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成了公主殿下的恩人,城主府的贵宾。
二丫飘飘然地踏进了只存在幻想里的房间,哦不,想象中的房间都不会有这么大,这么豪气。
原来,房间可以不只是房间。
里面还可以有厅堂、温泉浴池、梳衣室以及内室。
带路的丫鬟介绍着。
另一个小丫鬟小跑过来在耳边低语几句,带路的丫鬟转而就对二丫说:“小姐,澡盆的水已经放好了。您们这一路劳累奔波,沐浴更衣解解乏吧。换洗的衣服也给您放在屏风上了。”
澡盆里清清的水在晃荡,二丫感受着熨肤的舒适。
偌大的澡盆再来十个二丫都不显拥挤,可那丫鬟只是说虞城多多少少也受到旱灾影响,往日里的温泉浴池今时自然已不能用,只能委屈主子在这小澡盆里过活。
委屈。
原来像这样的生活都能被称作委屈。
*
门外多了个人影,清歌双手环胸,右脚一点一点。
公主还是太善良了。这人独自守在那土地庙,身上又有那些来历不明的、说不清的物品,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东西,给点银两就已经是她走了大运了,怎么还安个恩人的名号。更过分的是……还让她到门口亲自等。
作为昭阳公主的贴身侍女,清歌对这个安排很不满,右脚点击大地的频率逐渐加快,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抹不耐的神色。
二丫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冰块脸,忍不住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下。她很不喜欢自己,二丫清楚这个事实。
“走吧。”清歌见人出来,直接了当地转身。
二丫只能小跑着跟上。
等到两人感到会客厅时,昭阳和虞衡的谈话已经到了尾声,虞衡眼尾扫到正在走上前的两个人影,顺坡就下地提出先去忙,与清歌擦肩而过时还微笑着点了点头。
昭阳抿了一口茶,继而招呼二丫上前,“二丫,过来这里。”语调轻轻柔柔,带着白云的蓬松。
清歌心中更是不喜,这个人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么讨得公主的喜欢。在看到昭阳伸手帮助二丫打理衣服时,更是克制不住地直接出声,“公主,这种事情交给奴婢就行。”
二丫身子一僵,只得慌乱道:“我自己、我自己来。”手指却茫然的不知放在哪里。衣服精美,一层套了一层,光系带就有好几条,二丫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个穿法,只得囫囵绑了起来,又不敢系个硬堂堂的死结,这一路小跑下来,衣服更是松散的不成样子。
昭阳细白水嫩的手指翻转个不停,嘴里依旧温温柔柔道:“一件小事而已……现在感觉怎么样?”昭阳的眼睛弯弯,里面有着月光照耀下的粼粼水光——是二丫最喜欢的景。
“嗯……很舒服。”两层衣服有序地排列,服帖地搭在身上,料子比鱼鳞还滑溜。
舒服的不止是衣服,还有餐桌上的饭食。
清歌看着二丫粗俗的动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目光上移,一顿,心里仿佛也一瞬哑了声。
清歌知晓自己的情绪不对,她怎么看二丫怎么不顺眼,感觉二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种流浪乞丐,洗个干净澡时间花费多一点很正常,不会穿精美复杂的衣服也很正常,吃相狼狈也很正常。清歌平时不会用这种不屑厌烦的态度去对待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受尽苦难的陌生人。她甚至还会去夸赞一个在狼狈之地无望之境还有自保手段的劣势之人。
可偏偏面对二丫,清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燥气。
但是这一眼下来,清歌有点恍惚,于是这顿餐食只传出了安稳的饭香。
*
饭香飘啊飘,飘到城主那里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虞衡面色阴沉,天赐的风雨利它虞府,可偏偏天子带来的风雨要掀翻了这虞府。
旱灾当前,虞城出钱出地出力的。
白花花的银两往邻城送,让他们能够购得更多的粮食。刚硬的城门打开,让难民有一处容身地。更别论派出的百千官差安抚帮助。
可这些还不够!长公主竟然要虞府独自出资。
半个时辰前。
会客厅主座上,昭阳笑得真诚,“虞城是个富饶之地,虞大人官甲一方,虞夫人又素会经商理财,府中必不缺用度。本宫此番前来是想与您商量虞府出资的事。”
虞衡回道:“哪用您说啊,作为平国人,邻城有难,我又怎会置之身外啊。虞城这次帮援,虞府也补了不少东西进去。”
老狐狸佯装叹气,“现在府中吃穿都缩减了一半不止,像这种正山铁观音,以往哪敢拿出来在您面前献丑啊。”
昭阳顺势押了口茶,“一两茶叶一两金,难灾当前,本宫还要顾着自己享受,实在不妥。”茶杯被放了下来,昭阳轻摇着头,“果然有了糟心事,连茶水滋味都不得劲。如今看来,倒是白水喝起来更通透些。难怪虞大人下令让府中上下节俭些,想来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虞衡心里暗呸一声,这个公主果然是个不好相与的。往日天高皇帝远,只听过虚名,还从未见识过。今日一聊,果然不是个好处理的。
把虞府这些行为冠上心里过意不去的名头,表面上是夸赞自己善良体恤民情,话外却在落实只顾自己感受的罪。
昭阳又开口,“虞城主是个性情中人,所行之事也全了有情有义,只是在不知门道的外人来看,城主所行之事是城与城之间的互助,是应行之事、无功之事。大人充其量也只能落得个‘统筹有度’的好名头,偏偏旱灾也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决的事,再拖下去怕是连这个好名头都要落了空。”
“有功之行,无功之名。本宫都替虞大人可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本宫一样,知道虞府上下缩减不是面子功夫,城主,您说是吧?”
“是是。”虞衡连声应道。
他能说不是吗?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更何况眼前人是长公主殿下,是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皇女。
“倒是我欠考量了。”虞衡小心试探着,“那依公主之间,虞府出资千两如何?”
昭阳似笑非笑,没有应声。
虞衡心道不好,又加了筹码,“出资千两是一方面,城内再设十个粥棚,粥棚花费也由我虞府来出。”
昭阳吐出了一口气,似是感叹,“虞大人果然心中有民,照本宫看,‘抚民使’也担得的。”
虞衡的笑容晃了晃,几乎要维持不住。
上一任抚民使可是捐了十万两白银啊。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官者亦为民,这是臣应做之事,怎敢妄此钓誉?”
昭阳朗笑,“虞大人说笑了,本宫知晓您非沾名钓誉之人。实实事之人,理应有礼名来配,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虞衡低头嘬了口茶才抬头道:“公主也知是我夫人善理财,府内钱财都由夫人管理,这事我总得与夫人商量的,不然不知明细。打肿脸充胖子也就算了,要是过了头,需再让夫人为我填嫁妆,那我可真是做了遭事啊。”
虞衡将今日对话尽数说了出来,虞夫人面色沉静,开口道:“先用膳。”
说是用膳,其实两人动筷都不多。虞夫人率先放下了筷,“抚民使当不得。”
虞衡叹了口气,眼中沉沉,“自然当不得。”
真论品阶来说,抚民使比虞城城主还要大几阶。虞衡现在是正四品官员,抚民使是个从二品。
可有些是虚职,堪堪挂个名,抚民使就是其中之一。有难之时让你出个钱财,事后再夸赞一番,面子有了,里子却挣不到还得赔。
平国现在统共也就出过两个抚民使,皆是皇商,产业遍布全国。他们是抚民使,不仅仅对他们有利,对皇室更是百利无一害。不需皇家出钱出力,还能落得个好名声。皇商抚民,百姓扣恩的同时也会记着是皇上抚民。
可虞衡只是个小城城主,虞府也只是坐落一方的富商之家,有正职在身再去与皇室挂个勾,祖上又无门楣,真出点事那这世间也没他们的事了。
“可是……”虞衡的眉头越皱越深,“按照公主的意思,不出个万两估计不会罢休。”
万两白银下去,若真无个水花,虞衡醒来都要抽自己两巴掌。
虞夫人是商人,比虞衡还看重利益得失。她食指一动一动,点着桌子,长期拨算盘记账的指头有着厚厚的老茧。老茧点在桌上,触感不是很明显,倒是腕骨间随之一动一动的筋在拉扯着虞夫人的思绪。
终于,虞夫人开口:“给瑜儿。”
虞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换个郡主之位倒也可以。”
“不!”虞夫人立马否定,“不是郡主,是县主。”
“县主?”虞衡惊诧,瞪圆了眼睛,“县主是否有些不值当了。”
虞夫人斜瞥了虞衡一眼,“与天家做生意,你还想要有得赚?”
虞衡哂笑。
虞夫人继续道:“万两白银换个县主之位,这笔生意是稳的。我们不贪权势,天家随意给出了虚职又能笼获一笔夸赞,长公主没道理不同意。”
“但是这个县不能让他们来分配,瑜儿得当清平县县主。”
“这……”虞衡理解了自己夫人的意思,但还是有顾虑,“清平县属实是有点不够格了。”
清平县是领城的一个小县,民风淳朴,人也质朴,总之就是不太富裕。
虞衡道:“不求主县,但也不至于……”
虞夫人抬了抬手,虞衡识相地闭嘴了。虞夫人悠悠道:“来的可是长公主啊。”
虞衡神色变换了几番,也想明白了个中缘由,最后定了定神,“既然这样,那干脆再做一件事。”
虞衡正色道:“认那个小乞丐为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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