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见琛一袭月白织金圆领袍,领口缀以绛红宝相纹翻领,蜂腰长腿,既清贵,又显少年的意气风发。而颈前配以镶嵌圆润东珠的赤金如意锁更是吸睛:金光灿灿,却毫不喧宾夺主、掠去主人的光采。缎面赤色发绳将谢见琛马尾高高束起,少年目若朗星,面如桃李,风流却无半分轻佻,只教人瞧了心生愉悦。
凡是情思萌动的年纪,都很难不为此等卓绝俊容心折。
“这身衣裳……一定耗了娘很多心思。”
谢见琛抚过一瞧便名贵非凡的衣料,其上毫不吝惜地用金线绣做的纹样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
莫说衣料金锁价值千金,就算是寻常人家的粗麻布衣,只要是出自母亲之手,对他来说便是无价之宝。
“傻孩子,为了我们琛儿,做件衣服算什么。”
谢夫人替他正了正金锁:
“这如意锁到底是谢氏传家的宝贝,合该你出生时便戴上的。你幼时嫌他惹眼,今儿配上这身衣裳,倒是相得益彰。”
谢见琛对这锁倒还有些印象,谢夫人这样讲,也只好老老实实戴在身上了。
“好啦,快出去吧,莫让你朋友等急了。”
长街上人声鼎沸,香车宝马、灯火如龙。
如此盛大的节日,众人皆费劲了心思打扮得衣着亮丽。
即便如此,穿梭人群中的谢见琛依然引人瞩目。
他停驻在曲桥上,这座桥是皇宫到谢府的必经之路。由此俯瞰下去,上京万家灯火尽收眼中。
桥旁,不少人纷纷放着天灯许愿,见此热闹,谢见亦兴味盎然凑上前去。
他递给天灯老板几枚铜板,虔诚提笔写下:
——愿海晏升平,家国无恙,愿家人平安顺遂。
伫立此处,他忽然想起某个人,手上顿了顿,又写下:
——愿殿下幸福喜乐。
“许了什么愿?”
不知何时,晏漓已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见琛一惊,有些难为情。
尤其是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
他连忙转移起话题:“你要不要也许个愿?”
墨笔被塞到晏漓手中,他捧着灯,一时之间不知要写下什么愿望。
一旁的麻衣姑娘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热心道:
“姑娘这是第一次放灯?”
晏漓今日未着宫装,可为不引起太后警惕,依旧是以女装示人,一眼瞧去,活似谁家孤冷的豪门贵女。
麻衣姑娘自然没发现其中端倪,许是将晏漓同视作女子,自带了几分亲近,瞧她为难,这才轻声询问。
“是。”晏漓答。
“姑娘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儿,想是第一次跟咱们百姓放灯,您可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
闻言,谢见琛自然搭话道:“敢问姑娘,大家都许的什么愿呢?”
羞涩的姑娘见无比俊俏的小郎君朝她笑眼搭话,怯得不敢正眼瞧人,声如蚊呐道:
“爷们家的愿望我是不甚清楚的,女子则无非求姻缘、求个待自己好的夫家,多许愿……愿得一人心什么的。”
姑娘声音越说越小。
谢见琛了然:“原是如此——”
可这建议似乎对晏漓没什么示范效果。
毕竟他也不是真姑娘……
以晏漓目前的处境,愿望是过上平凡的生活都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谢见琛忽然觉得自己无意间戳了晏漓痛处,正想拉晏漓离开,却又听那姑娘道:
“姑娘若求姻缘,那便是锦上添花。二位郎才女貌如此登对,想是老天都会格外偏爱眷顾的。”
谢见琛闻言,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我们——”
“姑娘说的正是,那便这样写。”
晏漓打断谢见琛的反驳,正欲提笔,却被谢见琛一把拉走。
谢见琛只听耳畔一声轻笑:
“害羞什么?”
“……”
他扁嘴嘟囔:
“我才没害羞。”
“那你跑什么?”
“我……”
他的声音轻轻的,虽是闷闷的自言自语,却小心又认真:
“我才不会让我喜欢的人不安到,靠许愿来祈求感情的美满。”
晏漓:“……”
啊,真是……
——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太可爱了。
晏漓愉悦地想。
两人身边经过一对对青年男女,谢见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两个人站在一起仿佛融入他们其中,就在这一路变成了一种平凡又暧昧的模糊关系。
他们曾经牵过手吗?自小一起长大,一定牵过的吧。为什么偏偏今天自己会觉得这种感觉这般奇怪、这般陌生?
突如其来沉默让谢见琛觉得莫名尴尬。恰见前方人群熙攘,他没话找话道:
“那边好热闹,不知是什么活动,我们过去瞧瞧?”
“嗯,”晏漓点点头,“都依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见琛只觉得今夜灯火下的晏漓格外温柔。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晏漓将他嫣红的耳根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勾唇。
二人来到人群中,人群中心是一颗巨大的桂树。
“原是在折桂。”
折桂这一习俗已有数朝历史,士子中秋折桂花枝祭月,既祈功名亦示忠贞。
一旁有老人经过,见谢见琛迟迟不动,不禁询问:
“少年人,既已至桂树下,何不博个彩头?”
谢见琛答:“老人家,您有所不知,在下乃一介粗鄙武人,胸无点墨,怎好与诸位博学之士抢攀桂枝。”
“小后生瞧着仪表不俗,莫不是家中有功绩荫蔽,不屑这彩头?”
“怎敢说不屑呢,”谢见琛说,“只是比起相信祭月以求功名,不若相信自己双手挣来的实在。”
他轻捻下一粒花瓣,清香四溢。
“心志若坚,手中无桂,亦可自成魁首。”
“倒是老朽不识少年凌云志。”
老人笑了笑,又笑眯眯转头向晏漓:
“这位姑娘似乎对簪花不感兴趣?”
除男子折桂外,民间女子也有簪桂花的习俗。
晏漓对此自是无甚兴趣,可谢见琛一听却来了劲。
——既然都把他们误认为是一对,这可正是展现他男子汉气概的大好时机!
他轻轻一跳,捻下树上最高处开得惹眼的花,指尖细嗅,不觉轻吟道:
“吴刚斫桂,嫦娥配羿,花好月圆人双对。”
谢见琛抬眼,正要伸手替晏漓簪花,却忽然愣住了。
怎么忘了这人比自己高啊?!
抬起的手僵在空中。
总不能叫他把腰弯下来吧……!
谢见琛这样尴尬地想着,却见晏漓竟当真徐徐俯身。
“怎么把怀春女儿家的词说出来了?”
他接过少年手中桂花。
——然后簪到谢见琛的耳侧。
“既然先行抢走了对白,那这花便落在谢郎发间更为合适了。”
“……”
谢见琛心如擂鼓,脸噌一下红了。
“怎么不说话,谢郎?”
“你、你在说什么呢!”
谢见琛被这一声“谢郎”唤得晕头转向,早无暇顾及这花究竟簪在了谁的头上。
这这这……这是否有些太犯规了!
“给你面子呀。”
晏漓拨弄谢见琛额前碎发,手指状似无意划过他颌角,“让旁人瞧瞧,小将军丰神俊朗、魅力万千,是如何教我折服的。”
“……”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个鬼啊!
这人绝对是在报幼时自己把他当真女孩子的仇,还演上瘾了!
谢见琛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气呼呼转过身去,决定回家之前不要再理晏漓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说不上讨厌或是生气,可心里还是在暗搓搓地较劲,这个仇他迟早要寻回来。
“公子回来了!”
谢府下人眼神灵光,离老远便招呼起二人。
谢见琛反应快,趁谢夫人露面前紧忙心虚地摸下鬓角桂花揣到怀里。
谢夫人闻声迎出来,瞧见谢见琛牵着的人影,神情一滞。
“娘?”
谢见琛有些忐忑地看向母亲。印象里,母亲似乎不曾与晏漓打过照面,本不该露出这种似曾相识的表情才对。
谢夫人碎步走上前,有些恍惚道:“你是……”
“她是秦大人侄子的姐姐的二姑妈家的表妹的女儿!”
生怕晏漓身份露馅,谢见琛嘴比脑袋动得快。
晏漓:“……”
谢夫人被绕晕,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怀疑:“好、好复杂的关系……”
谢见琛干笑:“哈哈哈是啊。”
“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位秦大人侄子的……远房表亲?”
“他、他祖籍原不在京内,实为自小客居在京,因而低调了些。您不曾有所耳闻,也不奇怪……对吧?”
谢见琛竭力编造着晏漓的临时身份,已然不敢看当事人的表情了。
晏漓骑虎难下,无奈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嗳。”
“哎呀……原来是这样。”
谢夫人了然。
只是……
女人抬眼瞄了瞄谢见琛,又仰头瞧向这位“姑娘”。
这姑娘当真好高……
她自怔愣中回身,连忙招手将人请进来。
“好孩子,快进屋,别教风吹坏了身子……瞧你,都入秋了,还穿得这样单薄,我去给你拿件披风。”
“伯母,您身子重,别——”
说话的功夫,谢夫人已然自内室将自己的披风系在晏漓身上。
“他爷俩平日不准我多走动,我这平日养尊处优卧着,尽把精气神卧懒了。反倒是你在京中寄居着,不似在家里头有人事事关照,合该对自己上心些。”
肩背上添了些暖意,正如他兀然被谢家这个充满温馨爱意的环境包裹,使得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听着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这样亲和随意的嘱咐,晏漓心底忽地泛起酸楚与苦涩的味道。
女人絮絮叨叨半晌,这才恍然想起什么。
“呀,瞧我这脑子,只顾着拉你说话,还不曾知晓你名姓呢。”
谢见琛方才松了口气,此时心中又是警铃大作——
肯定不能让娘知道他是国姓晏氏啊!
“他叫、他叫……”
谢见琛突兀地钻进二人之间。
在专栏补了几个梗已成型的预收~~欢迎小天使们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各种口味各种设定任君选择啊!(吆喝
一边挂预收一边发现居然是狗血风味居多[小丑]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狗血的脑洞诶,相对来说这本真是极其之萌了
总之先吃口眼下的糖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伯母您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