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部比初中部放学晚。
阮今柯放学早,每天晚上会在高中部门口等着。
周迟序没有出现在高中部门口的理由,通常是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坐在车里,打开车窗,默默看着放学的点门口拥挤的人潮。
说来也奇怪,他总能一眼将目光锁定在阮颂惜身上。
上了一天课谁都疲倦,阮颂惜也不例外,和朋友一起时她总将这些情绪隐藏。
她似乎是人群里的调和剂,在朋友们因为各种事低落而站出来说笑耍宝,是带动气氛的存在。
她会在朋友因为谁因为被罚扫地这种小事而争吵不停时,站出来,熟练地用玩笑将战火熄。
开始周迟序以为这是她的生活方式,后来时间久了他才发现,那只不过是阮颂惜习惯性的伪装。
再热烈的太阳也有落山的时候,再热情的阮颂惜也有累的时候。
只是她的情绪从来不在人前表现。
这里的人前包括朋友,也包括家人。
像现在,明明像抽去灵魂般疲倦的阮颂惜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阮今柯,她好似习惯性地扬起嘴角,费尽全力让自己已经累到破碎的身体跳跃起来,她跑过去拍下阮今柯的肩膀,兴奋道:“吾弟!今天一天在学校可好!”
阮今柯习惯了她的中二,面色如常:“你的大朝天子还没看完?”
“快了,最近复习都没时间。”
“今天还是坐公交?”
阮颂惜点头:“得坐几天了。”
阮今柯皱眉:“自行车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妈说问题应该不大,轮胎可以自己换,但得等爸回来,”阮颂惜说:“你知道的,爸回来得下周去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结果,阮今柯没了话,沉默地转头走。
“你又不值日,”阮颂惜大胯几步追上他:“我放学比你晚得多,你以后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阮今柯:“我在教室等你,顺便就把作业写了。”
阮颂惜:“晚上公交车太挤……”
两人从车窗前走过,对话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高中部放学放得晚,等全部放学的那个点,天已经彻底黑了,大路两排的路灯不知何时亮起。
周迟序慢慢放下车窗,看着走在灯下,拖出长影的背影,沉默片刻对着前排司机道:“王叔,以后不用来接我了。”
周迟序不知道两人那天商量的结果,但看着独自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的阮颂惜他知道,最后还是阮今柯败了。
九点,学校最后一班晚班车,虽然没多拥挤,但大概率也空不出多余的位置。
上车的时候要不再积极点,那到车上肯定只能站着。
可能是觉得自己抢座无望,也可能是因为一天疲惫让其失了力,阮颂惜从来没生过抢的念头。
她顺其自然地排着队,顺其自然地上车,再顺其自然地随便找个能靠的位置靠着。
周迟序上车早,抢到了最靠门的位置。
因为他知道,阮颂惜上车后不会再继续往里走,反正没有座位,在哪儿都是站着,她懒得走,会直接找一个最近的位置,靠门最近的位置。
周迟序算好时间,恰到好处地站起来,走开。
早已经疲倦不堪的她没有多疑,看到有人离开,甚至没看是谁,直接垂着脑袋走过去坐下。
阮颂惜家住得远,坐公交车得坐二十几分钟。
车开开停停,或许是因为末班车,只见车上的人往下走,没再见有人上。
公交车的位置都是两人位置紧挨着。
阮颂惜坐在外面的位置,在看到原本坐在她里面的人起身下了车后周迟序才缓缓走过去,轻声问:“你好,能往里坐坐吗?”
阮颂惜听音抬头,先是看了看前后的空位,没说话,还是下意识笑了一下,起身往里面坐。
看着她留出的位置周迟序道谢后才坐下。
周迟序前不久才发现,阮颂惜坐车的时候喜欢发呆,看着窗外半天没有表情。
或者说她本来就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她原本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得不装得外向活泼。
她偏头偏累了会把头低在前面的靠椅上,然后短暂地眯一会。
周迟序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距离,在她旁边静坐着。
她一般都不敢睡熟,在离家还有三站的时候就会立马把头抬起来,强制性让自己清醒。
但今天有些奇怪,距离目的地只有两站了,她还是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周迟序心存疑惑,小心翼翼歪了点头。
她把整张脸埋在了椅背上,周迟序看不出她的表情,眼看着她就要坐过站了,周迟序还是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确定她有醒的迹象了,周迟序立马起身站在一边,别过了头。
即使是背对着,周迟序也能从车窗的倒影看见她的行动。
看到她迷糊抬头,左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在停车时,抓起书包连忙下车。
在她下车后周迟序才敢把头转过去,看着她安全进了小区他才顿感浑身轻松。
阮颂惜的自行车没到一周的时间就修好了。
自那以后她也没有再坐过公交车。
周迟序又重新捡起了先前的计谋。
总是在悄无声息间放张卷子,掉支笔在阮今柯书包里。
他借着这点借口频繁出现在阮颂惜家里。
但不知道是不是时机不对,他没再遇到过阮颂惜。
阮今柯麻利地翻着书,在书包里翻出写有周迟序名字的练习册时,想起自己在学校的名声,他明显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把你的作业带回来,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必要……”
“我相信你。”
周迟序看着他说。
面对他的信任,阮今柯有些说不出话了。
周迟序接过书,先是装模作样,四处看看,随后提出疑问:“你家就你一个人?”
“嗯,”阮今柯低头收着书:“我爸妈上班去了。”
周迟序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出:“那你姐呢?“
“去她朋友那了。”
“又去朋友那了。”周迟序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你姐姐朋友真的很多。”
阮今柯闻言笑了声:“她朋友来来去去就那一两个。”
一两个?
周迟序微微蹙眉,她只见过阮颂惜一个朋友,对于其他都是未知。
知道再问下去有些不合适,周迟序点到为止。
把东西偷塞进阮今柯书包里的机会没实施几次就行不通了。
有了前面的前车之鉴,阮今柯每次放学前都得理一下书包,确定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后才会拉上拉链。
周迟序别无他法,只能直截了当地问:“阮今柯,你平时玩游戏吗?”
阮今柯听着他的问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迟序嘴角带出一个友善的弧度:“我哥刚从国外给我带了游戏机,有兴趣上我家玩吗?或者你觉得不想跑的话,我可以把游戏机带到你家去。”
阮今柯听着这话闷了声,他有些不懂。
他觉得周迟序这个人挺怪的,虽然他在学校人气极高,风评超前,但从来没见他跟班里任何人亲近过。
他好似跟所有人相处都会有个度,不会太疏远,也不会太亲密。
他看着就是个喜欢安静独处的人,但为什么偏偏总在自己面前晃。
有时候晃到自己面前了又不说话不交谈。
阮今柯:“我不玩游戏。”
周迟序:“我们可以玩其他的。”
阮今柯没再回话,但也没拒绝。
也是在此刻同桌了两个月的两人才真正算得上是搭上了话。
稍微熟了点后周迟序才知道阮今柯的娱乐活动就是打球,还是和小区里几个小学生打。
他向来讨厌这种流汗的游戏,但每次阮今柯喊,他总能笑着跟上。
但讨厌就是讨厌,再怎么装也喜欢不上。
周迟序打不了几下就因为受不了而退到了荫凉处。
“你太弱了?”阮今柯大汗淋漓地跑过来:“才玩多久就不行了。”
周迟序笑着:“我体力向来不好。”
“喝水吗?”周迟序站直腰问:“我去买两瓶水。”
“不用了”,阮今柯摇头拒绝:“我姐今天早上冻了柠檬水在冰箱里,我们一会回去喝得了,不用浪费钱。”
他说了一长串,周迟序就抓住了一点:“你姐在家?”
“在吧,”阮今柯说:“她一会有朋友要来。”
周迟序默了会:“回去吧,我是真的有点渴了。”
阮今柯刚张嘴就被喊住。
“阮今柯,最后一局了你不敢比是不是?”
阮今柯犹豫几秒:“要不你先等我会儿?”
“我去你家等吧,”周迟序说:“这儿有点热。”
见阮今柯点了头周迟序才抓起地上的衣服,步伐着急地往球场外走。
他卯足了劲,一口气走到熟悉的门前。
可抬手敲门时,回应他的却是无尽的安静。
周迟序满身的兴奋肉眼可见消失。
她不在。
可能是失落,也可能是刚刚跑得太急累的。
周迟序已经没有了力气,慢慢靠着门坐下。
夏季午后从楼梯窗户口照进的阳光炙热,空气沉闷。
这死气沉沉的环境让周迟序失去了思考,他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耳边传来脚步声,等他回神抬头时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阮颂惜,他心怦然一跳。
她微微弯着腰,炽热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干净明媚的少女身上。
周迟序再次清楚地感受到了心底的悸动。
她看着自己愣了许久,她貌似是想不起名字。
最后望着自己,双眼弯起弧度,笑着喊了句:“小周同学。”
尽管知道她是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但因为是她喊的,那一刻的周迟序觉得小周同学这个称呼格外好听。
“你弟啊。”
她后面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的周迟序见过几次,男的他不知道,只是随便扫了一眼。
对这个人的印象只停在这人挺高,长得挺好上。
“不是,是我弟弟的同学。”阮颂惜直起身问:“你怎么在门口坐着呢?来找小柯吗?”
周迟序镇定自若地站起身:“姐姐,我在等阮今柯。”
阮颂惜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进来等吧,外面那么热”。
“你弟的朋友?头一次听说啊。”杨轻羽走上去认真打量了几眼。
周迟序知道,自己在阮颂惜的生活里无足轻重,可能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所以自己自然不会出现在她和朋友的谈论中。
尽管早就知道,但此刻胸口还是说不出的怪异。
“先进来吧。”阮颂惜进屋后先去开了风扇。
“叶弛羡,你就不能快点吗?”杨轻羽回头:“别摆弄你那个破吉他了。”
被她喊的人头高高抬起,语气里满是自豪:“这是信仰!”
“信你个大头鬼。”
“你看我搭理你吗?”
看着两人的战争就这么起来了。
阮颂惜走过来,明显已经习以为常,拍了拍手问:“两位,刚冻出来的柠檬茶,喝吗?”
“喝啊。”
两人转移目的,在谁先进屋喝上茶上较上了劲,争先恐后进了屋。
“小周同学,”阮颂惜看着他进来了才关门,先给他倒了一杯柠檬茶,估计是看出他热了,把风扇调得对准他:“先坐着吹一会儿风扇吧,小柯估计一会就回来。”
周迟序只能点头,走到沙发的一角坐下。
垂头端柠檬茶的时候,余光注意着旁边人的举动。
“颂惜,我已经决定去参加比赛了。”
叶弛羡宝贝地把吉他放在沙发上。
“真要参加?”阮颂惜把茶倒好,分别放在两人面前:“你们乐队不是还差个主唱吗?”
叶弛羡笑得嘚瑟:“我把周小四拉过来给我们当主唱了。”
阮颂惜听着竖起手指点了赞:“必须的,去吧,相信你们肯定行。”
“有周小四在绝对可以啊,他唱歌多厉害,长得又帅,就是当明星的脸。”杨轻羽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你什么意思?”叶弛羡把刚举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合着我们要拿冠军了都是周小四的功劳,跟我们就没关系呗?”
“噗”。
杨轻羽忍不住笑了:“名都还没报上呢,就想着冠军了。”
“杨轻羽!我忍你很久了!”
“怎么样!技不如人你还气上了?”
客厅不大,周迟序坐在一边,能清楚地听到几人对话,但几人的距离却不是三两步就能靠近的。
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题,讲着自己没有参与过的事件。
周迟序的目光从阮颂惜出现的那一刻就放在了她身上,因为一直关注着她,所以自然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又在看着谁。
叶弛羡。
她的目光好像一直在那个人身上。
周迟序天生自带一种优越感,不屑于跟任何人比较。
但今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如这个人。
只因为阮颂惜的目光不会像此刻看他一样来看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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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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