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不能低估下班早高峰的人流量。
公交车上不但座位满客,连扶手上都抓满了手。
阮颂惜等了两站才勉强挤到一个能落手的位置。
等站稳后她才转头去找周迟序。
他就站在自己旁边,情况比自己糟糕,自己好歹找到个支点,他就只有直愣愣站着。
阮颂惜是真怕司机来个急刹把他甩出去了,仰头小声问:“你要不找个椅子扶一下,安全点。”
周迟序闻言看着周围的人潮,笑得有些无奈。
阮颂惜看懂了他的苦楚,试探着伸出手:“要不你抓着我的胳膊?”
面对她突然道出的话语,周迟序愣了一瞬,他盯着面前纤细的手臂,勾了唇,伸手轻轻握住手腕,指尖慢慢染上她的温度:“我现在身家性命都在小惜姐你手上了。
这话着实夸张了。
阮颂惜脊背一挺,抓扶杆的手更紧了,她信誓旦旦打包票:“这你就放心吧。”
又过了几站人流才慢慢少起来。
阮颂惜终于熬出了头,抢了两个座位。
刚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开了窗,任由外面的热风涌进,吹乱额角的碎发。
她长呼一口气开始贪婪地享受新鲜的空气。
“今天坐公交车完全是错误的选择,本来是想消食的,刚刚整得差点没吐出来……”
她喋喋不休地吐槽着。
周迟序在旁边落座后听得认真,看她也看得入神。
记忆中总是心事重重地望着车窗,满脸困意的身影与面前的身影重合。
他和她不止一次坐在同一辆公交车上,但她从未与自己说过话,她甚至从来没注意过自己。
周迟序见过她和朋友侃侃而谈,但终究是和别人,她对自己总是陌生的,客气的。
他常常站在角落,听着她说话,可她的话题里从来没有过自己。
“周迟序,”风有些大,阮颂惜看到他额头前的刘海都要被吹起来了,伸手关了点窗:“下次去吃了骑车回去算了,我突然想起来条近路……”
周迟序错愕了一瞬,突然低了点头。
她自然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经走进了她的世界?入了点她的眼?
周迟序忍不住笑了声。
阮颂惜噼里啪啦的话语被他的笑声打断,她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笑以后有近路走了,”周迟序答得自然:“高兴。”
阮颂惜听着觉得有意思:“你还挺容易满足的。”
周迟序点头:“我是一个容易知足的人。”
“你看起来心情是挺不错的。”阮颂惜思索了会,想了半天终于想出能让他心情愉悦的理由:“今天实习很顺利?”
周迟序:“今天一天都很顺利。”
阮颂惜笑着说:“希望你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顺利。”
“谢谢,”周迟序注视着她:“我也希望小惜姐的心情时刻都能像现在这样好。”
“我吗?”阮颂惜笑着说:“我心情一直很好啊。”
周迟序:“我虽然偶尔看姐的直播,但我知道。”
阮颂惜知道周迟序说的是最近自己被网暴的事。
也是,遇到这种事谁的心情能好起来。
阮颂惜还不承认,习惯性逞强,刚要开口,周迟序缓声阻止
“累了就休息吧,不用为了活跃气氛一直笑,要自己过得舒适才行,先照顾完自己再考虑别人。”
他的语速不快,声音不高,她其实能在他把话说一半时轻松把话题岔开,她一直是这么干的。
可现在她有些不想说话了。
静了几秒她还是牵起地扯了嘴角:“害,你说这些。”
“都过去多久了,早就是过去式了。”
周迟序看出了她的不适,沉了一瞬选择顺着她的心意说:“过去了就好。”
“是过去了嘛”。阮颂惜强调道。
看着还有两站就到了,阮颂惜提前脱了外套:“谢谢啊。”
周迟序没推脱,接过衣服。
阮颂惜下车前对着他说了句:“周迟序,有空了上家里吃饭。”
可能是因为说过几次话,吃一顿饭了,两人之间也慢慢熟悉了,阮颂惜说这话说得远比前几次要真诚许多。
周迟序一如既往点头,笑着回:“我会的。”
得到答复阮颂惜才下了车。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阮颂惜借着路边的路灯找路。
夜风吹着是真的冷,冰冷的手脚让阮颂惜一度忘了她现在身处夏季。
好在她家离得近,一会回去了洗个澡直接钻进被窝。
今天晚上空调都不用开了。
阮颂惜脑子里开始计划,脚下加着速度。
抬头看到单元楼下站着道挺拔的身影。
那人穿着件白色的短袖,看版型款式像件校服。
应该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刚放学吧。
看着那人的身高阮颂惜不由感叹,现在小孩真的吃增高剂了,长这么高。
阮颂惜认真看了两眼,这校服跟她高中时的校服还多像。
这人也看着眼熟。
嗯,太眼熟了。
因为觉得熟悉她一直盯着看,直到那道身影转了头。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阮颂惜愣得停了抬脚的动作。
他身上的校服让阮颂惜觉得恍惚。
她的思绪不由被拉到不知道哪一年的晚自习上。
高一最后一节晚自习全凭学生自觉,想上就上,想复习就复习。
阮颂惜总上到一半就背起书包开溜。
那段时间叶弛羡对音乐的热爱达到了顶峰,每周都乐此不疲地作出新曲,她会约着自己和杨轻羽去试听,三人总跑到杨轻羽家楼顶。
他那时候声音好听得像清风,听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他兴奋地跟两人讲解着他曲目的来由,络绎不绝的声音像一块打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下又一下,让死气沉沉的湖面泛起涟漪。
阮颂惜看着他抱着吉他投入其中,时不时抬头冲着自己笑,那时候阮颂惜觉得整个世界的光全部在他身上。
眼睛这么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移动。
“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惊到,”叶弛羡笑着张开双臂朝着她缓缓走去:“是不是很惊喜。”
随着他的靠近阮颂惜更好地看清了他的脸。
毋庸置疑,做为学生时代的校草,当代的知名偶像,叶弛羡是长得帅的。
他身材挺拔,面部轮廓流畅,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他笑起来时眼下的淡痣也微微上扬,虎牙也随即显现。
可能因为这些特征,让明明已经离开校园多年的他身上始终带着少年气。
阮颂惜觉得当年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叶弛羡的原因也是肤浅地觉得他长得好看。
人还是当年的人,打扮还是那时的打扮。
可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阮颂惜的目光能从他身上移开了。
面对他的拥抱,阮颂惜往旁边一躲:“你怎么来了?”
她的动作有些明显,叶弛羡再迟钝也能注意到。
他没在意,收了手,看着她时脸上的兴奋散不开:“说出来你都觉得奇,我这次拍戏的地方就在新城”。
他越说笑意越深:“我还真没想到这次拍戏取景地在四中,更想不到再次穿上四中的校服是因为拍戏。”
他抬了下手,展示着身上的衣服:“我得在新城待上一段时间,哪天约上扬轻羽我们吃饭去。”
“吃饭”两字让阮颂惜神经一绷。
她下意识望了望周围,浑身警惕细胞提起。
手里的口罩紧紧拽着。
叶弛羡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心脏瞬间沉了下去,胸腔随之而来的是散不尽的酸楚,他扯了下嘴角,扯出点笑:“放心,没有人跟着我,不用担心被偷拍,没有人。”
阮颂惜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叶弛羡垂眼:“上次的事对不起。”
阮颂惜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她是个十足的两面派。
面子上对谁都热情洋溢,可心底极少有情绪的起伏。
她跟大多人相处都是尴尬的,但她没想到有一天这种感觉会出现在与叶弛羡的相处上。
明明以前最期待的就是能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
无法否认,好几年自己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可他的目光始终都在他手中的吉他上。
“没什么对不起的,”阮颂惜找回了状态,语气轻松道:“本来就是同学聚会,被拍到了你也没办法,我也是因为运气不好被些莫须有的罪名黑,你肯定也很难办吧,说起来这个同学聚会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才要和你说声抱歉。”
叶弛羡顿了顿:“同学?”
阮颂惜笑意不减:“对嘛。”
“是啊,是同学,”叶弛羡嘴角的笑容不敢散,他自言自语般道:“我自己说的。”
“抱歉颂惜,因为我你遭受到了……”
“真的没事,”阮颂惜豁达道:“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当博主,当时干这个完全是生活所迫,现在家里的债早还清了,那个账号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无所谓的。”
“所以后面看到澄清没用了我就摆烂了。”
“你是真的喜欢你现在的事业,”阮颂惜语气真诚:“有多少人做的工作是自己喜欢的呢,我知道的,这太值得珍惜了,希望我没有影响到你 。”
叶弛羡对音乐的喜欢,从小对明星的向往,一直以来对目标的努力她都看在眼中,也着实羡慕,羡慕他拼尽全力地努力,羡慕他早早知道了自己想要追求的目标。
当年拼搏热血的叶弛羡是她枯燥反复学生时代里那抹难得的亮色。
叶弛羡除了看着她就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我要认真想想以后干什么了,”阮颂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能干什么。”
“慢慢找找,能找到。”叶弛羡说完,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上的袋子递了出来:“这个给你。”
阮颂惜没立马接:“这个是什么?”
“校服。”
阮颂惜不解他送自己这个干什么,笑问:“我拿这个干嘛?”
叶弛羡身子顿了顿,眼目一垂:“前几天试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欠你一件校服。”
阮颂惜知道他说的事。
应该是高二的时候,两人结伴回家,被几个早看叶弛羡不顺眼的高年级挡了路。
她当时注意到了异样,也观察了战局对方人多势众硬拼干不过,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拉着叶弛羡就跑。
那件校服外套就是在那次的逃跑中弄掉的。
她记得叶弛羡当时说会想办法赔自己一套,她当时是有期待的。
可她后来也没有听他提过校服这件事。
阮颂惜知道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过。
看着递到面前的校服,阮颂惜指尖有些麻。
“我想起你因为我丢了校服,”叶弛羡说:“那时候说好要赔你一件的。”
“这个我现在拿着也没用,”阮颂惜悄无声息往后退了两步:“你拿回去,你们拍戏应该能用上,我还挺期待你们这部戏播出,毕竟取景地是自己的母校嘛,播了我肯定看。”
叶弛羡只听进了她前半段话,缓缓收回了手:“好像……是迟了。”
阮颂惜无声笑了下:“其实我都没想到你能记得,好意外。”
她对此其实也没放多少期待,她知道他的注意力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说真的,我都有点怕了,”叶弛羡苦笑一声:“感觉你跟我生疏了不少,不会你也慢慢跟我少了联系,我最后真的成孤家寡人一个吧。”
“不会,”阮颂惜说:“都是朋友,大家都有空了可以约着一起玩。”
“那我约你出去玩你别拒绝。”
“当然。”
“下个月,”叶弛羡片刻不敢耽搁继续说:“去音乐节,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么。”
小区的夜晚很安静,凉风吹在身上让人的头脑异常清醒。
“叶弛羡,”阮颂惜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谈了口气:“我其实不喜欢热闹,我好像一直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叶弛羡不解:“那为什么你总喜欢往热闹的地方……
“因为你喜欢啊,那时候我喜欢你。”
“不对 ,”阮颂惜话说得坦然,她甚至带着礼貌的笑容:“应该是我以为我喜欢你。”
叶弛羡摇头:“有些听不懂。”
“害,”阮颂惜摆了下手:“都是年少无知,可能把朋友的友谊当成了爱人的喜欢,毕竟那时候我们几个老混在一起,难免会混淆感觉。”
叶弛羡也就停了一瞬,随即笑了几声:“我知道,我没往那处想。”
阮颂惜还要接话,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惜姐。”
阮颂惜转头看到了同样意料之外的脸。
周迟序脸上带着笑意,正慢步朝着她走来,
“周迟序,你怎么……”
周迟序没立马答,目光透过她看向她背后的叶弛羡。
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狠戾。
叶弛羡将他对自己的敌意看得一清二楚,眉头微微紧凑。
“你怎么来了?”
面对阮颂惜的询问,周迟序的戾气收得快,转头又是一副笑脸:“我来找阮今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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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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