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与我一同出征光龙讨伐军的人,如今究竟都在何处?”
这是最后一道封印解开的时刻,罗珊心头最迫切的疑问。
她还记得,当年年纪最小的谢伊顿还活着,可其余之人,命运如何却无从知晓。
若是能找到当年并肩作战的同伴,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关于护国战神的更多秘密。
罗珊轻轻放下茶盏,起身而立。她不必费心去四处打探,因为答案,就在近在咫尺的承安亲王寝殿中。
她举止从容,步伐优雅,直直走向那扇厚重的寝殿大门。
然而,刚至门前,便被拦了下来。
“抱歉,亲王殿下此刻正在休养,恕小姐不能入内。”
总管稳稳地立在门前,态度恭谨而坚决。
罗珊眉峰一挑,淡声道:“我有要事要问他。”
总管却正色提醒:“应当称呼‘父亲’,而非‘亲王’,小姐。”
父亲?罗珊心中冷笑。她记得分明,年幼时不过因一只跳动的青蛙,她落泪惶惶,而眼前这位所谓的父亲,却只是冷眼旁观。如今却要她喊他一声父亲?
她面色讥讽,语气淡漠:“我有事要问父亲。”
话音未落,已然抢在总管的话头之前。她甚至摊开手掌,神情凌厉,仿佛在向绑架亲王的贼人讨还人质。
“这样总行了吧,把父亲请出来。”
总管一时语塞,心下暗暗惊骇。郡主自小以来从未主动寻至寝殿,如今却亲自登门,且态度咄咄逼人。他迟疑片刻,只得拱手应下:“属下这便进去通禀。”
寝殿门扉厚重,缓缓合上。罗珊静立原地,凝望那扇门扉,眸色渐冷。
她心念一转,不禁想着:“若他不肯开门,我是否要直接将门破开?”
杀伐的习性犹在,这是多年征战留下的烙印。可她很快摇了摇头。
才下定决心要掩藏力量与身份,如今若轻举妄动,只会暴露无遗。
于是她静静等待,指尖无声敲击着门板,数着心跳。
一声、两声、三声……
然而,寝殿中始终寂静无声。
罗珊心中浮起一丝不耐,暗想:世人究竟是如何忍耐这等折磨的?
“旁人到底是如何忍耐的?”
罗珊凝视着那扇紧闭的寝殿大门,指尖轻轻敲击门板。
她一生几乎都在征战杀伐,从未学会等待,遇到阻碍时第一反应永远是强行打破。
她几乎要抬手叩门,殿内的总管终于出来。
“小姐,亲王殿下请您进去。”
话音刚落,罗珊便快步踏入。
寝殿宽阔华丽,远非她所居的殿院可比。帷幔垂落,案几整齐,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药香。
“罗珊。”
承安亲王正坐在书案前,仿佛随时都在翻阅卷宗。
罗珊凝视着他手上厚厚的纱布,微微一怔。
“……父亲,你的手,受伤了?”
她方才差点脱口而出“亲王”,在总管的注视下,才急忙改了称呼。
回答她的不是承安亲王,而是总管。
“小姐,在您婚礼那日,殿下因意外伤了手。”
“……我的婚礼。”罗珊眼神一冷。
总管低声补充:“殿下的伤势乃是机密,在痊愈之前,殿下需要静养。”
罗珊的视线落在那缠着纱布的手上,眼神渐渐收紧。那只手,与那日与她交握的手极为相似。
仿佛觉察了她的怀疑,承安亲王缓缓将受伤的手移到案下,避开了她的注视。
“有事就快问。”他的声音冰冷而简短,“问完便退下。”
罗珊收回目光,迎上他的双眼。
“十年前,为了封印光龙而组建的讨伐军,我在典籍里看到过一些记载。父亲,那些人,如今可还在世?”
承安亲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竟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不要岔开话题。”罗珊淡声道,“请直接回答。”
“哈。”承安亲王轻哼一声,侧目质问总管,“是谁教会了她这种口气?”
总管忙躬身答道:“近来小姐见过的人,除了季宸礼小侯爵,别无旁人。”
承安亲王的眼神沉了几分,冷笑:“罢了。想到婚礼被取消时,你竟敢在我面前大声理论,我至今心中未消气。……算了,你继续问吧。”
罗珊点了点头,语气冷静:“十年前的讨伐军,那些人如今都在何处?”
承安亲王却神色淡漠,不以为意。
“你特地来问的,就是这种问题?”
他的态度平静得过分,罗珊心头反倒微微一松,唇角带出一抹笑意。若是如此,那说明他们大都还活着。她甚至生出一丝安慰,觉得那些昔日同伴或许还能带来意外的援助。
然而下一刻,亲王淡漠的话语如利刃般割碎了她的希望。
“都死了。”
罗珊的笑容在顷刻间彻底破碎,仿佛冰雪崩塌。
承安亲王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支着下颌,神情漠然。
“啊——倒也有一人尚存。”
罗珊心口骤然一紧。
“……”
“谢衍廷。”
亲王吐出这个名字时,罗珊眼前闪过那日,她在殿外偶遇的那个男子背影。
当年那支讨伐军里,最年幼的少年尚且活了下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其他人也都还在世。
可如今听到的,却是只有那一人幸存。
“除了他以外……难道全都死了?”
“不错。光龙讨伐军,本就是以送死之人作先锋。能安然归来的,本就寥寥。”
承安亲王最后一句话,久久在罗珊耳畔回荡。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些与她一同笑过、哭过的战友。
啊……
她原以为大家都还活着。
那些人很强,也是好人。
他们曾满怀期待,盼着光龙被封印后,能平安归来,能亲眼见到皇室再度安稳的那一日。
即便护国战神未必能与他们一道走出战场,她也盼着,他们能替自己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可最终,却没有一个人迎来幸福。
难道一路拼杀至今的其他同伴,也都这样殒落了吗?
眼前一阵黑暗,罗珊霎时怔然,什么都想不下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究竟是在归途中死去的,还是……”
明明光龙的封印已经完成。
虽说当时伤势惨烈,可直到最后一刻,并无人殒命。
此后护国战神陷入沉睡,她才不知事态的后续。可如今得知那许多人竟全数死去,这实在荒谬。
“罗珊。”
思绪翻涌间,呼唤声传来。罗珊抬头,只见承安亲王托着下颌,目光深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并非与你相关之事,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关心皇室大事,总算算不得过错吧。”
“话虽如此,但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承安亲王合上唇齿,锋锐的目光仿佛一柄利剑,直直落在罗珊身上。
其中的警告昭然若揭。若执意探寻,不仅是她本人,连承安亲王府的名声与安危,都会被一并牵连。
罗珊心口一紧。
那些战友的死,绝非表面上那般单纯。
纵使亲王不言,他沉重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罗珊沉默不语。
“若无,便退下吧。关于我的伤势,关于方才你问及的事,切记不要在外头再提半个字。”
承安亲王挥了挥手,语气冷硬,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罗珊明白,从他口中,再问不出更多。她缓缓垂下眼睫,转身走出了寝殿。
罗珊从寝殿退出来时,心底已然明白,从承安亲王口中再也套不出更多消息。
脑海深处,一个名字骤然浮现。
那位在婚礼上见过的青年,谢伊顿·谢衍廷。
昔日讨伐军里最年幼的孩子,如今却是唯一幸存的生者。
换言之,那个人一定知晓全部真相。
“我必须见他一面。”罗珊在心底暗暗说道。
恰在此时,一名随从走近亲王寝殿,似是要禀报。
罗珊侧身让开,目光却无意中捕捉到一丝动静。
“亲王殿下,外头有宾客求见。”
随从叩门之后,总管亲自出来。
“今日殿下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随从一脸为难,低声回道:“属下已如此转达,可那位宾客坚持要在会客厅等候……”
听到这里,总管眉头紧蹙,显然已意识到来人身份非同小可。
“究竟是谁?”
“谢衍廷摄政王殿下。”
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入罗珊耳中。她心口一震,猛然抬起头来。
会客厅!
老天终不会彻底舍弃护国战神。
如同当年驰骋前线一般,她提起裙摆,脚下几乎要飞起,竟比总管更快一步赶到了会客厅门前。
推门之前,她先缓了口气,试图收敛心神。
然而,心底深处隐隐不安。果然,门内的气息,她竟无法捕捉。
罗珊眉头紧锁,一把推开了厚重的门扉。
会客厅内,那位青年正悠然倚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神情慵懒。
正是婚礼上与她目光相接的男子,谢伊顿·谢衍廷。
“……谢衍廷摄政王?”
青年缓缓抬眸,红眸如烈火般直直锁住她。
“听说亲王殿下身体不适,本打算今日便告辞,倒是没想到郡主亲自出来了。”
罗珊微微一怔,旋即走进,反手将会客厅的门合上。
为了避免外人进来,她顺手抽过门边的扫帚,横在门扣处,将其牢牢卡住。
谢衍廷看在眼里,竟是失笑:“郡主的待客之道,竟是先将人困住不成?”
“我有事要问,不想被人打扰。”罗珊神色冷峻,坐在他对面。
谢衍廷支颐而笑,目光意味深长:“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个病尚未痊愈的患者。”
“我很好。”罗珊毫不迟疑地回道。
“呵。”他低低一笑,神色懒散,“正好,我也想问郡主几件事。与其从亲王口中探听,不如直接向当事人确认,岂不更快?”
气息逼近,氛围骤然紧绷。罗珊暗暗攥紧衣袖,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郡主,你是否与光龙的沉睡有关?”
罗珊心头一震,面上却极力维持平静:“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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