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叔叔和杜阿姨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防盗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家里，只剩下了我和哥。
还有那只在猫爬架上揣着手手，一副等待好戏开场表情的福星。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又紧绷。
我背对着门，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脑子里还在疯狂循环着刚才对着单叔叔“表演”时灌输的纯良念头：「哥对我真好……」
「我要好好照顾哥……」
「不让哥麻烦……」
我几乎完全肯定单叔叔有读心术这个事，因此在他们出远门之前，我要杜绝我的意外念头让单父打个回马枪的可能。
我学习哥的样子，伪装我的内心气泡。
福星说我的内心气泡是橘子的颜色。那应该暖融融的，人畜无害。
很好。
演得很成功。
单叔叔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似乎也没能穿透我这层精心打造的“橘子皮”。
为此我今早对着福星演了起码一百遍，直到我的气泡里全是对哥哥好的温暖心思，再看不出显意识里有那些龌龊肮脏念头和黑暗计划。
哥，你的防读心术能力，我也学会了。
我好厉害，但压抑这种本能和真实想法让我痛苦，我对哥的情感才没有这么轻薄浅显。
才没有。
门锁落下的余音还在耳边震颤。
哥就站在玄关不远处，背对着我，似乎正要去拿什么东西。
他的背影挺拔。
散发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感。
气泡空白。
一片死寂的灰色。
“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被强行压抑后撕裂开来的疯狂。
他闻声，身体停顿了一下。
但没有回头。
甚至匆匆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往自己的房间走。
一步。
两步。
那冷漠的背影，那无声的气泡，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嗡——”
弦断了。
什么计划？
什么伪装？
什么橘子皮？
去他妈的。
我恨死读心术也恨死哥了。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像冤魂索命一样快速冲了上去。
“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单黑砚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后背与墙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哥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钉在墙上。
他终于正眼看我。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模样——眼眶猩红，嘴角扭曲，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择人而噬的幼兽。
惊愕。
还有一丝……意料之中。
气泡又出现失控的乱码，诡谲地闪烁：
「…/////……%……～*……！」
「.......//////......////...」
「....///...」
然后，在我扑上去的瞬间——气泡定格：
「来了。」
两个字。
冰冷又平静。
这彻底点燃了我最后的疯狂。
“哥！” 我声音破碎，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怒意，“你他妈……看着我。”
“说话啊。”
“你是想让我离远点吗？！”
“你现在看着我！看着我说话！”
我双手死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用力摇晃，像要把那副冷漠的躯壳摇碎，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我真的好讨厌你……我不想喜欢你了。”
哥的身体被我晃得微微后仰，撞在墙上，但他没有反抗。
只是垂眼看着我，那眼神极其复杂，震惊、无奈、疲惫……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痛楚。
气泡剧烈波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
“你说话！！” 我嘶吼着，理智彻底崩盘，“你凭什么？！凭什么推开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稀罕你不是吗？！凭什么让我滚？！”
“你明明……”我声音哽咽，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着愤怒和委屈，砸在他胸前的衣料上，“你明明……也……”
（……）
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
咸腥。
微烫。
有他的血，也有我的。
没有血缘的哥哥抓不住，那么就把我们隔阂的血混在一起，融化在唇齿里，浸入心底吧。
我不管不顾地撬开他因疼痛而微松的牙关，舌头蛮横地闯了进去。
毫无章法。
只有纯粹的、暴烈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愤怒和不甘。
我要堵住这张嘴。
堵死所有可能吐出的冰冷话语。
堵死沉默。
哥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偶，任由我发泄着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和……那扭曲到极致的爱恋。
（……）
一个气泡。
并非从他头顶，而是像从虚无中诞生。
更加亮闪闪的银灰色。
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神圣的微光。
它郑重地飘落。
像一片柔软的羽毛，柔软到我想起他昨晚拂过我头顶的温柔的手掌。
缓缓地。
环绕着我颤抖的身体。
最终悬停在我眼前。
气泡里。
不再是乱码，不再是省略号。
而是清晰又平静的几个字：
「舒白颂。」
「我有话对你说。」
我僵住了，颤抖地松开他。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呜咽、所有的疯狂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停滞，我眼里的世界在缓冲。
「我有话对你说。」
这不是命令。
也不是斥责。
是陈述。
是等待。
像一个迟来的审判。
又像一个未知的救赎。
痛感。
迟来的、尖锐的痛感，从被咬破的嘴唇、从揪紧的心脏、从每一寸紧绷的神经末梢，猛地炸开。
我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踉跄着膝盖一软。
“咚！”
一声闷响。
我重重地跪倒在地。
冰冷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睡裤，瞬间刺入骨髓。
我仰着头。
脸上泪痕交错，嘴唇红肿，沾着刺目的血。
眼神空洞。
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和等待。
哥。
你说。
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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