,寻常竹子仅有两年前的新竹会有白霜,可这霜白竹却是竹龄越大,白霜越多。
其余没有被踩踏过、弯折过的竹子,外表的竹霜都是敷了一层白色,可这根竹子弯折部却不见白霜。”
齐卫长似懂非懂,“这么说,那凶手是带着穿林从这竹梢处而来?”
“齐卫长!这些竹子也没有竹霜!”一碧城卫兴奋的指了指沿路而来的几根竹子。
碧城卫嫌麻烦,直接拔刀卸了其中两根,竹子轰然倒下,他们定睛一看:“大人,这竹梢上果然也有泥脚印!”
“凶手的路径业已明显,穿林不会武功,应当是被人用轻功带至此处,为了伪造成穿林是自己摔上竹笋而死,所以特意从低空将穿林抛落在笋尖贯穿胸膛而死上,阁下认为我分析的可对?”齐卫长看向卫禺几人。
“齐卫长说的与在下所想一致。”卫禺温声道。
一个碧城卫搓搓手凑到齐卫长耳边:“卫长!这这这......这些人是何许人也,咱们可是最快推断出作案行径的一会。”
齐卫长有些尴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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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阴阳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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