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导,您好。”
“你好。”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灯光,同样的工作人员,林导看着眼前不同的人,略微有些惊讶。
苏鹤声因为拍戏,一直会游走在大众视野,那张深邃的脸能与圈内的任何一个顶流媲美,如今却已然冒出了些青黑的胡茬,遭受了什么重大挫折一般颓废。
林导能猜到什么,眼神饱含深意,玩笑道:“我还以为苏导不会来了呢?”
苏鹤声抬眼,如今他看起来稍微有些不修边幅,眼神却更显凌厉,鹰爪一样的视线攫住林导,狠意一点都不掩饰。
“苏导不用这样看着我,不是我要跟你离婚。”
“……”
林导照例问着同样的问题:“苏导为什么想离婚?”
“……”
苏鹤声没说话,仿佛听不得“离婚”这俩字,心里再次平白引起一股躁意。
“苏导?”
“别叫了!”苏鹤声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离婚,我不想离婚看不出来吗?”
“哦……苏导今年27了吧?”林导聊天似的,“事业和爱情,苏导觉得哪个更重要?”
“……”
苏鹤声没说话,林导打量他,发现他心不在焉,应该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于是又换话题。
相比寡言的沈砚之,对林导来说,暴躁且阴晴不定的苏鹤声更加难以对付。
前采结束后,林导才敢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俩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本应该跟沈砚之同一天的前采,硬生生拖了一个礼拜,苏鹤声这才移驾完成自己的那部分。
一个礼拜前,争执的那一晚,沈砚之与苏鹤声奋战了一夜,却没让苏鹤声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愉悦,反而像是在做什么分手爱。
且那一夜后,至今不见沈砚之踪影。
与此同时,那扰的人心烦的当事人,已经在医院住了五天的院,被主任医师好说歹说,这才愿意留下来。
可到了今天,沈砚之实在是有点待不住了。
严义进来查房时,正巧把正在收拾东西的沈砚之抓了个现行。
他给人安排的单人病房,查完了别的病人的基本情况,最后才来这边。
严义靠在门边站了会儿,发觉沈砚之正专心致志收拾东西,应该很难发现自己,不得不抬手,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这才让沈砚之听见声音。
沈砚之看了眼声音来源,丝毫不心虚地通知道:“我今天出院了。”
“哦?”严义挑眉,“谁批的?”
“我——”
“我不记得我们医院有跟你同名的医生。”
沈砚之无奈,靠着病床边坐下:“我感觉好多了。”
“是吗?检查报告上面不是这么说的。”严义说,“我医嘱上面也没这么写。”
“……”
照他病人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写的医嘱上一定是“强烈建议病人留院观察”,而不是“出院休养”。
严义瞥了眼旁边被不听话的病人自己扯下来的监护仪,上面因为脱离了人体,已经没有了心跳显示。
“昨晚才给你装上去的,那会儿心率还152,这会儿又给拔了。”
“……沈砚之,等你老了,搁那儿躺病床上,是不是还要自己拔管啊?”
沈砚之不想被他的思路带偏,直说:“已经控制住了,暂时没事。”
“暂时是没事,之后呢?”严义抱臂正色起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叫你尽早入院治疗,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沈砚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双手插进兜里,目光冷然:“我没说要治。”
“……不做手术也行,可以先吃药保守治疗,你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治疗的意思是,我不想治疗,无论你提供哪种方案给我。”
沈砚之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严义死死拧眉,他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有什么倔的朋友。
他一边救死扶伤,他朋友一边浪费自己的生命。
严义沉默片刻,问:“何苦呢?就为你那一年都着不了几次家的废物老公?”
听他这样形容,沈砚之下意识不悦地皱眉,轻“啧”了一声,而后否认:“……不是。”
“还说不是。”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补充解释:“不全是。”
原本他就是想放苏鹤声解脱,既然他已经不爱自己了,刚好他的病也只有小概率治好,便也没必要再做这些浪费精力的事情。
他的世界里只有苏鹤声,现在苏鹤声也要走。
严义长叹一声,说:“无论你怎么想,我还是会尽力,就算你不后悔,我就不相信苏鹤声不会后悔。至少将来我这里还有准备。况且你这个病——”
“你别告诉他。”
“……我没说要告诉他,我只是觉得……沈砚之,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沈砚之抬眸,声音清冷:“到那时,我跟他应该已经离婚了,我怎么样,他管不着。”
“……行了,走吧。”严义拗不过他,说,“去给你开药,我送你出去。”
“嗯。”
“现在肚子怎么样?还会疼吗?”
“嗯,太累了会痛,阴雨天严重一点。”
严义点头:“正常的,伤了本,你又不好好养,我一起给你开药。”
“不用了。”
“……是止疼的啊,你真是……”
“哦,好的,谢谢。”
严义查完房没什么事,直接把沈砚之送到了医院门口,左右看了看,问:“开车了吗?”
“没有。”沈砚之摇头,拢了拢身上的厚外套,“我打车回去。”
他在软件上叫了个车,看到自己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愣了愣,随后把东西塞到严义手里,不耐道:“这个你拿着回去吧,这五天的护工费和营养费我回去之后转给你。”
“知道了,不过营养费就算了……”严义晃了晃那桶,扯了下嘴角,眼神忽然看向另一处,“我看你也没吃,给你打个折,林林总总凑个整,五千吧。”
“好。”
“你先进去吧,不耽误你,我自己在这儿等车。”
严义没做声,沈砚之觉得奇怪,抬眼看了下他,发觉他的视线停在远处,便也望过去,这一眼却骤然令他心慌。
他微微拧眉,想问苏鹤声怎么在这里,忽然又想起,常城电视台离这所医院比较近,瞧他这副模样,估摸着是刚录完前采。
只是……苏鹤声会不会对自己在医院起疑心?
沈砚之心口一紧,若是现在他身上绑着心电监护仪的器械,严义指定要喊人来给他做急救了。
站在原地的两人都没说话,沈砚之瞧着苏鹤声越走越近,直至离他半米的距离停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鹤声问他,视线却钉在了严义身上,充满敌意和压迫,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自然也看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主任医师工作牌。
这样的眼神倒是令严义觉得好笑——不愧是小年轻,一点都不会隐藏情绪。
沈砚之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医院,刚想解释,衣角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
他看过去,拧起眉,无声地对严义表达自己的不解。
严义没回应他,反倒是挑衅地看着苏鹤声,直言道:“你不是看见了吗?他来给我送饭啊,我担心天太冷,想叫他跟我一起吃。”
“是吗?”苏鹤声沉声,转眼盯着沈砚之,“不是这样吧,砚之从来不吃保温桶里的饭菜,只吃刚出锅的。”
严义眯起眼睛,心道坏了,他又不知道沈砚之吃什么不吃什么,随便一说就踩雷了?
沈砚之怔了一会儿,忽然张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人都是会变的。”
“……”
苏鹤声愣住,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新冒出的、没什么心思打理的胡茬似乎都在声嘶力竭地表达着不可置信。
“你、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算了。”
沈砚之有点累,不止是心理上的,生理上也很累。
苏鹤声不知道他吃了多久的代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迫改了习惯,不知道他自己吃了多久的一个人的早餐、午餐、晚餐。
也不知道他一个月生了几回病,一周内几次失眠,一天中胃疼了多久,更不知道……
沈砚之垂眸想着,他不是一定要拿自己跟苏鹤声的工作比,也不是一定要苏鹤声时时刻刻关注他,只是……只是从前苏鹤声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落差太大了,转变的沈砚之有点难以接受。
尽管找各种借口说服了自己两年,最后也只能得出苏鹤声已经不爱自己的这个结论,否则无法解释如今的事实。
可他还是好痛,不知道哪里痛,离婚让他痛,不离婚他也痛,好像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为自己谋一个好结果。
最后竟然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自认没那么自私自利,尽管自己没有好结果,也不必拉着苏鹤声去陪葬,索性放过他,让他能有一个解脱。
或许是老天见他可怜,不忍心他陷在艰难的抉择中,直接空降了一个答案给他。
面对此情此景,苏鹤声有点张不开嘴,心里堵塞一般令他呼吸困难,他眨了眨眼,磕绊地问出口:“所以、所以这也是你要离婚的理由之一吗?”
“砚之……你真的不要我了?”
沈砚之没做声,一直垂眸缄默着,仿佛在与什么做对抗,下颌崩得死紧。
苏鹤声不愿再多想下去,心中说不清是悲哀多些还是愤怒多些,面色难看地转身就走。
——那不是回家的路,沈砚之知道。
如今三月入春,街边的栾树花垂挂在树上,阵风拂过时,会吹落一些,盎然的花瓣,莫名寂寥。
“啧啧,多可怜啊!”声音轻挑而玩笑,“我看他不像不爱你啊,怎么就要离婚了呢?”
根本没人应他,严义看过去,停顿几秒,忽然轻轻叹了一声,伸手碰了碰沈砚之的胳膊,低头看他攥的青白的指骨:“松松手吧,还想不想要了?”
沈砚之这才竭力地阖眼,双肩一下就卸了力气,长长的、略微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他说:“你应该知道分离焦虑。”
“嗯,怎么了?”严义说,“你是想说,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不是爱你,而是一种分离焦虑?”
沈砚之说:“嗯。”他脸色有点苍白,声音有气无力,还是补充道,“他只是和我生活久了,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样一个人,而不是真的……或许以前是真的,但人总是会变的。”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严义语重心长。
沈砚之扯了下嘴角,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已经散去了一些光亮,逐渐变得暗淡。
他看着严义,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严义,鹤声说的没错,我很挑食,从前从不吃保温桶的饭菜,因为水汽被闷在盒子里,会影响口感,但现在,我也会吃。”
这不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他自小就苦,什么苦都吃过,哪儿来的什么挑食的毛病?
只不过是与苏鹤声结识后,那人对他的饮食和生活习惯严加看管,养了三四年,这才养成有些矫情的性子。
他视线往前,追溯着苏鹤声刚才离去的路径,即便苏鹤声如今已经不爱他,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本身是一个极好的人。
“我不是不想治病,而是你知道难度多大,我并不可怜,也不需要同情,你知道的,尤其是苏鹤声的。”
严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他认为,怨偶,尚且可以用来形容沈砚之与苏鹤声。
*
沈砚之到家的时候,家里如往常一样,漆黑一团。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熟门熟路地摸黑到厨房去倒水,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只听得到玻璃杯微磕大理石岛台台面的声音。
再转身,忽然见一人站在一簇暗淡的灯光下。
心脏不受控制漏了一拍,沈砚之被吓得不轻,水都差点儿洒出去。
苏鹤声就靠在门边静悄悄地盯着沈砚之。
看上去,那人相比下午见到时,更憔悴了点儿,眼睛也是红的。
沈砚之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平复了一下,冷淡道:“即便是因为我先提离婚而怀恨在心,也没必要现在就把人吓死。”
依然不管他说了什么,苏鹤声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磁性:“我想过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沈砚之看他一眼,不搭理,端着水杯走出厨房。
苏鹤声也跟着他,继续说:“是因为他,对吗?”
“严义,今年三十,海归博士,任常城第一中心医院心外科主任,是院长严明的大儿子,家底殷实,世代从医。”苏鹤声道,“我想过了,是因为他吗?”
沈砚之回过身看他:“你有病吗?无缘无故调查别人。”
“他很优秀,也很成熟,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苏鹤声逼近他。
沈砚之不知该不该解释这件事,或许缄口不言也是一件好事。
苏鹤声似乎没想要他的答案,在他看来,沈砚之的沉默,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于是他说:“我不怪你。”
“……?”沈砚之拧起眉心,与苏鹤声四目相对,他从不知道苏鹤声的眼底能露出如此凶狠的占有欲。
“砚之哥,我不怪你。”苏鹤声沉声,“他什么时候开始勾引你的?”
“。”
沈砚之气笑:“你不如直接问我是什么时候跟他搞在一起的,什么时候上了床,这样问多好,回避什么?”
“不,这不一样。”
不知不觉中,沈砚之竟已退到沙发背那,被挤在沙发背和苏鹤声宽阔的胸膛之间。
“这不是你的错。”
“?”
苏鹤声眼睛红的厉害,似是疲惫:“是他勾引你,是他的错。”
“……?”
闻言,沈砚之恨不得将手里的那杯水,泼到苏鹤声身上,将他从头至尾淋个彻底。
“他真的爱你吗?你真的爱他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我看你病的不轻!”沈砚之嗤笑,压根儿不想同他谈论这种无厘头且无从解释的事情。
他从苏鹤声的禁锢中挣扎出来,还没走两步,便被苏鹤声一把拉过来,堵在沙发边,接着唇上便被覆上了另一片温热。
苏鹤声托住人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将沈砚之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掰,舌头灵活且粗鲁地撬开沈砚之紧咬的牙齿,在他口腔里贪婪地扫荡。
沈砚之完全呼吸不过来,且整个人处于极度的震惊中,被动的接受这样激烈的亲吻。
好似终于反应过来,找准时机,沈砚之狠心一咬,瞬间,淡淡的铁锈味便在两人嘴边游走,苏鹤声松开了他的嘴巴。
还没等沈砚之缓和好呼吸,便听见苏鹤声轻笑一声:“怎么样?我的味道好还是他的味道好?”
苏鹤声伸手摸了摸沈砚之的脸颊,大拇指在他唇上暧昧地摩擦着,另一只手往下,探进沈砚之的衬衣里,手指轻轻摸到他的腰上,细细揉捏抚摸。
察觉到沈砚之颤栗了一下,苏鹤声仿佛更高兴了,游走到他后背,忽然,怀里的人受不住般软倒在他肩上,咬牙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砚之哥,他知道这里是你的敏感处吗?”
沈砚之毫无招架之力,原本就在病中,此时被有意撩拨更是无力抗拒,手骤然松了力,杯子“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道声响。
水落了一地。
“你他妈!呃——松开!”沈砚之咬紧后槽牙,软趴趴的手被苏鹤声反扣在身后。
苏鹤声哪儿会听他的,扣住人,一把将人抱起往房间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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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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