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梦乡的裴安粗略回顾这些年与师父、师兄弟的点点滴滴,睡眼惺忪:“我刚刚是做了一个回顾人生的大梦?”
他就这样睡着了?坐在绳子编织出来的镂空座椅上?在悬崖上睡着了?是的,他居然这么淡定。
哎呀!这个时辰神通觉醒太欺负人了!我可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小子。裴安交缠着双臂依靠在亮晶晶冷感银绳上,淡淡的死感向四周蔓延。
他陡然想到师父前几年在给有望得到元神指点的裴家小朋友们授课中提到,他十五岁那年神通觉醒时碰巧在茅厕,也就是人最脆弱的时刻,欲尽未尽之时,脑海里就响起低沉的声音“时机到了!”
这一声来得过于突然,好容易酝酿的屎意消散,害得他多蹲了好久,手里厕纸被他揉得湿温、发皱。
“哈哈哈!”裴安没控制住笑出了声,杠铃笑声在清晨的悬崖格外响亮,山下松林惊出几只飞鸦。
裴安有轻微恐高症,在还没摔破相之前,他其实很执着于自己不会御剑飞行这件事,摔破相那回他飞向空中时以为自己板上钉钉掌握了,心驰神往间意念飞向九霄云外,心内有物,一受力,肢体动作跟着变形,带歪他斜飞进紫竹林,那些痛击人门面的尖锐竹刺至今历历在目,想一回,他就哆嗦一次。
养好伤后的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在玉女峰顶逗留看风景,还是后来师父御剑飞行时多带他飞下山玩几次,他才克服对高度的恐惧,只是他至今不会御剑。
裴家宝库富得流油,他还没爬到半山腰酣睡前,他在顶端愁云惨淡了好一会儿,翻了翻乾坤袋,他才找到下山的灵感:小裴蛇!
这是裴玄澈用精铁融合白银打造的绳索,牢固、韧性十足,他附了点自己的神识法力在上头,制得这条“蛇”精神头十足,会自己思考如何打结、缠绕才能更好地协助主人。
裴安把它掏出来叫醒它之后,它就扭扭细长的腰肢,前缩后展倒腾一番,“蹭”的一下变得比巨蟒还长,不过直径依旧是人手握得正好舒适的大小。
他用力摁了摁玉女突出的大椎,试探受力程度,测试无恙后就使唤小裴蛇缠上去多打几个结。小裴蛇点点头,搔首弄姿就旋上去绕了几圈试图用“双臂”把自己包裹起来,那神情,让他想到顾影自怜的小妖精,小裴蛇把自己直条条的下半身顺着悬崖扔下去,并力所能及越拉越长。
他很珍惜有灵性的物件,用手撸了撸它打的渔夫结,一副揉搓猫下巴的骚哄样儿。
他利索拽着绳子,一踩一个脚印、万般确认自己踏实了、踏紧了,才愿意落脚几不可察的石壁缝隙,爬到三分之一处,云片密布,裹挟着凉风的迷雾扑上他的脸,冷热相交,化作呢喃的水痕从面颊滑落颈窝,体感上,他是舒爽的。
他很享受元神出的第一道考题:攀岩——与巨石融为一体,做个了无挂碍的山羊,过只和石头较劲的日子。爬到半山腰处,他甚至能酣然入睡,这睡眠质量比在观里端正躺着睡还好!
虽然过往的生活也很好,可以说是逍遥自在,快活似孩童,但还是将他置于师父、师兄弟们的保护下,喜恶同因,保护也可以是限制。
“兴许元神指引我要做到的就是完完全全、自自在在的独立吧!心野了,终归是回不去了!”他滴滴叨叨半天,把小裴蛇当秋千晃了一会儿。
东方之既白,他在接近山脚处发现一根从石头缝里蹦出与地面180度平行的“迎客松”,吊在岩壁上半天,裴安早就乏了,水珠混杂着汗液,衣服就着水湿紧贴后背。他爬到松树上跺几脚,确认无误后直条条躺下看日出。松树根系缠绕紧致有力,晓是他精壮、宽肩窄腰的大肌肉密度,它也稳稳当当承托住。
玉女峰的背面最底处环绕着晋江分支流,他在树上看日出的同时也在凝神苦思无船该如何出去,游出去吧,没那么大能量。要不把树砍了,扶着木桩子飘出去?据他所知,离这条支流最近的陆面就是福宁城了,关键福宁城有结界,非法力高强修行者无法进入,能不能成功着陆是一回事,劳心劳力游过去半路没给暗流吸走,没给激流冲走都算幸运的!而且好不容易游过去了,结界打不开,会气得人直接暴毙!
元神想磨我学会野外求生?他狠狠刮擦刀削的眉头,生怕自己长出老气横秋的“川”字悬针纹来。
……
捉摸不定间,阳光普照,驱散一片阴湿,迷雾褪去,五百里开外隐约有个庞然大物屹立不动。他一惊,这是个小岛,还是个大船?如果是船的话,它得有好几层高才对,谁家的船这么豪华?而又是哪个神人把船停在这么杳无人烟的地方?诶嘿,是船的话,那还真是天助我也!?
思绪随着哗哗水流游走,他兴奋捣开乾坤袋,拿出一个竹节大小的物什,里面嵌着大镜片,筒身深紫色,由两个竹筒衔接而成。他将竹筒置于左眼,双手反方向扭着竹筒,“咔嚓”内部机关旋动。筒中镜像里,庞然大物逐渐清晰。
无风水面琉璃滑,碧波之上,稳稳停着一座四层楼高的木制船楼,最底层是承载上三层的密闭船舱,其天花板是一块空旷的甲板,甲板迎向风口处立着主桅杆,主桅杆向外一段距离是前桅,多帆联动。而占据了甲板大部分面积的是雕梁画栋、檐尾高翘的三层楼,甲板开口,从里向最高层造着一段错落有致的木阶,枯藤缠绵绕住木阶扶梯。藤萝系甲,可春可秋。其外观刷上一层勃更第红船漆,锃亮,气派,是王侯将相钟爱的“红楼牌”。不红无贵气!
他拧了拧竹节,“咔滋”,隐藏的第三节最小的竹筒被拉出来,竹节一下子变成远程打击的炮筒,怼人脸上,不看清晰不行。镜像里,船只细节一览无遗:甲板以上第三层,也就是整只船的最高层,楼梯直达的木质双开门的头上,挂着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混元号”,后面还画着一个黑白色的阴阳八卦做点缀。
“哦~有意思了,何方修士?”他“咔哒”两声将竹节按回小竹筒,放到乾坤袋里,拉了拉抽绳,磨磨双手。
“我该如何过去呢?游泳吗?可我不想湿衣服呢?”“唉”他缓缓叹一口气,手悄无声息间摸向腰间被人遗忘已久的佩剑。他虽然御剑菜菜的,但剑术高超,如若同寻常无法力加持的武夫对上,十步内可取一人性命。
“试试看吗?”他强压下自己心中不断重现的竹刺,“该来的总要来,越怕,它越来,不是吗?”从前裴玄澈带他克服恐高症时话语在耳边循环立体播放。
他使劲摇摇头,脑浆波涛汹涌,三两额前碎发随之蹦跳,陡然间向后飞去,“死就死吧!”“无忧”飞出剑鞘,紫色能量波划破天际,他微一屈膝,脚底板送他上剑。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像半空折翼的鸟,飞速自残,一头扎向“混元号”。
意料之外的是,船楼甲板两侧机械轮动,甩出两条枯藤强劲抽向空中奇袭的“不速之客”,一条以扇巴掌的架势抡向他,另一条在鞭打之后圈圈缠绕捆死了这只折翼的鸟儿,将他收进船舱,拆解入腹。佩剑“无忧”在惯性的作用下刺向天空,旋转一圈后,直直插进甲板,木头碎屑四溅。
“唔~”暗黑的船舱中,裴安轻抚脸上**辣发痛的红条子,顺带抹去因不耐痛自动产出的生理性眼泪。
“呼……”一股蓝色气流波夹杂着呜咽的风声呼啸而过,木墙上用铁丝网悬挂的红烛陡然亮起,室内一片温暖的、细小的明亮,恰好的亮度并未使人的眼睛产生刺痛,裴安被五花大绑搁置在苎麻地榻上,闯入裴安视角的是在地毯旁边的梨花雕木红桌,在红烛光照下显得格外精致古雅。桌上摆着有棱有角的灰色石盆,细腻的小鹅卵石堆叠汇聚,温润如玉,绿中透黄的文竹修长、纤细,挺直枝身,自有一番风骨。墙上挂着一副行书“天地不仁”,出乎裴安意料的是,这四个大字自带能量,气感强烈,而裴安擅长的祝由科中就有关于画符、造字疗愈的技术。
“这的主人真也是个玄门中人?”裴安沉吟。
“咔哒”木门自发开启,身着黑色长袍、身量修长高大的男人信步进来。直觉判断,裴安认定那道点亮红烛的蓝色气波发自他手。裴安抬头,不经意撞向他直勾勾的眼神,为明眸的亮光所俘获,沉沦进眼底的乌黑神秘,他生就一双饱含春水的桃花眼,随着眼皮眨巴,扑闪扑闪地招蜂引蝶,无端的娇媚、勾人尝试掩盖他纯阳之体的事实,细长、柔和的眉峰紧压着勾翘的眉眼,白皙如鹅羽的面庞衬得他眼尾愈发泛红。嘴唇饱满,分明没有在笑,却微微上翘勾勒出美好的“M”字形,红润细腻,引人采拮。
这位公子衣衫不整,鸦色乌发及腰、凌乱。“哈~”他发出一声慵懒的哈欠,鼻端发红,流出生理性泪水。明明我们知道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我们总有他被狠狠欺负过的错觉,他像个欲碎的瓷娃娃,分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美!他真的是男孩子吗?”裴安看得如痴如醉,双颊染上不易察觉的绯红。
陈错看到裴安被枯藤勒得充血的强劲肌肉,不由得喉头发紧。五花大绑将裴安宽肩窄腰的精壮肢体展现得淋漓尽致,下颌角清晰流畅如刀削,骨相立体、饱满,带有攻击性,高耸的鼻梁让他心内一紧,眉目漆黑,而中华小黄犬般圆润的眼型却给他的气质增添一股阳光味儿,少年气与沉稳踏实并存。当然,除了丰神俊朗外,被枯藤摔了一巴掌的红条也十分醒目!
两人互相端详,沉默良久。裴安率先回过味儿来,爽朗地打起交道:“在下是八仙裴氏门下弟子裴安,下山历练元神被指引到此处,叨扰到小兄弟你,切莫见怪!”说完,他就点头致意。
“被绑着会舒服吗?怎么都不提让我给你解开。”这位小兄弟并未一板一眼进行自我介绍,而是盯着裴安充血的胸肌肉一脸戏谑。到底是有什么过往经历,这位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公子言行举止却如此轻浮?
裴安的面色胀成茄红色,晓是最爱玩笑打闹的他也禁不住风流灵巧的可人逗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哈哈!”陈错半掩着面,笑弯了腰,清脆的音色和靓丽的容易把世界都点亮了。“不逗你不逗你!你不禁逗!”陈错摆摆手,随后作揖,“在下是已飞升仙人陈玄逸的关门弟子陈错。”他信手一指,枯藤闪着蓝色的光自动缩回甲板机关内。
失去束缚的裴安,松松手腕,拧了拧绳索绑出的红痕,他蹙着眉,扭扭脖子。怎么好像在哪听过陈玄逸的名号。
“偶,对!”他指向陈错,眼睛瞪大像铜铃。
脑子混乱的他,还没憋出一个字,就被陈错抢答:“是的是的。我师父就是那个下凡不找仙族门派,果断选择八仙裴氏还救过你师父一命的陈玄逸。”
“那辈分上你算我大师兄咯?”裴安笑笑。
两人相看,眼底笑意愈发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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