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气真的很应景,雨不小,世界因为潮湿而显得毛茸茸的。
温锐用手挡着雨迈出楼道的台阶,打算去随便找个地方度过今晚——秦斯炎刚刚在家里砸了电视,两人最好都可以冷静冷静。
可是雨太大,还来不及跑到便利店,温锐跳进凉亭躲雨,猝不及防和一个高大的黑影迎面相撞。
奔跑时没有收着力,撞上的时候温锐脑仁都嗡了一声,惯性向后反弹。
一只有力的手在这时握住了他的胳膊:“小心。”
和脚步声一样,温锐听见声音几乎不用反应就抓住了祁朗的手,睁大眼睛寻找:“祁朗?你怎么在这儿!”
潮湿的风卷起祁朗T恤的边角,他依旧穿着见面时候的衣服,看样子没回学校,下午结束就跟来了他家。
“来找你。”祁朗说。
“找我干什么?不是说让你先回去。”温锐来回摸祁朗的衣服,责备道,“淋雨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没吃饭。”
温锐的手突兀地停住,抬眼和祁朗对视。
夜色很黑,祁朗的T恤也是黑色,温锐只能看到他一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这句话在他们之间并不少见。以前两人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的时候祁朗也经常冷着个脸来高中部,把一个三明治或者一份关东煮塞给趴在教室补觉的他。温锐就算再困,见到他来了也会爬起来,问他怎么来了,或者逗弄一句这么乖是不是想哥哥了?祁朗就会冷着脸说一句:你没吃饭。
可是现在温锐心里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年的断联,祁朗长高长壮又长大了,看起来从小男孩变成了男人,就让温锐产生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想法:“你……”
“我很饿。”祁朗说。
“……”温锐服了,把一脑袋奇思妙想赶走,“靠,不是说下次请你吗?!为了顿饭你居然能追杀到家楼下。哥今天真的很惨你懂不懂。等等,你别是专门来看笑话的吧?!”
“你们吵架了?”祁朗向他走近一步问,“还是分手了?”
分手了,但能不能这么顺利不清楚,没准回到家家里全被砸了秦斯炎还不肯走。
温锐真的不想聊这件事,很疲惫地叹了口气:“别问了,你不是饿了吗?省省体力吧。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不知道,随便吧。”祁朗脚步退了回去。
可是这个点了,这么大风雨,温锐的车送了人,祁朗又没车,两人还能去哪儿吃?又或者,他选的目的地,祁朗喜欢吗?
“宝宝,”温锐突然叫他的小名,“我们还是朋友吧?”
祁朗盯着他看了几秒:“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温锐抬头,他家客厅灯依然亮着,“我以前……有做过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儿吗?”
秦斯炎砸电视的时候曾恶毒地骂他,骂他虚伪,骂他装清高,骂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四处施舍,诱导别人爱上他又不想负责,接受别人的爱意又冷暴力。
下贱又该死。
从结果来看,全都是事实,温锐被骂的一句还不了嘴,夺路而逃。
他手脚冰凉地想:他自我认为的对别人好,真的是好的吗?
他真的那么虚伪自私吗?
眼前一暗。
温锐的视线被祁朗的身影遮挡,光线在他背后戛然而止。
“温锐。”祁朗叫他的名字,“你心软了吗?”
温锐一怔。
“我最怕你心软,你总是心软。我有时候想,你如果不这么心软就好了,可是更多的时候,又觉得你这样才好。你不心软,我们就不会认识了。”
温锐心跳一滞,带动着整个人反应开始迟缓,以至于祁朗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才发觉对方的靠近。
“所以,别为别人的缺德怀疑自己。这是笨蛋才有的行为。”
*
雨渐停,温锐没处去,跟着祁朗回了学校。
俩人在车上没素质地吃东西,他俩包圆了便利店的关东煮——也就只有五串,君子不夺人所爱,现在俩人都是小人。
“北极翅给我留一个。”
“不,你去吃蛋黄。”
“昆布我的!”
“你敢!去喝风。”
到下车时两人所有的相亲相爱都破灭了,温锐已经开始削他脑袋:“你小子没大没小,直呼我名我忍了,你还敢压我头!”
可惜他削不着,祁朗运动细胞国家一级,稍微一偏头就能躲开温锐攻击。俩人打到宿舍楼下,宿管刚好落锁睡觉去了。
“可咋搞?”温锐亲昵地吊在他肩膀上,“要不出去吃烧烤?”
“你说什么rapper呢。”祁朗莫名其妙地扫他一眼,吹了声口哨,周煜就叼着冰棍吐着哈气出现在了二楼阳台,熟门熟路拉开窗,人就不见了。
温锐:“他梦游?”
再然后祁朗就在他震惊的目光里三两步踩着排水管壁虎一样翻到了二楼。
我靠!你这技术到底是夜不归宿多少次啊!你给我过来说清楚!
但他人不见了温锐只能原地气的团团转:“祁小朗,你上得去我上得去?你骂人不带脏字儿呢你?”
吱呀一声寝室楼门开了……
温锐鬼鬼祟祟踏进门:“你们宿舍什么毛病?你直接叫周煜帮忙开下不就行了?”
祁朗掀起眼皮看看他,又垂下去:“能给我开窗就不错了。”
“……”温锐表情尴尬,“他们……他们……你这么大头人还能叫他们几个小鸡仔欺负?”
祁朗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奇怪。
“乖,你是神兽。”温锐跟着他到了宿舍才想起来,大一他来送祁朗的时候,祁朗不住这里,“你换宿舍了?”
“嗯。”祁朗进门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人理他,但是大家都挺礼貌地跟温锐打招呼。
温锐好尴尬。不是为自己尴尬,是替祁朗尴尬。
尴尬的同时也有点生气。
三年的情意还抵不过一个性向吗?
“你睡哪儿?”祁朗问。
这是个四人间,但只有三个人在,有一个舍友今天夜不归宿。温锐:“你问我?”
“我床上。”祁朗找出一条新浴巾递给他。
“那你呢?”温锐反射条件问。
祁朗觉得他的问题很傻:“还能睡哪儿?”
也是,毕竟他们是舍友,乱睡床很正常,反倒他这个陌生人去睡不合适。
在祁朗躺在他身边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是的,这是你的床没错。”温锐侧着身面对他,祁朗湿漉漉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胳膊肘,有点痒,但他没地方撤退,因为,“它只有一米二宽。”
“你们老校区床只有一米。”祁朗把小被子搭在他肚子上。
“说的对啊,”温锐艰难地躺平,想象自己成了只可以捋成条的猫,“我的净宽度只有二十公分。”
祁朗低声笑了,往墙那边错了一点。
“靠,有地儿啊,我以为就这么点大呢。”温锐终于把自己摊平了。
“委屈你了。”祁朗眼睛微微闭着,可能是困了,说话就变得很真诚,“我怕我去睡张松的床,他会嫌弃我。”
“我操……啊不是,温哥我不是骂你,”周煜面对着屏幕开始疑惑,“我这个队友怎么跳茶园子里来了。”
另外一个室友杨涛哈哈大笑。
温锐作为一个游戏黑洞,十分莫名其妙,不过他也不关心,他折腾一晚上累了,有点困,声音开始哑:“不开心就回家住,你床我按着家里尺寸买的,你会喜欢的。”
祁朗没回应,反而问了他另一件事:“你们分手了吗?”
又来了!温锐闭着眼睛嗯了声。
“你会心软吗?”
温锐都快睡着了还要被迫聊天,敷衍地哼了声。
房间里关着灯,祁朗的目光明亮而肆无忌惮:“他出轨了,你会原谅他吗?”
沉默了一会,温锐睁开眼:“我和他分手,问题不在出轨上。我们是有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
温锐笑了,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精,连这么讨厌秦斯炎的祁朗都开始关心他们的恋情了。
祁朗的手别扭地卡在自己身侧,看起来床太挤没地方放,他就抓过来放自己肚子上玩他手指:“问题多了去了。搞不懂吧?搞不懂就对了,你个小屁孩,你谈过恋爱吗?”
祁朗看着被他捏来捏去的自己的无名指:“没有。”
温锐轻轻笑了声:“你谈一次就知道了,人和人的相处,比你的代码复杂的多。”
祁朗很乖地哦了声:“可我喜欢的人不给我机会。”
“那就换个人喜欢。”温锐拍拍他手背,洒脱得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草。”
祁朗斩钉截铁:“不!”
“这么喜欢他啊?”温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爱情这么神奇吗,祁朗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路人甲的感情会比他们两个十八年的情谊还深吗?
算了,不知道,温锐不去想了:“那你别苟着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么泡到他要么放弃他,别犹犹豫豫的,跟个天秤座似的。”
还是有点挤,温锐翻了个身面对他,拍拍他的脸:“行了,别矫情了,睡觉!”
“晚安。”祁朗睁着眼睛,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亲近地相处了,他舍不得闭上眼,心底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去摸温锐的头发。
手还没碰到,温锐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哦对了。”
“嗯?”祁朗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咱俩认识是注定的。”温锐以为又把他挤到了,于是两只手都抓过来塞进自己被子里暖着,“毕竟我爸认识你爸,我爷爷认识你爷爷,所以时光倒流八百遍你暑假也得提着书包边哭边去我家,知道了吗?小屁孩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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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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