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红玉见二人相携而去,拉着丈夫回了内院。
李德祥急问:“可看出什么来?”
秋娘反问:“你觉得是吗?”
李德祥有些拿不准,自家女儿自然熟悉。只是看身形很像,相处却又觉得陌生,不能确定就是曦娘,但是:“的确是个女子。”
秋娘红眼圈:“曦离家时才六岁,我们一年才能见几次,女娘长大本就一年一个样,身段气度有些像,面貌上看着像又有些不像。”
李德祥无言,嗓子也有些艰涩:“若真是曦娘,为何不认我们?”
两人相对无言,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不是……
李德祥开口:“她看向我二人神情完全陌生,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因此不好确认。”
秋红玉哽咽,强压住情绪:“我写信给雪青,叫她再辨认辨认。”
秋红玉写完信,李德祥叫来可靠的仆从细细交代:“今晚送到金牛镇,交给娄家主母穆大娘子。”
李德祥回到房间,见妻子呆坐在椅子上,满脸是泪,心下也跟着伤感,走过去揽过妻子的肩膀:“无须担心,信送出去了。”
秋红玉十分忧心:“只是万一不是,再耽搁找寻曦娘。待宝儿回来再问问他,他总是偷着上山看妹妹,看他怎么说。”接着又心焦:“这去了许久,怎么还没回来?”
李德祥叹气:“哪里有许久,这才说了几句话。”
秋红玉着急:“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前几日一露面就勾出那些人。可别出什么岔子。”
李德祥安慰妻子:“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幼年记忆不牢靠恐怕这才不敢认我们,又在庵堂长大……”说着,自己先说不下去。
秋红玉已经抑制不住哭出声来:“我也不想她在庵中,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的曦娘,我一手养大的女儿,我怎么舍得。自从上了山,一年见不了几次,她一定是心中怨愤……这几年去看她,再不靠着我叫娘,我的心,如刀割一般……”
李德祥搂着妻子,只能一声叹息。说不定曦娘是想要依靠他们的,只是在师太的磋磨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失望太多已经不敢再信任何人。
他还是安慰妻子:“别多想。师太出事,如今四处都在捉拿她,背后肯定牵连甚深。如今来佯装不识来找我们,就还当我们是依靠。接下来咱们得打起精神,曦娘要去京城,说不定是师太交代有什么大事要办……我去通知林俊,得加派人手。”
“三郎你可会打马球?我马球打得极好。对,带上马球杆,路上无趣我教你。”院外传来李宝的声音。
秋红玉赶紧擦干眼泪。门外,自家媳妇元娘,坐在廊下纳鞋底,附近无一个仆从。
知道是儿媳妇帮他们看着。
秋红玉和丈夫商量:“咱们这回进京途中太危险,送元娘回娄家住些日子吧。正好雪青有孕能互相做个伴儿。”家里只有儿媳一人,恐怕不安全。
李德祥点头:“娄家人多,不会有事。”
陈曦觉得这个李宝真是个社交悍匪,本来只想吃碗汤饼,他大手一挥奔了酒楼。
倒也不是个奢侈浪费的,两个人也只点了四个菜,三个都是肉,陈曦连日奔波只想吃点清淡的,见到陈曦快把一盘菘菜吃了大半,又点了一盘。
陈曦觉得这哥们,搁在她的时代真是容易朋友满天下。
两人酒足饭饱往回走,从饭店到车马店一路就没冷场过,陈曦也觉得李宝是个不错的朋友。
见两人进了院子,元娘站起身,迎上李宝,扬声提醒公婆:“官人回来了。”
李宝高兴地递上手里的食盒:“娘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元娘接过食盒:“孙家酒楼的羊乳酪,隔着食盒我就闻见了。”
陈曦见这一家其乐融融,想起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李德祥交代妻子回去收拾行李,他去挑明天出发的马车。
秋红玉见到陈曦失魂落魄的神情,莫名心疼,越仔细看越觉得就是自己的女儿曦娘。
招呼几人回家。领着儿子、儿媳带陈曦穿过车马店后门进了一条巷子。
秋红玉带着陈曦走在前面,李宝夫妻在后面说着话。
秋红玉见陈曦回头去看儿子夫妇二人,忽然凑近问:“白三郎可娶妻?”
陈曦吓了一跳尴尬着回:“尚未婚配。”
李宝看出自家娘的用意,故意打趣:“娘,你家女儿可定了人家,不能见一个爱一个。”
元娘在后面也笑了起来,秋红玉暗中观察陈曦的反应,见她并无异常,皱眉沉思。
李宝见自家娘不接话,笑着去撞妻子肩膀:“你说咱娘,人家客人买马赁轿的,但凡长得好和人攀谈,娘总要问人家娶媳妇没有。我都担心咱娘,不想开车马店,改去做媒婆。”
娄元娘大笑起来,秋红玉回身照着儿子头狠狠敲了一下。
娄元娘笑得直不起腰来:“活该,让你编排娘。”甩开李宝上前挎着秋红玉臂弯向前而去。
以为又一轮盘查,原来是没话找话。
陈曦看着还在揉脑门的李宝,也跟着笑。
当晚,陈曦与李家人一同用餐。
李家没有许多规矩,分主客席男女同桌而坐,李宝又是个活泛的性子,一顿饭吃下来陈曦感到久违的家庭氛围,连日奔波的郁结心情缓解了不少。
晚上陈曦睡在客房,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是她几日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起来身心愉悦。心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吴璘放出两次追踪蜂,蜜蜂在周围环绕几圈后便飞了回来,可见附近只有他一个气味来源。
很快天也黑了,他赶到了咸宁城外,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思索接下来要怎么找。
拿出侯九给的连三朗的眼线布置,决定也沿着北上路线寻找,夜已经深了和衣躺下。
第二天一早,陈曦起床刚走出房间,侍女迎上前:“家主与主母同小娘子已经吃完朝食,去店里整顿车马,大郎还未起身。叫郎君自行先吃,车马到时婢子自来通报郎君。”
陈曦见李家并不讲究那些礼仪,就先吃了早饭。
刚吃完准备赶到门口看看,就见李宝打着哈欠走进饭厅,见到桌上的米粥端起来一口喝下,咬开一个馒头,见是肉馅,三两口吞下一个。
李家的管家来了,跟陈曦李宝二人说:“小郎君、客人,大官人交代你二人收拾好了,便可出去,马车到了咱家大门口。”
李宝咽下口中的包子,又抓起两个,招呼陈曦:“三郎,咱们走。”
大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带了两匹备用马匹,李德祥坐在车前扔给李宝一根马鞭。
车窗帘子撩开秋红玉探出头来:“白三郎坐后面的马车,宝儿你去赶车。最后一辆车是行李,白三郎还有些什么需要放到后面车上?”
配备精良,果然豪横,真是跟着沾光了:“没有别的行李,我就随身两件换洗的衣服,到汴京再置办吧。”
其实衣服都在驴子的褡裢里,跟则一起丢了,背包里只是些内衣裤,置办太多,背不动。
李宝接住马鞭,险些将包子掉落,一把接住塞进嘴里含糊道:“怎么回事,我去考武举你们都跟着做什么?我这不中武状元都无法收场啊!”
马车里传来娄元娘的声音:“官人你定是能中个武状元。”
李宝跳起来:“什么?娘子也去,咱们莫不是要搬家?这马场和家中一人不留吗?不怕刘掌柜和夏管家给你们家私都变卖卷跑喽?”
李家的仆从都赶出来送主人,满满当当站在门口十几人。
夏管家正色:“小郎君可莫胡说。我与刘掌柜跟随郎君多少年了!岂会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来。你还小的时候,郎君与娘子去西北贩马,也没见我把你卖了。”
李宝:“我也不值钱。”
秋红玉夺过丈夫的鞭子,刚扬起手。
李宝赶紧跳开:“你们诚心要随我去汴京。”
夏管事的妻子张婶子叹口气:“小郎君莫要耍那些弯弯绕,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打算先跟着客人上路,中途跑别处玩耍,待武举考完返家,就说没考中,我说得可对!”
李宝指着张婶子:“奶娘,你也向着他们,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李德祥不理会原地跳脚的李宝,扬起马鞭凌空一抽,喊了声“驾”先行走了。
陈曦见状赶钻进后面的车厢里坐好,眼见着前面的马车出了巷子,李宝叹口气朝前面喊道:"我还没拿我的武功秘籍。"
远远传来元娘的声音:“拿了。”
“还没收拾衣衫!”
“带了。”
“对,还要与白兄打马球,球和球杆未带。”
半晌没听到声音,李宝刚要开口,传来娄元娘的声音:“找到了,我记得呢官人。”
陈曦叫道:“那个李兄……”
李宝无奈:“走走走,走还不成吗。”跳上车,扬鞭抽了一下马匹:“驾!”马儿吃痛向前一冲,马车跟着一耸。
终于出发了。
不久李宝便赶上了父亲的马车,这驾马车走在中间,装行李的马车走在最后。
陈曦透过窗格,看向后面,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不会有事吧,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派一个车夫和李宝与她三个人就行了,结果是一大家子一同北上?
在她的时代全家陪考倒是不稀罕,但是这里多半是独自一人搭伴出行的,自然是为了省路费。这家人豪富,倒是不差钱。
再从言谈中,这家人只有一儿一女,只是没见到这家女儿。
见到李宝房中的布置,演武场地,加之远远看到的没露面的女儿,那堪比园林的硕大的院子,不难想象,这家父妇对待子女是十分宠爱的。
只是没想到,宠也是真宠,打也是真打,还这么重视孩子教育。
这样的父母,陈曦顿时对李家人好感又多了几分。
戒心也放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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