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那声压抑又兴奋的“卧槽”和后续连珠炮似的追问，像一把火，直接把林薇薇从里到外烧得外焦里嫩。
她能感觉到周围好几道好奇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来，食堂的嘈杂声仿佛都退远了些。
“没、没有！一点都不熟！”
林薇薇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打断小悠，声音发虚，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他…他就是……就是昨天看到我好像不太舒服，随口提醒一句！上司关心下属嘛，正常的！对，正常的！”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抓起汤碗猛灌一口，试图压下脸上的热气，结果差点被呛到。
小悠眯着眼，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拖长了声音。
“哦～上——司——关——心——下——属——啊——”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
“哪个上司会关心到下属‘胃刚好’这种细节呢？嗯？从实招来！”
林薇薇恨不得原地消失。
她感觉自己越描越黑，只能拿出杀手锏——埋头苦吃，用行动表示“拒绝交流”。
那碟红艳艳的剁椒鱼头，她是再也没敢碰一下。
下午的工作，林薇薇做得有些心神不宁。
每次内线电话响，或者听到走廊有类似沈叙的脚步声，她都会下意识地绷紧神经，既怕是他，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然而，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
沈叙没有就食堂事件发表任何评论，工作交流依旧简洁高效，像是中午那句石破天惊的关心，只是她集体幻觉的一部分。
可是这种风平浪静，反而让她更加坐立难安。
快下班时，行政部的同事抱着一摞包装精美的礼盒走过来，开始挨个工位发放。
“各位各位，合作方送来的下午茶点心，人人有份啊！”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
礼盒送到林薇薇手上，她打开一看，是某家很有名的甜品店的曲奇饼干和马卡龙，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她心情稍微明朗了一点，挑了一块抹茶味的曲奇，小口小口地吃着。
甜食总能给人带来最直接朴素的快乐。
这时，行政同事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沈经理那边说他不吃甜食，他那份让大家分了吧。”
林薇薇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不吃甜食？
那昨晚那板巧克力……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沈叙办公室的门开了。
他拿着一个空水杯，出来接水。
经过她工位时，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放缓了一瞬，目光极其自然地掠过她桌上打开的甜品盒，以及她手里咬了一半的抹茶曲奇。
然后，他像是随口对行政同事说，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包括林薇薇，清晰听到。
“糖分摄入适量就好。尤其是晚上。”
行政同事愣了一下，连忙笑着点头。
“哎，好的沈经理。”
林薇薇拿着那半块曲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次连小悠都忍不住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沈叙却像没事人一样，接完水，步伐从容地回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林薇薇感觉自己的脸又有点热。
她默默地把剩下的半块曲奇放回盒子，盖上了盖子。
下班铃声响起，大家陆续开始收拾东西。
林薇薇心里乱糟糟的，决定今天不加班了，立刻回家。
她需要远离这个让人无法思考的是非之地。
刚站起身，手机震了一下。
是沈叙发来的消息。
沈叙：「诚悦项目的新需求说明文档我发你邮箱了。有些地方需要重点关注，我标红了。」
沈叙：「明天上午十点，项目组内部会议，需要你一起参加。」
又是工作。
林薇薇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快速回复。
林薇薇：「收到，谢谢沈师兄。我会提前看好。」
她收拾好东西，和小悠一起走向电梯间。
电梯从高层下来，门打开，里面站着几个人，其中之一正是沈叙。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在电梯顶光下显得有些疏离。
林薇薇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想等下一趟。
小悠却已经大大咧咧地拉着她走了进去。
“哎呀，正好正好，挤一挤挤一挤！”
电梯空间不算小，但多了两个人，还是显得有些逼仄。
林薇薇尽量缩在角落，降低存在感，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沈叙的方向。
电梯缓缓下行。
狭小的空间里，都没人说话，只有细微的机器运行声和呼吸声。
林薇薇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干净的皂角清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让她心跳失序。
忽然，沈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种平稳无波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对所有人说。
“最近天气变化大，流感高发。大家注意身体，别像某些同事一样，带病工作，效率低下还容易传染。”
电梯里其他几个同事纷纷附和道。
“是啊是啊，沈经理说的是。”
“我昨天就有点咳嗽了。”
“得多穿点，毕竟身子是革命的本钱嘛。”
……
反观林薇薇，听到沈叙此话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直僵在原地，耳根子唰地一下全红了。
他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还是单独说给她听的？
“某些同事”……指的是谁？
她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手指紧紧握着背包的带子。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叮”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同事们互相道别，陆续走出电梯。
林薇薇如蒙大赦，低着头就想往外冲。
就在她与沈叙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低的、近乎被电梯开门声掩盖的叹息。
而后，是一个轻得如同耳语、一个清晰无比地短句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笨死了。”
那声音里，没有半分会议上冷峻严苛，也没有食堂里故作自然的调侃，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无奈的柔软。
林薇薇猛地停住脚步，愕然抬头看向他。
却见沈叙却已经迈开长腿，走出了电梯，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汇入下班的人流，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笨死了”，只是她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
小悠凑过来，一脸八卦。
“薇薇，刚才…沈经理是不是跟你说话了？说什么了？我怎么好像听到……”
“没！什么都没说！”
林薇薇反应极大地否认，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脸颊红得能滴出血。
“你听错了！是、是电梯噪音！”
她拉着不明所以的小悠，落荒而逃。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无法降温。
那句“笨死了”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
带着无奈，带着一丝极淡的……宠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心跳为什么还是这么快？脸为什么还是这么烫？
她想起他不吃甜食却买了巧克力，想起他深夜修改模型，想起食堂那句“胃刚好”，想起电梯里那句“别像某些同事”……
一桩桩，一件件，像散落的珠子，被那句“笨死了”突然串了起来，散发出一种让她心慌意乱、无法忽视的光芒。
她好像……终于有点弄明白了。
那层隔在她和他之间的、冰冷的磨砂玻璃墙，好像正在……裂开一丝微小的缝隙。
而缝隙后面，透出的光，灼热得让她害怕，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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