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哥的声音像冰天雪地里的玻璃碴子,又冷又利,刮得我耳膜生疼。
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说完那句话,他就背过身去,只留给我一个在昏暗月光下绷得紧紧的脊背。
银色气泡上下翻飞,内容却是一片空白,连省略号都吝啬给予。
刚才那个揉我头发的手,那个默许我拥抱的胸膛,那个藏着滚烫**的……都像一场被戳破的肥皂泡,啪地一下,碎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这句冰冷的驱逐令。我瘫坐在他床上,手脚冰凉,血液都仿佛丧失了温度。
那个让我误以为窥见一丝温情的动作……
原来只是错觉?
……在爸面前演完戏后,连这点施舍般的安抚都要收回?
“哥……”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又冷又涩,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酸涩猛地冲上眼眶,视野瞬间模糊。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没让那丢人的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
不能在哥面前哭。
我像个被抽掉骨头的破布娃娃,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
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压住眼眶里汹涌的热意。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好疼。
我好疼。
我低着头,沉默地走向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
“咔哒。”
门开了条缝。
走廊的黑暗像怪兽的巨口。
我侧身挤出去。
手搭在门把手上时,我忍不住回头。
哥依旧背对着我。
那背影冷漠、坚硬、拒人千里。
气泡依旧空白。
如同巨大的铁笼般死死锁住了哥。
咔哒。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房间里的月光。
也隔绝了……哥的气息。
走廊黑沉沉一片,死寂的孤独和彷徨笼罩住我。
这里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回自己那个狭小的阳台隔间。
门关上。
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
黑暗中,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不是嚎啕大哭。
是无声的。
滚烫的液体划过冰凉的脸颊,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为什么?
哥……
你到底……
喜不喜欢我?
爱不爱我?
如果不爱……
为什么允许我一次又一次地越界?
为什么在我挑衅时用那种凶狠又……带着**的眼神看我?
为什么在我扑进你怀里时,身体会僵硬,心跳会加速?
为什么……在我舔你手心时,那里会……硬?
气泡里那些混乱的符号、省略号、甚至脏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呢?
也是假的吗?
“离我远点。”
“从现在开始。”
冰冷的话语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
疼得我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埋进膝盖。
哥……
你太狠了。
不知过了多久。
眼泪流干了。
“骗子……”
“混蛋……”
“单黑砚你个大混蛋……”
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咒骂。
他凭什么?
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纵容我靠近?
纵容我挑衅?
纵容我……像个傻子一样沉溺在他偶尔流露的、虚假的温柔里?
他明明知道……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的心思有多肮脏,多扭曲!
却还要给我希望,然后亲手掐灭。
就为了不被爸发现?
那我又算什么?
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捏。
哥……
你到底……
有没有一点点……
喜欢过我?
哪怕一点点?
不是家人。
不是责任。
是……那种……肮脏的、见不得光的……喜欢?
黑暗中,没有答案。
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被掏空般的麻木。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走到窗边。
推开一条缝。
夏末微凉的夜风灌进来,吹在脸上,带着湿意。
隔壁房间,杜阿姨和单叔叔房间的灯早就熄了。
只剩下一片漆黑。
连月亮都被黑云隐去,不愿施舍我一点柔软光芒。
福星那肥硕的银灰色身影在阳台边边上晃悠,尾巴尖晃来晃去。
它居然还没睡。
一个懒洋洋的气泡慢悠悠飘上来:
「……小弟弟……哭唧唧……」
「……有趣……」
我盯着那个气泡。
不在因为它戏谑的称呼而感到生气,麻木的情绪让我的目光失去了焦点。我没空为这种小事情生气了。
突然,一个念头猛地钻出来。
猫。
福星。
它知道。
它一定知道……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转身冲出房间推开后门。
夜风更凉了。
福星正蹲在花坛边,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
看到我冲出来,它只是掀了掀眼皮,琥珀色的猫眼里毫无波澜。
我冲到它面前,蹲下。
“喂!” 我声音沙哑,带着未褪尽的鼻音,“告诉我……”
福星停下舔爪的动作,歪头看我。
气泡:「喵?」
“单叔叔……” 我压低声音,急切地问,“他是不是……也能看到气泡?”
“就像我一样?”
“就像我能看到哥的一样?”
福星眨巴了一下眼睛。
一个巨大的、圆滚滚的银色气泡慢悠悠地从它头顶升起。
里面没有字。
只有……
一个巨大的。
问号。
「?」
然后。
气泡破了。
福星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肥硕的腰身拉成一条流畅的弧线。它迈着优雅的猫步,头也不回地踱进了更深的夜色里。
只留下一个轻飘飘的气泡尾巴:
「人类……」
「愚蠢又别扭……」
「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读心术?我只能读到你和你哥的心。」
「我要去睡觉了。」
我僵在原地,夜风吹得我浑身发冷。
没有得到答案。
它那个巨大的问号,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我的心上。
是不知道?
还是……不能说?
或者……不屑于回答?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
盯着天花板。
直到天色泛白。
第二天。
家里气氛微妙。
杜阿姨似乎因为哥拒绝了相亲,情绪有些低落,但看到单叔叔精神不错,又强打起笑容张罗早餐。
单叔叔神色如常,平静地喝着粥,偶尔和杜阿姨说几句话。
我“乖”了。
前所未有的“乖”。
不再像条甩不脱的藤蔓一样往哥身上缠。
不再故意制造“意外”去碰他的手,蹭他的肩。
不再用那种黏糊糊、带着钩子的眼神盯着他看。
不再主动跟他说话。
吃饭时,我埋头扒饭,速度快得像饿死鬼投胎,眼睛只盯着自己碗里的米粒。
哥坐在我对面。
我能感觉到他偶尔扫过来的视线。
平静。
淡漠。
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连气泡都是空白。
或者偶尔飘出几个无关痛痒的字:「小心噎着。」
我当没看见。
吃完,我立刻放下碗筷:“我吃好了,阿姨叔叔慢吃。”
然后逃回自己的小隔间,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像只缩回壳里的蜗牛。
如果说我是在演戏。
哥似乎也配合得完美无缺。
他不再用那种冰冷的命令语气让我“离远点”。
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以前,我故意撞到他,他不会立马躲,只是被撞到后才皱着眉推开我,气泡里骂我「走路不长眼」。
现在,我端着水杯从他身边经过,他会提前侧身让开,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次,距离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以前,我赖在沙发上看电视,会故意把脚丫子塞到他腿下面取暖,他会先忍着一会,直到我得寸进尺乱蹭后才不耐烦地拍开,气泡飘着「脚拿开,臭」。
现在,我坐在沙发最角落,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哥坐在另一头。
中间隔着足以再塞下三个福星的距离。
空气安静得可怕。
只有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声在回荡。
气泡:「……」
一片空白。
以前,我洗完澡会故意只穿条短裤在他面前晃,他会先愣着看我一会,然后冷着脸扔条毛巾过来盖我头上,气泡写着「不知羞」。
现在,我洗完澡立刻裹上严严实实的睡衣,头发擦得半干就钻进自己房间。
关门落锁。
隔绝一切。
只有福星那只没心没肺的肥猫,它成了我唯一的倾诉对象。
我把它抱进我的小隔间,关上门。
把它肥硕的身子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喂,肥猫。”
“你告诉我啊。”
“单叔叔他是不是真的也能看到气泡?”
福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一个圆滚滚的银灰色气泡慢悠悠飘起来:
「喵……」
「可能吧。」
气泡里字迹潦草,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敷衍。
“那他……是不是也看到我和哥……”我喉咙发紧,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福星甩了甩尾巴,气泡更新:
「看到又怎样?」
它挣脱我的怀抱,跳到窗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好,开始舔爪子。
气泡最后飘来一句:
「……喜欢就去咬他啊。」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有分寸这么礼貌的人。」
「你不会已经喜欢你哥到,不敢伤害他一分一毫的程度了吧?他的心情已经大于你的**了吗?」
「我们小弟弟真是长大了。」
我:“……”
跟一只猫讨论人类的感情,我大概是疯了。
它根本就不懂。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念头,又在福星那句“喜欢就去咬他”的怂恿下,死灰复燃。
哥……
他推开我……
害怕被爸发现?
害怕我们之间那点……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是不是说明……
他其实……
是在乎的?
他其实……
也是……喜欢我的?
那种……喜欢?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即使心被刺得生疼。
即使他冰冷的眼神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像刀子一样割着我。
我还是忍不住去想。
去想厨房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去想他滚烫的身体和硌着我的……
去想他黑暗中笨拙地揉我头发的手……
他心里,是不是,也有那种念头,所以害怕被爸爸发现?
不是家人。
哥……
你对我……
不是家人。
对吧?
对吧!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一股混杂着委屈、不甘、和一丝微弱希望的酸涩感,再次涌了上来。
即使他让我离远点。
即使他装作陌生人。
我也……
放不下。
哥。
你逃不掉的。
单叔叔和杜阿姨下午就要出远门出差了。
哥哥,家里就只剩下你和我两个人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猩红。
是我久违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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