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温锐坐地铁到了A大门口。祁朗看到他,从树荫下跑过来。
祁朗奔跑的时候头发跳的都比周煜那些瓜皮弧度漂亮,很多路过的学生都看向了他。温锐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这么帅的小伙是gay,女孩子们难道只能去谈土肥圆?
“你车呢?”祁朗往他身后看了眼。
早上秦斯炎回来了一趟,说明天出差要把车开走。
“给你惯的,还得我开车来接你?!你以为你是白雪公主?!”温锐在手机上按按按,“打了车,马上来。”
这个点大学门口不太好打车,需要排位,他们花了点时间等,期间祁朗一直在看腕表,频率高到温锐想不注意都难,他一边把快车改成专车,一边没忍住吐槽:“你什么时候对吃这么感兴趣了,你以前可是吃蛋清不吃蛋黄,吃土豆块不吃土豆丝的。”
祁朗放下手腕:“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温锐想了想,挑食和爱吃东西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行吧。”他拉开车门,专车果然来的快,“宝宝公主,请进。”
国金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一直是情侣餐厅排行榜第一,因为晚上可以俯瞰A市夜景。它坐落在城市的北尽头,一条笔直的中央大道从它脚下开始延伸,穿越整座城市和郊区,连接下一个县级市。
因为这条路,很多情侣来这里,取一个一路一起走,一世一双人的好意头。
“你来过这里吃饭吗?”在进餐厅旋转门时祁朗问他。
“来过。”温锐看着大厅的奢华装潢,今年生日的时候温锐来过,秦斯炎订的位置。秦斯炎花钱一直很仔细,但是这一天他却挺破费的,说是为了庆祝结束一直以来的异地恋。
“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些营销套路。”
这话并不温和。温锐对他突然的放冷气不明所以,但还来不及多想,祁朗已经帮他拉开一个角落餐位的椅子:“坐。”
整个旋转餐厅只有几桌不临窗,温锐疑惑地问:“不看夜景吗?”
“你不是看过了?”祁朗讲话不看他。
温锐:……
温锐十分尴尬地落座,心想上次他哪里是来吃饭的,纯粹是给自己的爱情生涯上坟的,哪里还有心情看外面,但这事儿实在不好解释:“呃,不是我要来的,是秦斯炎自己订的。”
越解释越糟糕,温锐观察到祁朗脸色更黑了,恐怕是听到了讨厌的名字。但大家都是gay,祁朗还要讨厌他吗?
温锐试着说:“秦斯炎这人吧,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比较艰难,吃不吃得上饭都成问题,所以性格就稍微刺儿了一点,请你多担待。”
“艰难吗?”祁朗冷笑,“哦,原来这十几年都是他自己赚钱读的书。”
高中时候温锐总想拯救世界,就去老师那找了个点对点帮扶学校的资助项目,一个月不过一顿烤肉钱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温锐觉得这跟拯救世界没两样,酷的不行。
他资助的项目里,对口学生就是秦斯炎,温锐也一直承担他的生活费和学费直到博士毕业。
抛开结果不谈,这是个挺好的事儿。温锐不想被否定,皱眉:“祁朗!”
“吃什么?”祁朗把菜单递给他,“你既然来过,你来点吧,我不知道吃什么。”
温锐也不知道吃什么,那一晚他心乱如麻,食之无味,等到从餐厅走,也没有吃出个所以然。
现在心情也很一般,以前他以为祁朗讨厌秦斯炎是因为不接受俩男的在一块,现在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祁朗估计就是单纯看秦斯炎不顺眼。当然秦斯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总要碰面,温锐没想出来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他心烦意乱地随便点了个首页的套餐,并在三分钟后,目瞪口呆地看到服务员端着三层玫瑰蜡烛台步履款款地走来。
温锐:?????
连一直黑着脸的祁朗表情都颤抖了一下,也不顾着在闹别扭了,压着声音问:“你点了什么!”
“套餐啊……”温锐一脸懵逼地点开菜单,“情侣周年庆special套餐——求婚特供版?!”
“你!”祁朗脸通地红了。
餐厅服务员可不管你的性别的,只要你点了最贵的套餐你就是老板的爹。流水的服务员端来了满桌的珍馐,燕尾服小提琴演奏者从远处拉着梦中的婚礼就来了,根本不管温锐的死活,此刻这里除了小温和小祁,所有人都和谐而善良——没有人歧视同性恋,连墙缝里的蟑螂都激动地要开始为这对壁人鼓掌。
“误会!都是误会!”温锐急得面红耳赤,“他是我弟!”
服务员上了一道心形甜品,还放了两把桃花勺子,一脸了然地冲扶着额头没眼看的祁朗挤挤眼睛:“骨科!我懂!”
“你懂什么啊你!”温锐解决不了外人只能去解决自己人,他拉祁朗手腕,“我们换家吃,求你了,你想吃牛排明天咱俩男扮女装再来行吗?”
没拉动。
祁朗站起来,顶着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把温锐按回座位,用眼刀毙掉服务员的下一道缠缠绵绵意大利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今天主角不是我,撤了,一会再上!”
服务员看着他抚在温锐脖颈上的手满头问号:“啊?不是你?那是谁?不是……那啥时候上?”
“十分钟后,不过,上那一桌。”
众人顺着祁朗的目光望过去,穿过屏风和绿植,在旋转餐厅的对角,尚未被这里的欢笑波及的地方,秦斯炎和陈菲琳笑意盈盈地聊着天,手握在一起,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笔直的中央大道。
服务员逐渐散去,闹人的小提琴曲停止,温锐在消逝的热闹里看着那一双人,不知道作何反应。
良久,温锐收回目光:“故意给我看的吗?”
祁朗依旧站在他身侧,目光垂落在他睫毛上,不置可否。
“你挑食,不吃内脏和半生牛肉。你约我,顶多是火锅,还要把毛肚烫老。”
祁朗的眼神随着他的话语软下来,他抿抿唇:“抱歉。”
“走吧。”温锐拿起手机起身,“我知道了。”
祁朗要结账,被温锐拍开了胳膊。温锐还付掉了秦斯炎那一桌的钱,并提醒了服务员套餐不必送过去。
更搞笑的是温锐在楼下看到了自己的车,但他装作没看见,和祁朗告别:“我回去了。”
猝不及防被拉住了手,温锐回头,祁朗的眉宇少见地有些急切:“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骗。”
温锐明白,所以他温和地拍拍祁朗的手背。
然后拨开了他的手。
祁朗一怔,心中瞬间有一种又后悔又心疼的烦闷,也许他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告诉温锐这件事,他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他太急了。
他快步跟上温锐,十分不熟练地讨好:“想喝酒吗?还是去哪里转转,或者我去帮你揍他?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
“我想回家。”温锐低声说。
“我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温锐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烦闷并没有这一口气减少一点,“抱歉,本来说陪你散心吃饭的,结果什么也没吃,下次吧。你宿舍还能住吗?不能住过两天你再搬过来。”
祁朗从他话语里听出了生疏和拒绝,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温锐在他的怔愣里客气地点头:“我先走了。”
*
回家的路上,窗外下起了雨。
雨水从车窗上划过,像极了那一晚,温锐才开始觉得好笑。
以至于他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一种看了一场喜剧电影的感觉。
出人意料的是秦斯炎只比他晚回来半小时,推门而入的时候秦斯炎喘着粗气,进门就扑到了温锐怀里。
“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女人。”他紧紧抱着温锐,声音里都带着雨水,“我没办法,她是我领导的女儿,我一个人无依无靠,领导说弄掉我就弄掉我了,我不敢得罪他。”
温锐看着天花板张着手:“你先松开我。”
“不,哥,你看她才大二,我和她交往两个月,找个理由给领导说合不来就行了,总比直接拒绝要好看。”他慌张地抬头去亲温锐嘴角,“你要理解我,我真的是没办法,我不像你们有父母兜底,我什么都得自己来,我真的没办法。”
“斯炎,”温锐后撤了撤避开他,“你先放开我好吗?”
“不要!”秦斯炎慌得很,因为他太了解了温锐了,平时咋咋呼呼,但是越生气他越冷静,你不会看到温锐和别人吵架,因为那个时候温锐更愿意沉默。他们从没吵过架,秦斯炎说什么温锐都同意,现在的场面让秦斯炎陌生不知所措。
“温哥,你别生我气,我是为了我们好啊,我多赚点钱才能照顾你。”
“我没有生气,”温锐拍了拍他肩膀,“你先放开我。”
秦斯炎先是抱得更紧,然后才犹犹豫豫松开他,换成牵着他的手,目光可怜巴巴的。
这个目光,温锐太熟悉了。好像世界浮华三千,秦斯炎只有他这一丝牵绊一样。
现在应该是好时机了吧。温锐沉默地想,秦斯炎已经有了其他的挂念。
所以,在他们之间变得丑陋之前……
房间里很安静,温锐开口:“斯炎,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秦斯炎反应两秒立刻拿起手机,“是希望我和她说清楚吗?好,我现在就给她……”
温锐按住他的手:“你能有喜欢的女孩,挺好的。”
“我不喜欢女孩,我喜欢你啊。”
可是温锐摇摇头:“我们分手吧。”
“分手?”秦斯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抛弃我?”
温锐看着他:“我们依然可以是朋友,像我和小朗一样好的朋友。”
“去你妈的朋友!”秦斯炎眼睛通红,“我没有家人了!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人,我吻过你,我怎么和你做朋友?!”
吼声在房间里回荡,温锐的眉目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可是秦斯炎看到了,他忽然变了模样,脸上的委屈和可怜一扫而空,凶狠地扑上来,发疯般地撕咬温锐的嘴唇,温锐毫无防备,手比脑子先用力推开了他。
哗啦,桌椅被撞倒,秦斯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温锐或明或暗的回避终于让秦斯炎爆发了。
“温锐,你早等着这一天了吧!”秦斯炎从一片狼藉里站起来,狠狠地擦自己的嘴,“你等着有一天我被你逼疯,我行差踏错好把我丢掉对吧?”
这样难看的互相指责是温锐最不想收获的结局,他心累地闭上眼:“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乞丐说对不起。”秦斯炎诡异地笑了,“哦,因为乞丐不自量力爱上了你?”
“你的虚荣心呢?你的虚荣心能让你十年养着我,怎么就不能爱上我呢?”秦斯炎走过来,两人离得很近,他清晰地看到温锐微微皱着眉,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抵触,在他每一次试图向温锐靠近的时候,温锐都会有这样的抵触,这两道眉之间的距离很短,可是他又三年无法跨过,十分可笑。
秦斯炎难以压制心底的恨意:“你不爱我,那当初答应我做什么?还不如让我三年前吃掉那把药死掉。不,十年前你就不应该帮我,就应该让我烂死在福利院里。”
温锐果然在他的话语里睁开了眼睛,这双常年态度温和的眼睛每每会在这句话中只有两个人明白的暗语里睁大失神。秦斯炎常常怀疑,当年在雨夜里赌气吞掉半瓶安眠药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他。
秦斯炎记得那一天,是温锐约好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学术遇到瓶颈,好在导师没有对他苛责,若是其他人,恐怕要为自己的浑水摸鱼窃喜,可是于秦斯炎来讲,那是一种不痛不痒的放弃。
秦斯炎独自面对困境,难以排解,夜半时分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温锐。温锐一如既往地耐心,打着哈切用学渣的心态安慰学霸,于学术来讲没有什么效果,但秦斯炎很受用。
他出生就被抛弃,幼年在福利院里就学会了不争不夺就会没有饭吃,温锐的到来就像金手指一样点亮了他的人生。他开始迷恋给温锐打电话,原本他们就经常联系,一个月两三次电话报平安,但每个月末的周末他不会打——那两天温锐会风雨无阻地回家,就算打给温锐,温锐也会压着声音小声告诉秦斯炎:太晚了,祁朗已经睡了,有什么事等他回学校了再聊吧。
秦斯炎不明白祁朗睡了和温锐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睡一张床?
但现在情况特殊,秦斯炎的电话开始变成两天甚至一天一个,学渣终于感受到了学霸的痛苦,但奈何确实难以感同身受,只能帮他约个对症下药的心理医生。
秦斯炎说:“你能陪我去吗?”
温锐很为难地“啊?”了一声。
秦斯炎又说:“现在不是月末。”
“可是小朗要过生日了。”温锐在电话里连声道歉,“十八岁生日,我得回去,抱歉啊,太抱歉了。”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看医生的日子和祁朗生日其实并不是同一天,而是前一天,但温锐依然不肯来。区区六百公里,不过是温锐来回一次家里的距离,可是他不肯来。
那天秦斯炎独自去看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药,他说睡不着,求医生开了一瓶安眠药。
他带着那瓶药踏上飞机,来到了温锐家楼下……
终于,温锐的双眼缓缓回神,他脸色苍白,好半天才艰难地说:“斯炎,这是两码事。”
“一回事!”秦斯炎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该怎么扎他的心,“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这是一回事!”
他太了解温锐了,温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别看嘴巴利索,但心思其实很实在,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让别人不痛快。而秦斯炎呢,利己而冷漠,又在福利院里后天养成了一道可怜的眼神,他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一道闪电在窗外霹雳而下,不久后闷雷滚滚而来。秦斯炎在风声雨啸里等待温锐回来。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温锐的眼眸全都埋没在黑暗里,窗户没有关,风从他背后吹过来,吹的衣袂轻轻颤动,好像下一秒温锐就会一败涂地地再次倒在秦斯炎怀里。
秦斯炎打开双手去接,温锐抬手打开了客厅大灯的开关。
房间忽然陷入刺眼的明亮。
“我的错,”温锐在灯光中央抬起眼,他的脸色煞白而双眼坚定不含一丝动摇,“斯炎,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以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打给我,车我也可以过户给你。但是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祁朗:终于他娘的分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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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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