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朝我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管沿着粉色关节生长。
我呆呆欣赏了一会,没有立刻去接。
片刻后哥又问了我一遍,我哑然失笑,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哥,我才刚醒呢,头晕……”
这并非全然是托词,灵魂归位的眩晕感和久卧血液还未完全回流的躯干确实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哪还有精力去看什么猫。
傅忠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眼旁观,闻言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揶揄:“哟,头晕呢?刚才那番法律条文背得可是字正腔圆条理清晰啊,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大病初愈刚醒的人能说出来的。连户口迁哪儿都想好了,您可真……”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门外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杜阿姨刚结束和医生的长谈,推门进来时恰好听到后半句,瞬间就炸了。
她根本顾不上细究前因后果,所有的怒火直冲傅忠而去,声音又急又厉,像护崽的母狮:“我同意了吗?小颂户口不会跟你这个缺位了十八年的人渣!早干嘛去了?小颂小时候没户口的时候连公立小学都上不了!我们那时候穷得叮当响,想办正规领养都办不下来!后来我们熬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把手续跑下来把他户口落踏实了!你现在想来摘桃子?抢走我们的儿子?!你做梦!”
她连珠炮似的一顿输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眶瞬间就红了。
傅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吼得懵了一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都弱了几分,狼狈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想强制给他上户口啊……这事还得回去跟我夫人请罪呢……刚才是他自己提的要上户口……”
杜阿姨一下子愣住了,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还有看起来和被背叛了一样的伤心。
我冲笑了笑,声音放软,含糊地安抚:“妈,您别急嘛……我只是说把户口迁过去,人又不去他家。”
杜阿姨的眼角立刻皱巴巴地噙满了泪花,声音哽咽了:“可、可是户口,妈也舍不得呀……当了你好几年法律上的母亲,都没听你正经叫过几声妈……现在好不容易听到了,你却、却要把户口迁走……”
单叔叔刚好处理完事情走了过来,听完大概,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像杜阿姨那样外露,但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都显示着他的不赞同。
他拍了拍我哥的肩膀,示意他去劝劝我。
哥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于父亲这份罕见的信任和委托,看了父亲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缩短了点和我的距离。
他刚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那只承载过福星灵魂的橘猫,这时突然窸窸窣窣地扒着床单爬了上来,它身上依旧翻滚着那些朦胧的气泡。
我清晰地看到橘色的气泡里漂浮着「好饿呀」、「谢谢你离开」、「我想留下」的字样,而银灰色的福星气泡则在尖叫:「舒白颂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可以选择读非人类的气泡?!这不合规矩喵!」
我心底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将小橘子抱进怀里,轻轻挠着它的下巴,然后抬头,故作茫然地看向正慢慢靠近我的哥,声音懵懂:“哥,你之前在我旁边说的那只和我很像的猫,是这只吗?”
单黑砚抿了抿唇,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我此刻并不想深入谈论任何正事,只是想转移话题。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额头,眉头微蹙:“嗯。原来你听得到……你现在额头有点烫,先别管猫了,好好休息再说。”
杜阿姨和单叔叔一听,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附和:“对对对!小颂刚醒,说这么多干嘛,先好好休息啊!”
说着,杜阿姨就拉着还是一脸复杂的单叔叔,示意他一起出去,顺便回头瞪了一眼我生物爹。
傅忠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最终下了决心,开口道:“这件事我回去会和我夫人商量一下,我个人今天过来本来就有这个想法的。如果你也执意要……后续可能得正式安排你回傅家一趟,有些手续和见面,不可避免。”
生物爹良心发现?
我点点头,顺势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我真的很虚弱需要立刻马上休息”的样子。
傅忠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收拾起地上的猫笼子,把我的工具猫橘子大福星塞进去,匆匆撤离。
他心情看起来很差,嘴里还嘟囔着:“还有多的空咱顺便把绝育做了去……”
我看到猫笼子里银灰色气泡和橙黄色气泡一同噼里啪啦地爆炸了。
踢猫效应。
我弯了弯眼睛,再次含笑闭上。
单黑砚见我这样,尽管他眼神深处有着浓稠的思念和无数想说的话,但哥还是把一切情绪都压了下去,只是细心地替我掖了掖被角,准备暂时离开让我安静休息。
杜阿姨和单叔叔停在病房门口,不放心地回头看向我们。
就在哥转身也要跟着出去的瞬间,我忽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我睁开眼,仰起脸,不知廉耻地,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软软地说:“哥……我头还是好晕……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说完我还不忘抬起眼,用湿漉漉的、充满真诚恳求的目光,怯生生地望了一眼门口的单叔叔和杜阿姨。
单叔叔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形僵硬了一瞬的哥,抬手轻轻挡在还想说什么的杜阿姨身前,另一只手摆了摆:“小砚,你留下照顾好弟弟。看着他点,我们在外面等着,有事随时叫我们。”
说完,他半推着还有些愣神、一步三回头的杜阿姨,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轻响在突然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几乎就在门合上的下一秒,我便不装了,手上猛地用力,趁着哥因为父亲的话而微微怔忪、毫无防备的瞬间,一把将他拽得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向了我的病床。
“唔!”
我狡黠地弯起眼睛,抱紧单黑砚的腰,把他死死摁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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