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真的被颜楚楚下了蛊。
不然怎么会在她那句石破天惊的“去够我真正想要的人”之后,整个人像被雷劈中的桅杆,从里到外都透着股焦糊的傻气,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血液轰隆隆地往头顶冲,耳膜里全是自己失了章法的心跳,震耳欲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能愣愣地锁着近前这张巧笑嫣然的脸,试图从她眼底找出丝毫戏弄或玩笑的痕迹。
可他看到的,只有一种近乎坦荡的狡黠和…志在必得。像最老练的猎手,终于等到了猎物踩入陷阱的瞬间。
颜楚楚似乎很满意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她甚至有闲情逸致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掸了掸他玄色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微凉的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胸膛的皮肤,裴琰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烫到一般,猝然惊醒,狼狈地后退了一大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厉害,语气虚张声势,毫无平时的冷硬,“谁、谁是你想要的人!不知羞!”
颜楚楚歪着头,欣赏着他通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模样,慢悠悠道:“哦?那裴小将军以为,我说的是谁?”她往前逼近一步,明明比他矮上一个头不止,气势却生生压过了他,“难不成是…门口那棵石榴树?”
“你!”裴琰气结,心跳得更凶。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她总能轻飘飘几句话就搅得他方寸大乱。
看着他窘迫得几乎要冒烟的样子,颜楚楚终于大发慈悲般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像银铃,敲在裴琰的心尖上,又痒又麻。
“好啦,不逗你了。”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只是随口一提的天气,“横竖呢,话我说了,石头呢,我也搬了。裴小将军是块榆木疙瘩也好,是茅坑里的石头也罢,”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裴琰因那句“茅坑里的石头”而瞬间黑脸,才继续道,“反正…我看上了。”
她说得那般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仿佛看上一块石头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裴琰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怒气、羞窘、难以置信,还有那拼命想要压下去的、该死的甜意,彻底混成了一锅粥。他瞪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眼光真差!”
颜楚楚挑眉,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夸奖,点头赞同:“嗯,是挺差的。不然怎么看上个天天蹲屋顶、还总凶巴巴瞪人的?”
“……”裴琰彻底没词了。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挡回来,还能顺便再撩他一下!
这女人…这女人简直…
他憋了半天,憋得额角青筋都出来了,最终只恶声恶气地憋出一句:“…随你的便!”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颜楚楚看着他几乎是同手同脚逃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扶着秋千绳笑得花枝乱颤。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亮门后,她才慢慢止住笑,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低声哼道:“嘴硬…看你能硬到几时。”
……
裴琰一路冲回自己的院落,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气。
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这是…”
“滚出去!”裴琰低吼。
小厮麻溜地滚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和尚未平复的呼吸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烫得吓人。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颜楚楚那句话。
——去够我真正想要的人。
——反正…我看上了。
……
“啊!”裴琰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用后脑勺撞了一下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疯了!这世界都疯了!颜楚楚疯了!他自己也快疯了!
可…心底深处那股压也压不住的、陌生而汹涌的狂喜和甜蜜,却又真实得可怕。像沉寂多年的死火山突然爆发,滚烫的熔岩瞬间淹没了一切。
她…竟然是这个意思。
她做的一切,竟然是为了…
裴琰慢慢滑坐到地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扬起一个傻乎乎的弧度。
……
翌日,用早饭时。
苏云袖看着对面魂不守舍、拿着筷子对着空碗扒拉了半天的表弟,和赵怀瑾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赵怀瑾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昨日有人又去丞相府了?这次是瓦片又松了,还是…终于忍不住去表明心迹了?”
裴琰猛地回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耳根通红地反驳:“你胡说什么!谁表明心迹!我是去…去质问她为何污蔑你!”
“哦?”赵怀瑾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那问出结果了?”
裴琰一噎,想起颜楚楚那番“卖惨”理论,底气不足地嘟囔:“…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云袖轻轻放下筷子,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琰,楚楚妹妹心思细腻,身份尊贵,你若是招惹了人家,便需堂堂正正,负起责任来。不可再像往日那般任性妄为,口无遮拦,欺负了人还不自知。”
裴琰:“……” 谁欺负谁啊?!
赵怀瑾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补刀:“听见没?以后可不能再欺负我表妹。不然…”他微微一笑,露出白牙,“我和你表姐,第一个不答应。”
裴琰看着眼前一唱一和、明显已经结成统一战线的未来姐夫姐姐,突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仅要对付颜楚楚那妖精的伶牙俐齿,还得时刻提防这两座突然压下来的大山。
他憋屈地扒了一大口饭,恶狠狠地嚼着,心里却莫名地…塌下去一块,软得不像话。
那饭粒,好像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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