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伤者都安顿好后,县令主动登门,向唐书华表示感谢。
“这次能救下这些百姓,全靠小姐的仗义相助,本官替百姓谢谢小姐。”
唐书华温柔一笑,表示道:“这是我与百姓有缘,恰好撞见了,既有能力,自然要鼎力相助。”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禀报:“大人!不好了!刚送回来的那个猎户老张的儿子,王大夫…王大夫说…说人快不行了!让准备后事呢!”
“什么?!”赵县令脸色一变。这猎户老张的儿子张铁柱,是昨日剿匪后救出来的几个重伤号之一。
他不仅腿骨被打断,伤口严重溃烂化脓,更因长期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感染了严重的风寒,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他爹知道了这件事,马上就跑到衙门闹着要杀了山贼,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这回又要出问题了。
死在山贼寨里就算了,这要是刚被救出来就死了,岂不是显得官府救援不力?
“人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县令立刻起身,就要前去探望。
唐书华也跟着起身,说:“我也一同去!”
众人匆匆赶到县衙后院的临时安置处。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混合着伤口腐烂的腥臭扑面而来。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张铁柱。
他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而微弱,胸口剧烈起伏着。左腿用粗糙的木板固定着,但包裹的布条上渗出大片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恶臭。额头滚烫,显然高烧未退。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正摇着头,收拾着药箱,对旁边一个满脸悲戚、衣衫褴褛的老汉叹道:“老张头,不是我不尽力。令郎这腿伤拖得太久,邪毒入骨,深入脏腑,引发高热惊厥。老夫已用了最好的清热去毒之药,奈何他元气耗尽,油尽灯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准备……后事吧。”
他说完,无奈地摇摇头,提着药箱就要离开。
“我的儿啊!” 张猎户闻言,如遭雷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床边,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绝望的哭声撕心裂肺。
周围的几个同样被救出来的伤者和家属,也面露悲戚。
赵县令脸色难看,这刚说要安置,就死人,兆头太不好了。
唐书华朝着莫轻寒招招手,轻声问道:“上次你说会点医术,你可有把握治好这位?
莫轻寒眼神飞快地在张铁柱的伤腿和面色上扫过,语气平淡地说道:“或许可以一试”。
唐书华心里也有数了,这小丫头可不简单啊,这语气明明是很有把握。
“我这个丫鬟恰好会点医术,不如让她也看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默默跟在唐书华身后的那个瘦小丫鬟书韵,此刻正抬着头,一双清澈却带着某种奇异沉静的眸子,望向王大夫和唐书华。
“你?”王大夫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小丫头,人命关天,不是儿戏!老夫行医数十载都束手无策,你看什么看?”
唐书华微微一笑,语气却十分坚定:“王大夫,医者仁心,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该轻言放弃。”
赵县令赶忙打圆场,说:“那就让她来试一试,反正”
王大夫还想分辩几分,倒是被赵县令打断了。
“如果她真的能治好铁柱,便是好事一桩。”
赵县令对莫轻寒说道:“若你会医术,那就来试试吧。”
王大夫见赵县令发话,虽不情愿,也不好再阻拦。
唐书华看向莫轻寒,目光中带着鼓励和一丝探究,“书韵,你且去看看。需要什么,尽管说。”
“是,小姐。”莫轻寒应了一声,走到床边。
她先是探了探张铁柱的额头,滚烫灼人。
然后仔细解开他腿上的布条,动作出乎意料的稳当。
当看到那深可见骨、周围皮肉翻卷、流着黄绿脓液、散发着恶臭的伤口时,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皱眉别过脸去,她却面不改色,凑近仔细查看伤口的情况,甚至用干净的布巾轻轻沾了点脓液观察。
接着,她又掰开张铁柱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捏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最后搭上他的手腕,闭上眼,凝神诊脉。
她的动作流畅而专注,带着一种与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的沉稳老练。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张铁柱粗重的呼吸和张猎户压抑的啜泣声。
良久,莫轻寒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看向王大夫,声音不大,却清晰了许多:“王大夫,您之前的方子,可是以黄连、黄芩、栀子为主,辅以生石膏清泻阳明气分高热?”
王大夫一愣,下意识点头:“不错,正是清热泻火解毒之方!”
莫轻寒微微摇头:“此方本无错。但病人体质虚弱,元气大伤,邪毒虽盛,却已深陷厥阴。此时若再用大寒峻下之药强行退热,无异于雪上加霜,更伤其根本阳气。阳脱于外,故高热不退,昏迷不醒。且其腿伤腐肉不去,脓毒内蕴,仅凭内服汤药,难以直达病所。”
她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术语准确,直指王大夫用药的弊端!
王大夫听得脸色变幻,由最初的轻视转为惊疑,再到一丝凝重。
这丫头…竟真懂医理?而且见解似乎…颇有道理?
“那…那依你之见,该如何?”王大夫忍不住问道,语气已没了刚才的不屑,反而是真诚的讨教。
莫轻寒转向唐书华:“小姐,奴婢需要几样东西:烈酒、干净的布巾、锋利的小刀(最好用火烤过)、针线、大量温盐水。药材需要:生黄芪一两、当归三钱、金银花五钱、蒲公英五钱、皂角刺三钱、生甘草两钱。另外,还需要一些新鲜的、干净的……蛆虫。”
“蛆虫?!”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赵县令都瞪大了眼。张猎户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书韵。
“是。”莫轻寒肯定地点头,解释道,“病人伤口腐肉已深,寻常清理难以去净,且易伤及好肉。蛆虫只食腐肉,不碰鲜活组织,乃是清除死肌腐肉最安全有效之法。此为古籍所载‘虫蚀疗法’。”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唐书华眼中异彩连连。她虽未听过此法,但见莫轻寒言之凿凿,沉稳自信,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她毫不犹豫,立刻下令:“桃红,墨青,速去按书韵所需准备!赵大人,烦请提供刀具针线烈酒!”
性命攸关,既有一丝机会,大家都不敢轻慢。
很快,东西备齐。
莫轻寒净了手,用烈酒仔细擦拭了小刀和银针。
她让墨青帮忙按住张铁柱的身体,自己则凝神静气,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分怯懦。
只见她手法极其利落,用锋利的小刀,精准而快速地剜去伤口周围明显坏死发黑的腐肉,动作稳、准、狠!
脓血涌出,她用大量温盐水反复冲洗,动作认真细致。
随后,她拿起一个装着蠕动白蛆的小罐,用小木棍将蛆虫小心地放置在伤口深处腐肉较多的地方。
这一幕让旁观者头皮发麻,连王大夫都看得眉头紧锁,却不敢再出言质疑。
做完这一切,莫轻寒才拿起针线,用桑皮线仔细缝合了部分较大的创口。
最后,她提笔写下方子:生黄芪一两,当归三钱,金银花五钱、蒲公英五钱,皂角刺三钱,生甘草两钱。
莫轻寒强调:“此方需急火快煎,立刻服下!三碗水煎成一碗!”
一旁药童立马接了单子,下去煮药。
王大夫则一转刚刚的态度,认真和莫轻寒探讨医理。
莫轻寒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答,虽然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却莫名吸引人注意。
唐书华在一旁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药很快煎好,由墨青小心地给张铁柱灌服下去。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屋内气氛凝重。张猎户死死盯着儿子,王大夫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赵县令坐立不安。
唐书华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莫轻寒身上。
莫轻寒安静地站在角落,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丫鬟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气场沉稳、手法精湛的医者从未出现过。
但唐书华清晰地记得她刚才的眼神——专注、冷静、充满力量,甚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这绝不是一个乡下跟游医学过几年的小丫头能拥有的气质!
约莫一个时辰后,奇迹发生了!
张铁柱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减弱了。
原本蜡黄如金纸的脸色,竟然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最令人惊喜的是,他那滚烫的额头,温度开始明显下降!
虽然人还未醒,但生命的迹象正在顽强地回归!
“热退了!真的退热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墨青惊喜地叫出声。
王大夫一个箭步冲上前,再次搭脉,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脉象…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散乱欲绝之象!滑数之象减轻,邪热渐退……这……这……”他猛地看向角落里的书韵,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羞愧,更有深深的折服!
“姑娘……不,小先生!老朽有眼无珠!此等医术,神乎其技!老朽佩服!”他竟对着莫轻寒深深作了一揖。
张猎户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书韵和唐书华连连磕头,老泪纵横:“恩人!活菩萨啊!谢谢姑娘救了我儿!谢谢唐小姐!谢谢大恩人!”
赵县令也惊呆了,看向书韵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后怕。
他连忙对唐书华拱手:“小姐身边竟有如此神医!这次也多亏神医出手,今日之事,本官定会向上”
面对众人的感激和赞誉,莫轻寒却只是微微低着头,往唐书华身后缩了缩,仿佛被这阵仗吓到了,小声道:“是王大夫先前用药打下了基础,奴婢只是恰巧知道这个偏方,当不得神医。”
她越是谦卑,越是与刚才施救时的风采形成鲜明对比,就越发显得深藏不露。
唐书华将她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
她上前一步,扶起还在磕头的张猎户,温声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救死扶伤,本是分内之事。书韵,” 她转向书韵,目光深邃,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你很好。今日之功,我记下了。”
莫轻寒心头微凛,或许是刚刚的表现引人注意了。
她连忙低头:“奴婢不敢居功,全凭小姐信任。”
“赵大人,” 唐书华不再追问她,转而看向赵县令,语气恢复了从容,“铁柱病情虽稳,但还需精心照料。后续的安置事宜,就按我们之前商议的尽快落实。剿匪之事,更要抓紧。书华在城中静候佳音。”
“是!是!下官遵命!定当竭尽全力!” 赵县令此刻对唐书华已是心服口服外加感激涕零,哪里还有半分推诿?剿匪的动力前所未有地高涨。
走出县衙,阳光有些刺眼。
唐书华走在前面,桃红和墨青一左一右,兴奋地低声议论着莫轻寒刚才的神奇医术。
莫轻寒依旧安静地跟在最后。
唐书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起手,似乎想拂开眼前并不存在的尘埃。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飘入莫轻寒耳中:
“书韵,你师从的这位老大夫,医术很不一般啊?”
莫轻寒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不知师傅的来历,或许真是某个大家也未可知。”
唐书华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心里也盘算着,不知梁平有没有查到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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