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尤芙想要签下这单合同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可不希望昨天换锁装防盗一条龙的钱白花了。
她领着许从光进了主卧,像昨天练习的那样介绍道:“这个卧室和我那间的结构差不多,都有独立的卫浴和阳台,墙壁前几年重新粉刷过一次,家具也换过一批,之后一直没住过人,基本可以说是全新。然后这个房子装的是中央空调,开关在床头,如果你想要遥控器,到时候我可以给你配一个。”
许从光一边听她介绍一边左看看右瞧瞧,无论是客厅还是房间,总体看下来和平台上的照片相差无几,这也是他当时关注这套房源的主要原因——其他房子恨不得利用广角技术把十平米的房间拉扯出三十平的感觉,房型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完美,结果一到现场观摩,翻的车一个比一个严重。
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实拍图”,尤老板上传的照片就显得格外独特。没有滤镜,没有广角,甚至连裁剪都没有,大到进门前的全局照,小到地板瓷砖上的花型,应有尽有,很多角度只有租客想不到,没有她拍不出来一说。
总之,许从光从这些照片里看到了“房东直租”的真诚,同时也看出了这位尤老板是真不擅长拍照,静态审美有点抽象。他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个房东不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就是个上了年纪假扮大妈的大叔,以至于当他发现尤老板就是刚才那个偷钱小孩指认的“妈”的时候,还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楼号。
两人来到卧室旁边的另一间屋子里,尤芙指着竖放在门后的折叠床说:“这屋子我原本想改成书房,但是因为平时太忙了,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里面除了这个折叠床别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买,你要是两间一起租,我可以帮你添个书柜和桌子。空调的话,暂时没办法,这间房我开的价格本来就是不包括空调的。”
她嘴上说着“太忙了”,其实自己心里门儿清,根本就不关忙不忙的事儿,纯粹就是懒。
当然了,在帅哥面前她还是得适当维护一下自身形象。
许从光上下左右各扫了一眼说:“嗯,没事,需要什么我到时候自己买就行。”
尤芙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佛光。
不要房东出钱买,这是什么神仙租客!
可转念一想,这帅哥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温室里走出来的人,话里话外也不像缺这一两个房间的样子,怎么会想要租到这么偏远的老破小来呢?尤芙不想在还不了解的情况下把人想得太坏,她寻思,既然要同住一个屋檐,适当问点私事不算冒犯吧?
想到之前对方在微信上提到过自己研究生刚毕业,尤芙委婉地问了句:“你在这附近工作吗?”
问完她又觉得这话不太妥当,毕竟曾经鼓楼这一带在通市是出了名的烟柳之地,一条街望过去,十家店有八家都是洗脚店、按摩店,剩下两间不是卖烟的就是卖成人用品的。也就这几年通市的经济发展得越来越好,受到的关注多了,管得才更严了点,那些灯红酒绿的店逐渐退出大众视野,经过一段时间的合并改造后,变成了各大商务会所。
就这样一个地方,能给年轻人提供什么好工作?
好在许从光并不了解这一带的历史,他没有对尤芙的问题表示质疑,只如实说:“不是,我工作的地方在雀桥那边。”
“雀桥?那还挺远的,住这么远会不会太耽误你上班?”雀桥和鼓楼一个在东边尾,一个在西边头,横跨两个区,就算直线穿过去也有四十来公里,这么长的通勤距离,换做尤芙肯定不乐意住这么远。
许从光倒不以为意:“我工作时间基本都在晚上,而且不需要每天都去,所以远一点没太大影响,我个人的话更喜欢安静偏僻一点的环境,市区太热闹,郊区太荒凉,这边的老城区刚好介于两者之间,比较符合我的需求。”
他一边说一边从房间走出来,又拐进了厨房,尤芙双脚自动跟在他后面走,心里已经彻底沸腾了。夜间工作,安静偏僻,这些词凑在一起,不是逼着她往奇怪的方向想吗?
看他似乎对厨房挺感兴趣,尤芙挥去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画面,上前拉开灶台下面的橱柜说:“我家厨房虽然不大,但冰柜、微波炉、烤箱、空气炸锅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上面的空间有限,而且东西摆太多看着比较乱,所以不太常用的,比如烤箱和多出来的高压锅之类的,都放在了这柜子里,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用。”
许从光眉梢轻轻舒了一下,似乎对这一柜子的厨具很满意。
他礼貌笑了下说:“好的,我喜欢做饭,厨房可能会用得比较频繁。”
“那巧了,我刚好不喜欢做饭,这厨房我很少来,你随便用。”
尤芙说的是真心话,但也暴露出她平时都是靠外卖续命,这一点对于一个擅长做饭的人来说,恐怕挺遭人嫌弃。
下一秒她果断转移了话题:“最后就剩洗衣房和共用卫生间了,洗衣房的话,这两台洗衣机里有一台年纪有点大了,如果待会儿我们能顺利签下合同的话,我下午就可以换一台新的给你用,这台旧的我找人回收掉。”
“嗯,不用待会儿了,现在就签吧。这房子我很满意。”
“好的,那我们去客厅坐着看看合同?”尤芙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好像签下这份租房合同是个和日常吃喝拉撒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实际上她心里早就波涛汹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她家这房子不算公摊差不多有120平,算是这小区里最大的户型之一,她爸当初买下这套房的时候花了不少巧思在装修上面,材料也都选的质量比较上乘的,以至于到现在,小区里很多人都在吐槽家里这掉漆了、那坏了、这管道老旧不行了、那墙该补了,而她家除了刚才那间卧室进行过一次粉刷以外,别的都没动过,也没被以上那些琐事困扰过。
即使如此,当时把这两个房间挂出去的时候,她还是没把握能租出去,顶多顶多,也就那间有独立卫浴的卧室有点希望,实在没想到能有今天这样的意外之喜,一租租出去俩不说,租的人还是个十分养眼的帅哥,尤芙觉得,有个这么闪耀的室友,就算永远处于互不打扰的陌生关系,也能让人心情愉悦,哪怕以后不租了,想起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两人在客厅餐桌相对坐了下来。
许从光翻阅完合同上的条款,拿起桌面上的钢笔准备签字,尤芙忽然想起什么,一爪子扑在合同纸上。她对上许从光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在签字之前我还得额外声明一下合同上没有提到的内容,身为房东,我有一个要求,未经允许,不准进我房间,当然,我也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进入你的房间。”
“另外还有一点我必须得在你住进来之前和你说清楚,我平时喜欢玩游戏,戴着耳机一激动,可能会不小心叫出声,我已经给房间做过隔音了,因为之前被楼下母老虎投诉过。但我还是有点担心会吵到你,如果打扰到你休息或是工作了,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提醒我,我会马上降低音量,我这人很好说话,能沟通的事绝不动粗,所以你有任何对租房感到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和我交流,只要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一缕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投射进来,正好落在许从光脸上,他的肤色其实不算白,尤其在尤芙这种冷白皮的映衬下甚至可以说有点偏黑,但他五官生得实在太过优秀,以至于这道阳光打下来时,尤芙竟有种他比自己还要白净的错觉。
面对这样一张陷入沉默的俊脸,尤芙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其实如果你很介意的话,你休息的时候我不打游戏也行。”
说完她就想“啪啪”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尤老板!
好在许从光虽然不怎么玩游戏,但也不是那种视游戏为毒药的极端分子,他刚刚沉默只是因为尤芙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一时有点懵,现在他反应过来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说:“老板别紧张,你正常过你的日子就行,不用太在意我,如果真的影响到我了,不用你说我也会和你沟通的,放心吧。”
尤芙心里那根弦瞬间舒展了。
她让出合同纸,两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感谢理解。”
“合作愉快。”许从光重新摆正纸张,遒劲有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笔尖和纸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悦耳。
签完两份,许从光扣上笔帽,连合同和笔一起推给了尤芙,尤芙确认后给了他其中一份。
许从光再次伸出手,这次尤芙没有犯傻,礼貌地握了上去,掌间的皮肤简单触碰了一下之后,许从光收回了手,走到乐器包前把合同塞进了包身侧边的拉链口袋里。
尤芙一条手臂搭在椅子上,扭头看向站在沙发前的他:“你大概什么时候搬过来?”
“就这几天吧,到时候微信联系。钱已经给你转过去了,我一会儿还得给朋友送琴,先走了。”许从光举着手机轻轻晃了晃。
尤芙收了钱,笑着对他比了个“O了”的手势:“收到,路上注意安全,那个鞋套你扔门口的小垃圾桶里就行,等会儿我一起带下楼扔掉。”
“好的老板。”
关门声响起后,尤芙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似的,重重地吐了口气。
她肩膀一垮,整个上半身往冰凉的玻璃餐桌伏了上去。
这时手机接连震了好几下,沿着玻璃震到她的耳朵里,惹得她耳膜一阵酥麻。
她偏过头,抓起手机戳进了李婪的微信聊天框。
李老师:中午包了点儿水饺,下午给你送点过去?
尤芙想起冰箱的冷冻层里还剩好几袋水饺,果断拒绝了。
泡芙:不了,上次的还没吃完。
泡芙:对了,顺便跟你说一下,房间我租出去了,换了新的门锁,以后你来之前提前跟我说一声。
尤芙发完消息后,李婪“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发来的是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什么时候租出去的?合同已经签了吗?男的还是女的?怎么突然就租出去了呀,你自己还要住呢,租出去会不会不太方便?实在不行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那房子就专门用来出租算了。听到没啊?”
尤芙刚想打字回复,李婪可能怕她不好好听完语音,索性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尤芙接起,李婪拖着一股子软绵绵的南方口音,细声细语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呀?”
“就刚才。”尤芙说,“人刚签完合同走了。”
“已经签合同啦?哎……那你要不搬来和我住吧,你独居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李婪停顿了下,又迟疑地补问了句,“是女生吧?”
“不是,男的,就之前那个想来看房的许先生,刚刚见了面,挺年轻一小伙。”尤芙本来还想说“长得很帅”,又怕李婪当了三十年的老师,对帅小伙有刻板印象,觉得这些小男生都喜欢祸祸好姑娘,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李婪果然陷入了沉默,尤芙对此早有准备,故意戳着李婪心窝子说话:“你别担心了,人家年轻人比我还注重**,上来第一句话就说希望不要打扰到彼此的生活。再说了,我只和他签了半年合同,就想着收点租帮你和季叔叔熬过这段时间,等你俩好起来了,把钱还我了,我也就不租了。”
李婪的性格尤芙最了解,可能和老师这个职业有点关系,李婪骨子里自带着一股清高和倔强,不到逼不得已是绝不可能低头问女儿借钱的,一旦借了,欠条必须要打,章必须要盖,法律鉴证流程必须得走一遍,哪怕尤芙对她完全信任,她也必须在手续齐全了之后才能安心收下这笔钱。
所以当她听到尤芙说“等你俩好起来,把钱还我”这种话,立马就意识到了现在纠结租给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得和季温生想办法把钱赚回来还给自家姑娘。
“……那你平时注意安全,对租客态度友善一点,现在年轻人戾气重,一言不合就可能吵架斗殴,能好好沟通的事尽量好好沟通,你可千万别跟人呛起来,男女有别,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你。”听筒里传来李婪语重心长的声音。
尤芙想到许从光刚才被楼下那女的指着骂也没动过手,显然不是那种暴躁易怒的类型,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没多说什么,只“嗯嗯”应了几声,简单问候了下季温生和外婆的近况后结束了通话。
从李婪的聊天框里划出来时,尤芙的视线停留了片刻,随后她捞来合同看了一眼,戳进租客一号的微信,把对方的备注改为了“许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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