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上,桃花簌簌。
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鬼鬼祟祟地走在山道上,为首的弟子手持玉符,右手指尖不停掐算着,身后的几位互相扯着衣袍小心翼翼地挤在一起,一步步往前磨蹭着。
“林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余子安抓着他的衣袖,阳光被层层叠叠的绿叶拦住,只投下零星几道光点,他看着面前一片昏暗,一眼望不到头的小径,没忍住放慢脚步。
“对啊师兄,这里阴森森的,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
林辰掐着玉符淡淡道:“此处自从燕决明那魔头陨落后就再也无人踏足,长老们早已将他魂魄打散,不可能再回来。说好一起来寻长明剑,你们莫不是想反悔?”
“这……”
余子安踌躇片刻,既害怕燕决明这弑师叛宗的魔头余威,又禁不住长明剑那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诱惑,林辰看出他们的退意,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剩下的几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附和余子安的那人一咬牙,追着林辰继续往前走。
他一动,其余几位也像是收到了鼓舞,如开始那般继续前进着。
山巅之上,燕决明睁眼时,一缕花瓣恰好穿过禁制,轻飘飘落在他衣襟。
他缓缓起身,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燕决明神识内视,体内经脉宽阔,奔流的灵力在经脉内穿梭自如,流向丹田内打坐的小人身上。
闭关十年,他终于晋升到了元婴期。
“不知元叙白这小子怎么样了。”
他轻笑,想起闭关前自家师弟抓着他衣袖的模样,但当神识扫过传讯符时,眼神却一凛。
不远处符纸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边缘被洞府内的风雨侵蚀得破碎了些许,显然是很久没有使用。
宗门向来照顾闭关弟子,每隔半年便会用传讯符观察洞府内情况,不可能会出现传讯符废弃的情况。
燕决明心中一紧,忙不迭掐诀打开门外禁制。
山风裹挟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向下看去——只见青石台阶上蜿蜒着干涸发黑的血迹,洞府角落里的本命剑随心而动,浮在他面前。
“何人擅闯凌霄宗!”
山道上响起几道脚步声,燕决明戒备地握紧剑柄,在看清来人服饰后骤然松了口气,开口道:“几位师弟,在下是天枢峰弟子燕决明……”
“燕决明?”
“是那个魔头!快叫师兄来。”
几位弟子瞬间戒备起来,掐断手中传讯符,青色烟火窜入空中,燕决明还欲张口解释,就见眼前寒芒一闪,一柄长剑被他的护体灵力击落,直直落在脚边。
鹤发老者凌空而立,地上的长剑如游龙般钻入他衣袖,他看着下方的燕决明,冷哼一声。
“燕决明,你还敢回来!”
“张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被唤作师叔的老者冷哼一声,在发觉对面青年晋升后眼中寒芒一闪,朗声道:“燕决明,你勾结魔头,残害师长,已是罪无可恕,竟还敢回凌霄宗?”
“我并未做那些事!”
燕决明看着对面的老者,如遭雷击,勾结魔头,残害师长,他与外界断联十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张师叔,我闭关十年,从未踏出洞府一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待我回宗……”
“误会?”张青冷笑一声,“十年前你与元叙白趁掌门师兄闭关时下毒手,若非我当时拼死相助,连师兄的尸首都可能保不住,你还敢狡辩!”
“师尊仙逝了?怎么会……”
燕决明想起那总和蔼笑着的老者,长明剑发出一声悲鸣,他心中一颤,当即反驳道:“不可能,我与师弟一同上山,师尊待我二人如亲子,我们怎么会……”
“休要一派胡言!今日你既出现在凌霄宗内,我便要带你回刑堂伏法,以慰师兄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数道剑光已朝着燕决明袭来,他仓促提剑格挡,虽已经有了元婴期实力,却顾及面前的同门,只好且战且退,一路到了山道上。
“结阵!”
身后的弟子齐齐围了上来,燕决明知道,此时再解释已是徒劳,他稳定心神,紧握住剑柄,体内灵力在经脉中奔流,剑光如虹,直指阵眼中心。
“元婴初期也敢硬接天罗剑阵,不自量力!”张然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掐诀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青色灵力。
“今日本长老就要你血债血偿!”
青光化作巨大手掌压下,燕决明咬牙,体内灵力在经脉中奔流,长明剑感知到主人心意,剑芒愈发明亮。
“一剑破万法!”
赤色剑芒将青色巨掌一分为二,周围弟子被剑光震得后退,他抓住机会调动全身灵力,如闪电一般钻入密林内,身后回荡着张青的怒吼。
“追!别让他跑了!”
燕决明在林间穿行,心中乱作一团。
十年闭关,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自己莫名成了弑师叛宗的魔头,师弟也不知所踪。
腰间长明剑轻振,似乎是在安慰他,燕决明按住隐隐作痛的眉心,掐诀化为一抹流光掠向山下。
张师叔的话不可尽信,凌霄宗如今已经回不得,若是想查明真相,就必须找到元叙白才行。
三日后,昭明城内。
一头戴斗笠的剑修飞快地穿过人流,来到一座雕梁画栋的酒楼前。
通过这几日在城内打听的消息,燕决明也大概拼凑出当年之事的一角——自己与元叙白趁师尊闭关时痛下杀手,被赶来的张师叔制止。
他在十年前那场事件中着墨不多,两位亲传弟子弑师之事太过丢人,或许是为了保全师尊颜面,燕决明连姓名都不曾有记载,只记作一黑衣剑修。
关于元叙白的描述倒是详细,他先逃脱了宗门的重重围捕,在半年后现身叛入魔教,时过境迁,如今已经是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玄天道君。
檐下风铃轻响,燕决明看着茶楼门口挂着的【醉仙居】招牌,抬脚走了进去。
“话说那玄天道君屠了玉衡宗满门,竟还废了那掌门的修为,将其吊在山门生生放血而死。”
燕决明闻言眉头微皱,抬眸看向正绘声绘色表演的说书人。
周围的几个修士驻足听了几句,明显露出厌恶的神色,不满地对着台上道:“那魔头弑师叛宗,手段残忍天地不容,为何还要讲他的故事?”
台上正欲拍下惊堂木的青年一顿,悄悄地瞥了一眼角落听得津津有味的几位修士,燕决明神识一扫,发现那些人竟都是魔修。
见有人开口,其中一位懒洋洋挑衅道:“爷请人说书,你不想听就滚,要怪就怪你们仙盟太窝囊,若是看不惯我们道君,大可上我们幽冥渊领教领教。”
“好大的口气。”
门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几位身穿蓝白道服的少年逆光而立,燕决明后退几步,不动声色地藏进人群中,就听他身边有修士道:“是玄天宗弟子,那些魔修怕是要吃苦头了。”
“那可未必,你看见那个魔修身上的血印吗,是幽冥渊精英弟子,玄天宗这几位怕是要吃亏。”
楼内的修士们听见动静,纷纷望了过来。
玄天宗的弟子指尖掐出剑诀,幽冥渊的几人也纷纷拿了武器,战斗一触即发。
二楼忽然响起一声轻笑,一头戴斗笠的妇人指尖轻扣栏杆,只听一声钟响,正对峙的几人手中武器咣当落地。
“几位,要打便出去打,我这的东西金贵,打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化神期的禁武令……呿,算你们运气好。”
那魔修捡起地上的武器,带着身后几人离开,玄天宗的弟子们纷纷看向自家首席,只见沈清皱着眉,目光扫过燕决明所在的人群,不知在想什么。
醉仙居的小厮们再度出现,热情地招呼着几人,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
燕决明压低帽檐,对着面前的小厮出示掌心的玉牌,跟着其上了二楼。
“别来无恙,燕仙君。”
白照春靠着窗沿,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旁边的侍从端来一杯香气扑鼻的灵茶,燕决明没接,径直在她对面落座,开门见山道:“惊澜剑典抵押,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元叙白的下落。”
她看向面前的青年,神色玩味。
“剑典可不是大白菜,仙君真舍得?”
“不过身外之物,我只要真相。”
“燕仙君果然重情重义,来人。”
白照春拍了拍手,立刻有侍从取了两份契约上来,燕决明只扫了一眼便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神识在空白处烙下一道剑痕。
一张薄薄的纸随着册子被递过来,白照春抿了口茶道:“这是醉仙居收集的关于玄天道君近况,以及十年前凌霄宗宗主陨落的情报,仙君请过目。”
燕决明攥紧了手中的薄纸,在看清上面的文字后神情愈发凝重。
【照玄21年,凌霄宗宗主李何在闭关,其座下其座下二弟子元叙白携一黑衣剑修闯入洞府,将其杀害后欲毁尸灭迹,被三长老撞见。凌霄宗倾尽全宗弟子追杀二人,元叙白坠崖后离去,黑衣剑修不知所踪。】
“怎么可能……”
白照春转着指尖的玉佩,看着他开口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是人口述的真相。凌霄宗对外并未对你下诛杀令,十年已过,首席燕初早就无人在意,你如今想改头换面易如反掌,何苦执着于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燕决明握紧了手中的长明剑,眼神坚定:“师尊待我如亲子,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座下两位弟子还成了判宗弑师的魔头。当年之事发生的蹊跷,我必须找到真相,绝不让他蒙羞。”
“真相?若真相真是你与玄天道君夺宝弑师,仙君可会后悔?”
燕决明面色不改道:“若真如此,我会带元叙白回宗领罪。”
“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也愿意承受过去犯下的错?”
燕决明看着自己的掌心,语气坚定。
“事已至此,若我真犯下这滔天大错,定会给师尊一个交代。”
白照春拍了拍手,思忖片刻后开口:“当年之事其实还有另外一段隐情。至于为什么不给你,是因为我与对方立下契约,要为他做一件事,才能拿到那段真相,我本就不在乎这些,仙君想知道,便自己去问。”
“其实此人你也认识……不,应当说熟悉才对。”
燕决明心中微动,开口道。
“是谁?”
“凌霄宗掌门胞弟,六长老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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