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忠微笑地看着单父,正准备把手里关着我的笼子放下,丢在病房门口。
显然他不打算把我带进去。
我正想拍拍笼子卖萌装可怜求他带我进去,然后发现他身旁的单黑砚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淡漠地提过了笼子。
傅忠皱着眉阻拦:“单总,病房里带宠物进去不好吧?万一有细菌……”
哥没理他,径直将笼子提进了病房,放在了这个私人病房里侧的隔间门口,我还是可以看到病房全貌。
隔间里隐约传来其他宠物细微的叫声,我想,大概是哥捡来的那些阿猫阿狗吧。
他专门把这个病房的看护储物间改成了隔离的宠物房,虽然听起来有很多小动物在里头,但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傅忠也听到了那些动静,却没多问,悻悻地说句:“原来单总捡了一窝流浪猫的故事是真的啊。”
这个隔间离主房间不远,何况我只是被放在门口,我终于得以透过透明的宠物箱看清我所在的病房。
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更像一间奢华酒店的套房。
宽敞,明亮,设施一应俱全。
而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那张宽大柔软的医疗床上,安静躺着的那个身影。
我的本体。
“舒白颂”。
我比自己记忆中瘦了很多,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睫毛投出安静的阴影,鼻子里插着维持生命的氧气管,手臂上连着各种监测导线。它们蜿蜒地攀附在我身上,像我流浪时路遇矮墙的爬山虎。
监护仪屏幕上规律跳动的光点和线条,证明着生命的存在,却也凸显着一种无生气的静谧。
即便如此,我那张脸的轮廓依旧清晰利落,带着一种病弱的美感。
吗的,我真是帅啊。
我又看向傅忠,他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深陷在床里的——自己的私生子。
估计这一刻他也被我们面相的相似程度震惊到了,平日里自信满满的傅总正微微张着嘴,眼神里写满了惊异。
没有人说话,傅忠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三位自己私生子近十八年来的监护人们。
低气压。
单父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过这回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没有看傅忠,视线飘忽在地上,原本那些指责并未出现,更像是陷入了回忆:“小颂第一次被舒姑娘带来我们家时,是个冬天。很冷的冬天。”
“住在隔壁的这位姑娘生下小颂后……日子很艰难,脾气也急。她家没暖气,经常把还在襁褓里的孩子,直接放在我们家淘汰下来的旧婴儿床里,一放就是一天。”
傅忠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稍稍收敛,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小颂三岁那年,她还是把他丢在我们家。但她这次走了,再没回来。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她。”单叔叔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却明显沉重,“那时候的小颂很怕生,也不爱说话,和我们的关系更是一塌糊涂。”
“小砚那时还是个半大小子,对这个突然闯入家庭还总用敌视眼神看他的弟弟,肯定讨厌的,嫌他烦。他们经常吵架打架,我们应付不来,家里那时经济情况没比舒女士那一穷二白的状态好到哪去,我和我夫人每天都会加班到很晚。”
“但小孩子嘛,”单父的语气微微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温情,“慢慢就好了。小砚嘴上不说,后来却会默默帮小颂热牛奶,会在他被噩梦吓醒时同意他挤在自己床上,会在他被小区孩子欺负时挡在他前面……久而久之,我们也就真成了一家人了。”
“后来我病了好几年,家里更苦了,但我们还是挺下来了,这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他们兄弟的关系……也特别好,我们已经习惯了。一家人,怎么能说少就少呢。”
杜阿姨红着眼眶接口,语气带着维护和不易察觉的骄傲:“是啊,小颂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他病倒这些天,都是小砚寸步不离地守着!傅总您十八年不闻不问,现在突然来说要接他走?天下没这样的道理!没告您遗弃都是我们仁慈了!”
傅忠听完,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歉意和恍然。
他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诚恳,虽然我听不出来这是装的还是真的:“唉,是我糊涂,是我对不起孩子。当年和舒……也就是一段露水情缘,我是真不知道她留下了孩子,更不知道她……她竟然就这么走了!要是早知道,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受这种苦!”
“当时和她分开的时候,我夫人打了一大笔钱给她,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啊,她要是告诉我我还有个孩子……”
单黑砚冷眼旁观,大概不打算直接揭穿他的虚伪。
傅忠的私生子,哪一个真正入了傅家的门?
但一直沉默站着的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还是掀起了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唇角还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向傅忠,一字一句地问:“傅总知道,我弟弟为什么叫‘舒白颂’吗?”
傅忠愣了一下,沉吟道:“这个名字……是你们家取的吧,和您的名字对称?”
单叔叔缓缓摇头,无奈地瞥了一眼哥,吐出那个残酷的真相:“不是。我们问过舒姑娘,她笑笑就避过去了,但是应该取自丢下他前说的那句话。”
“她那天喝醉了,笑着和我们说……‘因为这孩子,白送都没人要’。”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冷了。
傅忠的嘴角僵着。
我在笼子里听到这句话,心脏像被狠狠揪住。爪子不受控制地拍打着玻璃,发出焦躁的“啪啪”声。
舒白颂……白送……我的名字……
怎么是这样的意思……
艹!
狗血剧情!
傅忠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他用笑容掩盖过去,他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忽然把话题转向我:“啊,对了!你看我,光顾着说……单总,我们家这小橘子可想你了,上次合作谈完后一直躁动不安的。”
说着,他俯下身,竟直接伸手打开了笼子的插销。
靠。我回过神。
这是接近我自己的——
机会!
“喵!”我瞬间窜了出来。
单黑砚看向我,下意识地微微张开手臂,似乎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扑向他。
但我没有。
我立刻扑向了病床上的我自己。
轻盈地落在柔软的被子边缘,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橘子?!”傅总失态地惊叫了一声,单黑砚则直接起身准备把我抱走。
我伏在床沿低下头,银灰色的猫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床上那张苍白却熟悉到刻骨的脸。
我的脸。
我用毛茸茸的脑袋,极其轻柔地抵上我自己的手背。
在被哥拎起来的前一秒。
福星的声音以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急促,在我脑中炸响:
「检测到“缘:舒白颂”有强烈读心**……连接尝试……错误!错误!」
「系统故障!“缘”灵魂不在其本体容器内……无法建立有效连接……读心者模块冲突……系统……紊乱……强制……中断……」
一股仿佛电流短路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灵魂,我在被撕扯,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噪点。
什么啊……什么……好吧……
也对,这样发展才对吧……
我怎么可能真的以这种,自己捡到自己,这种荒谬的自救来取得胜利呢。
就像导线连接着电源两极,最终导致的是短路。
我感觉,我快要被撕裂了。
我快死了吧。
3、2、1……
我不疼了。
是死了吗?
我微微挣开眼,却看见一颗圆滚滚的黑色气泡翻涌着,穿透玻璃,悄无声息地没入我的体内。
像一滴墨水,好像我第一次见到林森时,他给我看到的气泡。
福星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种全新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清晰响起:「系统强制修复完成。外部干预接入。」
「检测到“缘:舒白颂”有强烈读心**,连接成功。」
「“契约者:舒白颂”,请确认:是否即刻将“读心术”能力临时赋予“缘:舒白颂”。」
「以此读取“橘子”之心?」
我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确认。」
“这只被两个陌生灵魂莫名挤占了身体的猫,脑子里会想什么?”
这层意思终于被我放了出来。
橘色猫咪眨了眨眼,左侧瞳孔里的银灰色慢慢褪去。
「你想读的怎么是橘子?!」
在福星错愕的咆哮下,病床上的舒白颂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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