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闪电划破天际，将楼道照得惨白。秦雒和陆津踏着水淋淋的运动鞋走上楼梯，两人的训练服都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今天这鬼天气，你居然还让我们加练..."陆津拧着衣角的水抱怨道。
秦雒没搭话，他的目光被四楼那扇半开的房门吸引——那是苏沐蝶家。透过门缝，他看见客厅里家具东倒西歪，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
"不对劲。"秦雒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陆津愣了一下，随即跟上。
两人冲进门的瞬间，正好看见光头男揪着乔雅婷的头发往墙上撞。苏沐蝶瘫坐在地上，正拼命往母亲那边爬。
"住手！"秦雒的吼声如同炸雷。
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光头男松开乔雅婷，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丫的谁啊？"
秦雒的拳头已经攥得发白："你们又是谁？欺负她们，就和我们有关系！"
"秦雒..."苏沐蝶转过头，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闪亮的痕迹。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被他看见——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像个废物一样。
光头男冷笑一声："又来了两个多管闲事的。给我打！"
三个彪形大汉立刻扑了上来。秦雒和陆津虽然是短跑队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面对这些专业打手还是力不从心。秦雒一个侧身躲过光头男的直拳，反手一记勾拳击中对方腹部，却像打在铁板上一样。
"小心！"苏沐蝶尖叫。
秦雒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他踉跄着向前扑去，额头撞在茶几断裂的尖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秦雒！"苏沐蝶的声音撕心裂肺。
鲜血顺着秦雒的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红色。他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却看见苏沐蝶正扶着墙壁，颤抖着站起来。
这一幕让秦雒忘记了疼痛。三年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站着——不是被搀扶，不是靠器械，而是用自己的双腿支撑着身体。她的膝盖还在流血，纤细的双腿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但她确实站起来了。
"妈的，这小子还挺抗打。"光头男吐了口唾沫，从腰间摸出一把弹簧刀。
"秦雒，你流血了..."苏沐蝶的声音颤抖着。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没有停下。
陆津那边也被两个人按在地上，脸上已经挂了彩。局势一边倒，眼看就要失控。
"别过来！"秦雒对苏沐蝶喊道，同时擦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
苏沐蝶却像没听见一样。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玻璃，锋利的边缘立刻割破了她的手指，但她死死攥着，将尖锐的一端对准光头男。
"滚出去！"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秒，"否则我就划破自己的动脉！"
光头男愣了一下，随即狞笑："小丫头片子，吓唬谁呢？"
"你可以试试。"苏沐蝶将玻璃片抵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稍稍用力，一道血痕立刻显现，"看警察来了是信你们讨债，还是信你们入室抢劫还逼死人命？"
屋内一片死寂。窗外的雷声轰隆作响，照亮了苏沐蝶决绝的脸。秦雒的心跳几乎停止——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沐蝶，苍白的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像个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战士。
光头男揉着后背，脸上阴晴不定。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苏建国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场景，脸色瞬间惨白。
"苏建国，你终于回来了。"光头男冷笑，"二十万，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苏建国看了看妻女，眼中满是痛苦和自责："龙哥，再宽限几天...我女儿有病，你们不能这样..."
"三天！"光头男竖起三根手指，"三天后见不到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他踹翻了一把椅子，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雨声和挂钟的滴答声。苏沐蝶躺在母亲怀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腿——那两条已经被她视为装饰品的腿——传来一阵刺痛。她惊讶地低头，看到膝盖上的伤口正在流血，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她能感觉到血液流出的温热，能感觉到母亲怀抱的温暖，能感觉到地板的冰凉...
"妈...我的腿..."她颤抖着说。
乔雅婷和苏建国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那眼神中有震惊，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某种深沉的忧虑。
"先处理伤口。"苏建国轻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弯腰想抱起女儿，却在碰到她的瞬间被躲开了。
苏沐蝶自己撑着地面，再次尝试着站了起来。这一次，她的动作比之前稳了许多，虽然双腿仍在发抖，但确实支撑起了她的重量。
"我能站起来了..."她喃喃自语，泪水无声滑落。
乔雅婷捂住嘴，压抑着啜泣声。
光头男的表情阴晴不定。终于，他收起弹簧刀："行，今天算你们走运。"他转向苏建国，"三天，最后期限。到时候见不到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说完，他踹开挡路的椅子，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
门关上的瞬间，苏沐蝶的双腿一软，向前栽去。秦雒顾不上自己的伤，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她。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苏沐蝶的呼吸急促而浅薄，像条搁浅的鱼。
"你...你能走了？"秦雒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苏沐蝶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腿："我不知道...刚才看到你流血，我就..."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秦雒额头的伤口，眼泪又涌了出来，"很疼吧？"
秦雒摇头，突然笑了："比起看你站起来，这点伤算什么。"
陆津扶着墙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你们俩能不能待会儿再煽情？先处理下伤口行吗？"
乔雅婷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去找医药箱。苏建国呆立在原地，看着女儿和两个年轻人，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客厅的沙发上，乔雅婷小心翼翼的为秦雒和陆津处理着伤口，苏建国内疚的撇向几人，“你们，还好吗……”
“小蝶，你怎么样”
“我没事”
一时间空气中气氛有些凝结。
医院里，苏沐蝶看着医生那一脸咂咂称奇的表情，“不得了，居然可以站起来，苏小姐，这是奇迹啊，你之前的手术奏效了，不过因为你之前积极康复的诚意，这次才能这么快的进行，如果之后你继续坚持康复，说不定，真的可恢复的从前。”
“太好了”乔雅婷开心的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开心。
夕阳逐渐落了山，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橘红色，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秦雒站在训练场边缘的一处小山坡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远处的地平线。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平息他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
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叮咚"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秦雒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沐蝶的名字。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拇指迅速划开消息。
【定位位置分享】
【下午六点，到这里来找我】
秦雒皱了皱眉，这个位置在城市边缘，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好】他简短地回复道。
远处，短跑队员都累瘫似的倒在草坪上，老七喘着粗气：“老大，你不做人。”
大壮也吐槽着：“老大，你都不知道累这个字吗，放过我们吧”
秦雒嫌弃的瞥了眼众人，轻轻了摇了摇头。
将手机熄灭，揣进了口袋里。
身后，十一好奇的大声喊着：“老大，你去哪儿？”
“有事，继续练”
“啊……”身后哀嚎遍野。
下午五点四十分，秦雒按照导航来到了目的地附近。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杂草丛生，几栋破旧的厂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他停好车，环顾四周，不确定自己是否走对了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他自言自语道，目光被远处一栋特别的建筑吸引。那是一个半圆形的结构，看起来像是个小型剧场或是舞台。秦雒迈步向那里走去，脚下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近后，他才看清那确实是一个废弃的舞台。屋顶部分已经坍塌，但中央位置却奇迹般地保留着一块完整的玻璃天窗。夕阳的光线透过那扇天窗，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束，直直地投射在舞台中央，如同聚光灯一般精准。
秦雒站在舞台边缘，犹豫着是否该走上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鞋子轻轻摩擦地面的声音。他屏住呼吸，回头望去。
舞台中央那束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沙砾在空气中舞动的样子。
然后，她出现了。
苏沐蝶一点一点地走上舞台，她的动作很慢，却很稳。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她穿着他送给她的那件蓝色舞衣，轻盈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她的脖颈修长白皙，在阳光下如同精致的白瓷。
他看着她冲他笑着。
苏沐蝶踮起脚尖，开始跳起了芭蕾。她的动作虽然缓慢，却每一个姿势都标准得令人惊叹。她的手臂舒展，指尖延伸，宛如一只起舞的蝴蝶。
"这怎么可能..."秦雒喃喃自语，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他清楚地记得医生说过的话——苏沐蝶的渐冻症虽然有所好转，但她的肌肉依然无法承受长时间的站立，更不用说跳舞了。
然而此刻，舞台上的苏沐蝶就像一只真正的蝴蝶，在光束中翩翩起舞。她的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但她的嘴角却挂着微笑。秦雒注意到她的双腿在微微颤抖，但她依然坚持着完成每一个动作。
阳光渐渐西斜，光束中的尘埃如同金色的精灵般飞舞。苏沐蝶的舞姿与光影交错着，很美。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仿佛在空气中无声地响起，苏沐蝶完成了她的结尾动作——一个缓慢但完美的旋转，然后定格。
秦雒笑着，翻身跨过围栏，走在了舞台上，苏沐蝶看着他，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她下意识地屈膝，秦雒一把拉住她，两人坐在了舞台的边缘。
“这里，是我第一次表演的地方”
“能练成这样，练了多久”秦雒有些心疼的看向她。轻声问道，扶着她慢慢坐到舞台边缘。
苏沐蝶佯装思考的样子，“一个月”
“真厉害”
秦雒像是看着小孩子一样的，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
随后意识到有些突兀，急忙收回了手。
远处，舞台上方的天空被彩霞笼罩。
苏沐蝶看着他，大大方方的倚在他的肩膀处，感受到秦雒的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了下来，"一个月，"苏沐蝶靠在他肩上，"每次物理治疗结束后，我都会偷偷练习一会儿。一开始连站都站不稳，后来能坚持一分钟，然后是五分钟..."她的声音里带着骄傲，"今天是我第一次能跳完一支完整的曲子。"
“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秦雒盯着她，一脸真挚地说道。
“小时候，其他人都说芭蕾舞服像天鹅，可我总觉的芭蕾舞服很像蝴蝶，如果这里插上一对翅膀”
苏沐蝶幼稚的伸手比划了几下。
“你本来就是蝴蝶”
“啊？什么”
“蝴蝶”
“蝴蝶生来就属于天际，苏沐蝶，你也是，你的人生就应该是自由的”
苏沐蝶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里从阴暗的缝隙里射出了一束光，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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