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用手肘撑住自己大部分的重量，避免完全压在我身上。
“别闹，你才刚醒。”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身体微微抬起一些，腾出空间，然后利落地用脚相互蹭了下，褪下了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轻轻踢到床下，生怕弄脏了床单。
单黑砚的衬衫领口因为这番动作微微敞开了些，露出锁骨。
他用手臂抵在我身体两侧，在病床上做着平板支撑，将所有的重量都悬空，只留给我一个极具压迫感却又无比温柔的笼罩。
我抬眼，正好能近距离看到他因为动作而略显凌乱垂下的黑色额发，以及发丝下那双深色眼眸里映出的带着笑意的我。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臂环上他的腰，再次微微用力向下压了压：“哥，怕压着我啊？”
单黑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
他顺从地调整了姿势，膝盖跪在床上，找到了一个更稳定也更省力的支撑点，然后将身体的重量一点点放下来，极其轻柔地趴伏在我身上，像只收起爪牙的大型猫科动物。
“嗯，”他低声应着，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再次重复，“你才刚醒。”
草。
我哥怎么可以这么温柔。
“我一米八大小伙子呢，哥。”我弯起眼睛笑起来，胸腔因为这笑意而轻轻震动，连带着趴在我身上的他也感受到了这份愉悦。
我故意侧过头，将湿热的气息吹进他的耳廓，用气声说：“我、超、耐、压、的。”
我看到单黑砚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连带着颈侧的皮肤都透出淡淡的粉色。
不是错觉。
薄阳毫无顾忌地穿透虚掩的纱帘，在哥脸上透出漂亮的影。
哥像是被我这直白的调侃弄得有些无措，又或许是阳光太暖，气氛太好，他忽然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里，闷闷的声音透过衣料传来：“那我就要得寸进尺一些了。”
说完，他环在我背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彻底卸下了那点最后的支撑力，完完全全地拥抱住我。
像一个终于寻回失落珍宝的孩子，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贪婪的依恋，他下巴抵在我的胸口，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哥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也笑了，伸手把那碍事的薄被往下拉了拉，穿着宽松病号服的手臂紧紧回抱住他的腰。
我们就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在洒满阳光的病床上静静相拥。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一股暖流在我们紧贴的胸膛间无声窜动，熨帖着每一寸肌肤，痒痒的，酥酥麻麻的，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啼，安静的午后只剩下我们彼此交织的、逐渐同步的温热呼吸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也许只是过了几分钟，哥微微侧过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成侧躺在我身边，但手臂依然固执地环着我。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清冷帅脸此刻近在咫尺，眼眸是亮的。
他试探般地用高挺的鼻尖轻轻蹭了一下我的耳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想你。”
我看着哥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吗的，解锁了新版本的哥，没见过的，好爽。
我只是笑着，没说话。
见我没反应，他又用鼻尖点了一下我的脸颊，固执地重复：“想你。”
我依旧只是迷之微笑，想看他还能怎样。
于是哥再次凑近，他的鼻尖几乎抵着我的鼻尖，呼吸交融，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我带着笑意的模样。
他第三次开口，认真的神色中带着缱绻，磨蹭我的鼻尖：“想你——”
吗的。
哥，别蹭了。
我想亲你。
我故意侧了侧脸，躲开他再次凑近的鼻尖，弯着眼睛斜睨着他，拖长了语调：“哥，你这个样子真的……”好粘人。好萌。好反差。好可爱。好色。好喜欢。
“不喜欢么？”单黑砚的眼神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亮晶晶的光芒熄灭了，那些外溢的粘稠情绪迅速收敛，几乎是在瞬间就又变回了那副冷淡淡的面瘫脸。
他作势要起身：“那我还是保持原来那样。”
“不准！”我立刻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颊，阻止他后退，“我特么喜欢死了。”
说着，我的脸主动向上凑近，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看起来就很好亲的唇上，正准备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咕噜噜！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肠鸣，从我的腹部传来，打破了这旖旎到极致的氛围。
操。
肚子你叫屁啊。
我僵住了。
哥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猛地被点醒，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和自责，迅速从床头柜上抓过眼镜戴上，支起手臂从我身边坐起身：“……我忘记了，你一直没吃东西。我去食堂给你打点白粥，很快回来。”
他说着就要下床。
我赶紧拽住他的衬衫袖口，不让他走，试图挽回一下气氛，用半是撒娇半是耍赖的语气说：“比起喝粥……我现在更想喝……”
我骚话还没说出口。
啪嗒。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嗨！你们好呀啊哈哈。”
一道爽朗又带着点戏谑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病房内的静谧。
我和哥同时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穿着休闲夹克、手上拎着好几个打包袋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
他长得非常帅，是那种带着点野性和不羁的帅，方框眼镜禁锢不住眉眼飞扬，嘴角勾着玩味的弧度。
杜阿姨在他身后，有些局促地探头朝里面看。
我盯着这张脸，觉得很眼熟，但脑子一时之间有点卡壳，想不起名字。
我哥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周身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他站起身，挡住床上的我，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意：“林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森？！
我震惊地盯着眼前走来的青年，相比我哥，外貌上他的确和两年前一样，几乎一点没长，就是气质上……和之前第一次见他相比，变得更狂放了很多，甚至给我一种他和我差不多大的错觉。
果然精神分裂就是不一样。差点没认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在我缔结契约即将失败时，突然涌进窗户的黑色气泡，果然，那不是巧合，那是林森的能力。
不对，是林深的能力，林深是妖怪，林森是他的人类身份。
为什么。
出现在这里的是妖怪林深吧。
林深完全没在意我哥的冷脸，他抬起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下我们这个宽敞得过分的病房，慢悠悠地说：“巧了不是？我弟生病一直在这家疗养院躺着呢。刚在走廊碰上杜阿姨，看她拎着饭菜在门口踌躇半天不敢进来，怕打扰你们休息——”他故意拖长了音，语调暧昧，“所以嘛，我就自告奋勇，替她来打扰你们啦？”
你也知道是打扰啊！
“林深哥。”我加重了咬字，我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脸上堆起一个毫无破绽的乖巧笑容，忍住提起那个名字久违的反胃感，“好巧，那林小树现在怎么样了？”
林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似乎很满意我的称谓，不知道是因为我认出他是林深还是我叫他哥，我觉得应该是前者。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一语双关：“小颂还记得我？”
不等我回答，他晃了晃手里的打包袋：“小树刚做完手术还在修养，没大事。喏，阿姨给你们打的，说小颂刚醒，得吃清淡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来熟地走来，把打包盒一一放在桌子上，眼神再次扫过整个房间，吹了声口哨：“嚯——这病房可真够气派的，比小树那间大多了。你们家最近这是发啦？”
单黑砚微微颔首，惜字如金：“嗯。”
门口的杜阿姨见我们似乎相谈甚欢，稍稍松了口气，默默地从外面把门带上了，留给我们空间。
门一关，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死死盯着林深，语气急促地发出一连串质问：“刚刚那个黑色气泡是不是你。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你要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时候要完成……”
哥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微微闪动，但他没有插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林深闻言，挑眉看向我，眼睛里满是兴味盎然的笑意，拖长语调：“嗯……这个问题嘛。”
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单黑砚，耸耸肩，露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有些事情当着未知情的普通人类的面，不好说出来的。”
哦，他的意思是，哥出去，他就可以说了。
林深果然有事来。
单黑砚立刻听懂了这层暗示，但他并没有动，反而上前一步，伸手，极其自然地帮林深把那些打包盒的盖子一个个打开，让食物的香气散出来。
然后他懒懒掀起眼皮，黑眸沉静地看向林深：“嗯。那如果普通人类知情呢？可以听吗。”
“……？”林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
单黑砚并不动怒，他只是平静地走回床边坐下，然后，用一种仿佛在陈述项目报告的语调，缓缓开口：“舒白颂八岁捡到福星那只猫，获得对于我的读心术；十五岁时遇到你之后发现读心术出现失控征兆，试图和我断绝来往；十七岁时猫死人病，也是因为读心术。”
哥坐在床上复盘的样子特认真，眼神很倔强地看向我，“这是大概。对吧。”
吗的，他咋还带时间线的记这么清楚，很对啊，太对了啊。我很想点头。
但是这些还不够。
“小颂的昏睡应该是和我和他在我身上的读心术有关。这点毋庸置疑。”
“现在小颂醒了，是因为关于读心术这种神奇能力的契约或是交易什么的，解除了，对不对？”
“这是我的猜测，而解除读心术的条件应该是捡到动物，特定的。刚刚被捡到……嗯，那只，橘子，是它吧。”
“这样，算知情吗。”
我和林深异口同声：“……卧槽。”这人开上帝视角了？
单黑砚死死凝住我的眼：“我可能猜的不准……但我都对你坦诚了，所以，不要再瞒着我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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