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叙白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瞬间翻起风暴，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师兄就这么答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写不可置信的怒气。
“若我要你一命换一命呢？”
燕决明毫不犹豫地开口：“那就换。”
为了完成李明的承诺，得到真相，他早已将生死置之事外。
元叙白得到这个回答，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你对她就这么好？”
燕决明听了却是满头雾水，这不是他们的事吗？
元叙白又在说什么？什么对她这么好，她是指裴令窈吗？人还没见过呢，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好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和解释，元叙白像是被这沉默彻底激怒，不再给人开口的机会，猛地拂袖，声音冷冽：“好……很好！”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量裹挟着燕决明扭曲了空间，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掉在寝殿柔软的床榻上，就见元叙白头也不回地离开，不仅加强了殿内的禁制，连站在门口的侍从都一并带走了。
殿内恢复了死寂。
燕决明心中困惑又无奈，不懂自己为何触怒了元叙白，莫非是他不想自己救下裴令窈，得到当年真相？
这想法刚一冒出，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元叙白若是不想他追查，大可把他杀了就此了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关在这里，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若我要你一命换一命呢？”
“那就换。”
莫非问题出在这里？
燕决明蹙起眉头，他答应得干脆，是因为他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为了完成对李明的承诺，查明师尊陨落的真相，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本是他自己的决意，与他人并无直接关系。
可元叙白的反应为何那么奇怪？
他想不通，从二人在探春阁相遇开始，事情就变得极其不合常理。
元叙白刻意留他一命，印下咒印，绝对不是顾及旧情这么简单，莫非是十年前的自己有着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或者功法！
他想起闭关前，师尊曾有一段时间心情颇好，燕决明问起时，他总意味深长地说自己得了好东西，能挽救那因年老而衰败的根基。
假如师尊真有这种东西，那么临终之际，一定会交给自己的弟子！
是什么神药？神器？亦或者是某种功法？
如果元叙白的目标是师尊可能留下的、能挽救根基的“好东西”，那么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弑师是为了夺宝，追杀自己是为了灭口或逼问，囚禁自己是为了慢慢探查，抓裴令窈是为了牵制与李明相关的线索……
逻辑上似乎严丝合缝，但燕决明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强烈地否定。
不对。
若真是为了宝物，元叙白有太多机会可以对他用搜魂、用酷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将他安置在寝殿，甚至……流露出那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燕决明揉了揉眉心，感觉真相如同雾里看花，越是想看清，越是迷茫。
元叙白对他暧昧不明的情绪，令他捉摸不透，也无法猜测，这些行为背后的用意。
接下来的几日，这座寝殿仿佛被彻底遗忘。元叙白再未现身，每日送膳的侍从依旧是沉默，问不出只言片语。
殿内的结界坚不可摧，燕决明尝试了数次，皆无功而返。
他不再焦躁，每日除了调息修炼，便是仔细回忆十年间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破碎的记忆和元叙白的话语中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他想起曾在客栈中做过的梦，抱着试试的心态上了床榻，这次不再是为了调息，而是引导着自己放松身心，陷入沉睡。
意识渐渐下潜，沉入一片混沌中。
“师兄？师兄……”
燕决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树干上小憩，午后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落在树下的少年身上。
元叙白穿着一身宽大的弟子服，正仰头看着他，少年的脸庞尚显稚嫩，眉眼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与如今那个阴郁冰冷的幽冥渊主判若两人。
他手中正托着一只翅膀受伤的灵雀，眼神里满是担忧。
“师兄，它飞不动了。”
少年的声音清亮，带着全然的信赖。
燕决明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伸手接过那只瑟瑟发抖的灵雀，指尖泛起温和的青色灵力，仔细检查着它的翅膀。
“只是折了翅骨，敷些草药，养几日便好了。”
他熟练地从储物袋中取出草药，碾碎，动作轻柔地替灵雀包扎。
元叙白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燕决明的动作，目光里充满了孺慕与依赖。
“师兄懂得真多。”他小声感叹。
“等你再多读些典籍，多历练几次，懂得会比师兄更多。”
燕决明包扎好灵雀，将它轻轻放在元叙白掌心。
“包扎好了，待它伤好，便放它回去吧。”
元叙白郑重地点头，将灵雀小心地护在怀里，抬头看向燕决明时，眼神亮晶晶的：“师兄，师尊今日考校功课时很高兴，还夸了我！”
“真的？师尊夸什么了？”
元叙白摸了摸小雀的脑袋，思忖片刻后回答：“夸我用功，和师兄年少时一样，未来肯定能成为和师兄一样的剑修！”
“是吗？”
燕决明闻言，习惯性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那你可要好……”
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燕决明面前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弟子，声音正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内。
“师兄……阿叙……后山……灵兽……”
燕决明努力想要听清，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破碎。
后山？灵兽？阿叙怎么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了他的心脏。他记得后山禁地确实封印着一头修为高深、性情暴烈的上古灵兽，平日里由师尊亲自看守，严禁弟子靠近。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各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意识模糊间，有一双手死死按在他心口，声音哽咽。
“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
温热的液体掉在眼睫处，又被雨水迅速冲刷殆尽，燕决明努力想要睁眼看清对方是谁，然而剧痛和眩晕如潮水般将他吞没，视野再度陷入黑暗中。
燕决明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额间不断沁出细密的冷汗。
窗外，幽冥渊永恒不变的暗紫色天光昭示着他身处何处。
梦中的场景依旧清晰——后山、灵兽、元叙白可能遇险、以及那个在雨中抱着他，声音哽咽忏悔的身影……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绝非普通的梦境，更像是他尘封记忆的碎片，在特定引导下开始松动、浮现。
“后山……灵兽……”
燕决明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眉头紧锁。
凌霄宗后山禁地的灵兽，他是知道的，那是一头连师尊都需谨慎对待的上古凶物，宗门对它的记录少之又少，燕决明只知不能靠近封印。
元叙白当年为何会去后山？又为何会与那灵兽扯上关系？师尊的死和它有关系吗？
无数的疑问如同乱麻缠绕在燕决明心头，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隐隐触碰到了十年前那场变故的真相。
师尊之死，他记忆的缺失，元叙白的入魔……这一切的源头，或许都指向了后山禁地那个雨夜。
他需要知道更多！
燕决明再次闭上眼，尝试重新进入那种状态，回溯更深层的记忆。
然而，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凝神静气，脑海中除了那段雨夜碎片带来的心悸与疼痛外，再无其他收获。
那段记忆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印着，仅凭他自身难以彻底冲破，心口处传来刺痛，他不得不收回灵力，靠在床边。
燕决明调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心口的刺痛才缓缓平复。
他知道，强行冲击记忆封印并非易事，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带着裴令窈离开这，去找李明。
殿门被轻轻推开，追魂手中握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在看见坐在床边的燕决明时，头迅速低了下去。
“公子，尊上命我将这礼册请您过目。”
礼册？
燕决明抬手，那薄薄的册子瞬间来到他面前，里面写着一些灵石丹药之类的物品名，最下方还盖着探春阁的印章。
“这是柳阁主送来的，说是替那些冒犯公子的人赔个不是。”
追魂继续道，燕决明一听便知，对方只不过是为了讨好元叙白而来。
为什么送他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还在探春阁内的那些修士如何了，自己的信息究竟有没有送出去。
追魂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回答，也不敢抬头，只继续道：“还有一事，探春阁不日便要再度开启拍卖会，将上次未售出的炉鼎拿出来拍卖，尊上让我问问公子，有没有兴趣前去一观？”
“咔。”
床边的护栏被燕决明捏成了齑粉，他看着不远处的追魂，周身的气息一瞬间沉了下去。
“……去。”
师兄脾气一直还好
直到小元开始试探性地要干坏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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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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