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点听到生日祝福对洛宸羽来说是件很独特的事，徐雾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这十多年里卡点送他生日祝福的人。
这个点宿舍已经熄了灯，桌上两盏台灯的亮光是唯一的光源。
徐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映着亮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出神间，洛宸羽轻声说了句：“真好。”
“什么？”洛宸羽的声音很轻很淡，某人又不专注，没听太清。
“没。”熟悉的声音离得很近，带了点温热急促的呼吸。
徐雾顺着他偏开的目光看去，瞥见桌角那块，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把礼物送出去。
洛宸羽伤的左手，处理伤口时为了更好照到台灯的光，他们现在是坐着对方的位置上。徐雾手伸在半空，轻声说：“我拿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熄灯，夜晚宿舍周围又安静的缘故，两人的声音都放得很轻。
“嗯。”洛宸羽侧了点身给他让位。
黑色绒布大片沾了灰，价值不菲的皮革底也被磕碰得受损，徐雾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一面特好奇洛宸羽看到礼物时的反应，一面又可惜这个狼狈还脏的外盒送不出手……
“打开看看？”
“好。”
“啪嗒”一声清脆的金属声，盒盖被向上掀起，洛宸羽的手不由僵在原地，瞳孔微震……
那是一套保存很好的原稿手记。
翻开扉页，上面是他母亲亲手写的一段话：“无需陷于今日的糟糕，因为明天日出依旧。——爱书”
这本《手记》是爱书最特殊的一部作品，书中内容源于她的手写随笔，与她其余的作品不同，她的原稿印刷占据大篇幅，鲜有文字批注。
三十二岁是洛云舒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历经变故，在文学圈销声匿迹几年后再复工，起步何其艰难。这本手记的出版在初期最不值钱，原稿本被有识之人出价买走，却几经转手，早些年被传到海外某收藏家那，成了他藏室一众藏品中的尔尔。
未曾想，后来洛旸在商业场上地位攀升，因其对前妻感情的忠贞不渝，被媒体争相报道，传作佳话。这番舆论热潮连带着洛云舒的作品一并炒作，重获瞩目。现如今，这本原稿的收藏价值自然也不言而喻。徐雾砸钱托关系，费了不少力气才说动那位藏者割爱。
书记的背面是一位知名文人对手记出版的赠语：「爱书先生称，婚姻是其一生中最恨之事，却也很感激这段婚姻。她写人生的道路总会有些弯弯绕绕，脚下走过的每一步路都算数，婚姻实现了她的阶段转型，对社会的阅历与思考更深层次。如果说苦难是文学的沃土，那爱书先生经历一段糟糕的婚姻后，所展现的文学天赋是令人大为震撼的，字里行间尽是对生活的写实，这并不是毒鸡汤，是面对现实生活的坦然，从不缺乏重头来过的勇气。」
“手写原稿……”洛宸羽触摸着那真切的墨迹愣神。
洛旸一向反对他去留恋已经过世的人。洛宸羽始终固执地认为，父亲只是怕他想到妈妈后难过，因此他同样也很少提起说想她。
以前，洛宸羽常背着洛旸偷偷练字，书写纸在书架长柜里堆了满。他的书法是母亲一笔一画教的，睹物思人，字字句句，提笔思念。
“喜欢吗？这个生日礼物……”徐雾问他。
“很喜欢。”洛宸羽缓重地抬起眼眸，声音又哑又低。
-
纸难包火，徐雾被关这件事因着器材室的门锁被强行撬坏先被传开。听说是被人看到了，当晚就偷偷跑去告诉了老师，这事在整层高二闹得沸沸扬扬的。
虽然操场那块没有监控，但教室和宿舍那附近的走廊都有拍到，时间对得上的，就是理三的那几人。
办公室里，王建华刚从政教处那边匆匆赶来处理这事，黄彤在旁正襟危坐，还有涉及到的几个学生以及家长都在。
出主意的那个刘天火还在嘴硬：“我们几个就是东西忘拿了，回趟教学楼，这件事和我们有屁的关系，他们纯血口喷人。”
“对啊老师，这件事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指不定他惹到谁了被人恶意报复，然后反过来泼我们脏水。”胡俊涵也紧跟着说。
不知道谁的家长急着开口：“老师，这种没证据的事情怎么能听单面指认呢，我儿子虽然成绩不太好，但他品性是什么样，我们大人都是清楚的啊。”
“他们父母怎么不来，家长对这种事情丝毫不关心吗？”那人骂骂咧咧地向校长讨要说法。
“我听我孩子说，他们学校有个不要脸的走后门进来，原来是家长也不管。”有个家长眼神不屑地扫了徐雾一眼，语气轻蔑，“看着也不像什么好学生，学不好，人品也差。”这时候，道听途说加上自以为是的臆想，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陈刚作为年级主任，平时跟个混子一样又拽又痞，但这种场面又是另一幅姿态，不怒自威，严声道：“这个器材室的唯二钥匙，一把是放在体育老师那里，另一把就是放在这个叫刘天火的学生手里，需要我现在让体育老师把课停了过来给你认人吗？”
刘天火的脸拉下来了一点，脸色沉着争辩：“谁知道是不是被人给偷了。”
陈刚怒声呵斥：“全段监控都调了，除了你自己，有谁到过你位置上吗？当老师是傻吗，啊？”
“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校园霸凌的事情近年都是国家和教育局严厉监管的方面……”王建华语气严肃。
这件事处理不好绝对会影响到教师评优，黄彤忙出来和稀泥打圆场：“哎呀，校长，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有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我看这个同学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们私下解决了，道个歉，别把事情闹大，伤了同学间的和气啊。”
“不私了。该处分处分，该怎么罚怎么罚。”徐雾冷哼一声，“很不巧，我这人最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是，怎么又说徐雾成绩差？谁天天传谣言啊。”翟佳鑫早听得窝火了，终于抓到空隙能为兄弟发声了，“我哥们物理次次赋分满分，总分排全年级第十一，他用得着抄吗他？”
“那就他抄的呗。”那个“听说有人”的家长指着洛宸羽说。
洛宸羽翻了个白眼。
徐雾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没绷住笑出了声：“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抄你儿子的吗？”
家长显然没想到能在这种事上吃瘪，陈刚又紧着泼了盆冷水：“闲着没事去操场上跑几圈耗耗精力，在这里找事不如多想想以后能不能上个本科。”
后来这件事吵来吵去，那三个人主要闹事的被记了处分，还挨个被迫不情不愿地向徐雾道了歉。
至于那个在门卫把他骗去的男生，徐雾也没去真的把人找出来一并举报了。
倒是王建华，就着这事开了个“反对校园霸凌”主题的全年级大会，还把器材室关了彻底整改，在临中史上称“真关之治”。
“贞观之治？”洛宸羽对他们这届的脑洞也是服气了，随口一问，“那是不是还有开元盛世？”
“诶你别说，还真有。”翟佳鑫讲起八卦可来劲了，“那时候初中，建华微服私访巡查，结果上课有人传小纸条，也被王建华开大会提了。”
这事徐雾好像错过了，不太清楚，问道：“写了什么？”
“我来给你学一段啊。”
翟佳鑫清了清嗓子，故意学着王建华的语气：“最近呢——我发现，有些学生，上课不认真听，沉迷什么虚拟世界，上课传纸条，写了什么，武器，圣遗物……”
翟佳鑫打了个响指：“这一听不就原神吗，那底下全在喊，原神！原神！”
“然后王建华还说，下次再让他抓到，要处分，情节严重的，沉迷虚拟世界的，直接开除！”翟佳鑫耸了耸肩，说，“所以就被叫成“开原盛世”了。”
徐雾内心直道，夸张——
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
晚饭前一会儿，洛宸羽问徐雾要不要一起去拿蛋糕。
徐雾那个时候说想吃蛋糕，其实就是为了找个理由好给他过生日而已。随口说的，没想到洛宸羽真记住了。
洛宸羽订的时间很准，蛋糕专送员来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到门卫了。
临中不允许学生收外卖，老师每次点外卖也麻烦，得证明是老师点的才能拿，但家长送东西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他们运气不错，配送员穿的私服，他们隔着铁门远远眼神加头部示意，相互确认了对方。
徐雾大大方方地打开门卫室走进去，到窗口那接蛋糕。
“您的生日蛋糕，……”
徐雾心一震，靠，洛宸羽没打好招呼得假装成家长。
徐雾赶忙打断他，背着门卫管理大叔疯狂眨眼示意，大声地接上话：“小叔叔，你终于来了啊。”
配送员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啊啊，对对，等很久了吧。”
门卫大爷持着怀疑态度缓缓走过来：“你是这个学生的家长？”
“对，是的。”窗口拿着个蛋糕透明箱的配送员一本正经地胡扯，“我侄子平时读书太辛苦了，刚好碰上他生日，我来给他送个蛋糕。”
徐雾内心暗道，好一个演出来的叔侄情深，门卫大叔这要不信就说不过去了吧。
门卫大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半信半疑地问：“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装着蛋糕的箱子就摆在窗口的平台上，小票还没撕，配送员偷摸瞟了眼，看着徐雾，扬下巴示意道：“哦，他叫洛宸羽。”
都这么明显了，洛宸羽了然于心是什么情况，徐雾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的洛宸羽在背着他偷笑。耐不住门卫大叔放过他了，让他去接东西。
拿到蛋糕出门后，徐雾把蛋糕递到洛宸羽的手里让他自己提着，“你还好意思笑？你怎么不提前和他说一声，吓死我了……幸亏我反应迅速，给他话给堵了。”
“我不知道这个。”
“你猜为什么我宁愿翻墙出去自己出去买了带回来，也不点外卖？”
洛宸羽思考了一下，点头回答：“放之前，我可能会认为，你是在学校待久了，想翻墙出去走走？”
徐雾被他气笑了，“呵”了一声。
“那次不是没抓到你嘛？”怎么这么记仇？”
“性质比抓到更恶劣。”
“为什么？”
“细节不重要。”
徐雾走快了几步，走在前面，夕阳的金色余晖将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没有其他人的宽阔走道，此刻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漫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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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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