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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块的空地上,东方不败弯着腰身,神色恍惚。
他十分勉强的睁着眼,手指颤动,下意识想要去追被白袍人带走的楼兰。
可无力的身体,困顿的思绪死死拖着他,又怎么能去追被迫和自己分离的心上人。
下刻,宫撵的层层白纱忽被旁边的宫女小心掀开一角。
一个高高瘦瘦的模糊影子从里慢慢走了出来,再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竭力想看清眼前站的人,但拼尽全力的微微抬起头后,也只能看到一小块白洁的下巴,和勾起的红红嘴角。
以及月光下霜雪似的白丝衣襟。
现在妨碍人等全都走了,有些该说的话,该问的责也有了充足的时间来讲。
事到如今已无回转的余地,双方不妨就敞开心胸说正事。
毕竟坦坦荡荡的聊,远远要胜过拐弯抹角的骂。
“小友,吾很欣赏你的勇敢与大胆,但不赞成你的莽撞与自大,更不喜欢你的肆无忌惮,空生妄想。”
那人站在月光下比月光更冷,说的清淡,语气却冷的入骨。
“吾徒心思纯善,容易受人蛊惑,你想凭小小伎俩就把她从吾的身边带走,用甜言蜜语哄着她过凡间那些没有尽头的苦日子。”
“难道是故意欺负她父母不在,便以为她的身后无人看管就随意戏弄,小友此举是否有些过分了呢?”
“可惜吾还能再动几年呢,帮她处理几个满嘴蜜里调油的小人,对吾也不算一件难事。”
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只能勉强瞧见面前人松松背着手,听到面前人平静的笑着吐字。
这人的气度从容而优雅,气势高傲的不似凡人。
“小友,你可知吾徒是多么特殊多么宝贵的存在,世间千万人加起来也比之不及她一分一毫,吾拿这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如流水般的供养着她,还唯恐让她受了丝毫的委屈。”
“……”
“你想带她去往凡尘,却拿什么来养活她呢?就拿那些随处可见的破烂衣裳,连宫女都不屑一顾的糟糠野菜,以及那些压根登不上台面的破铜烂铁或者廉价至极的小玩意?”
“……”
“只是江湖里区区一个小门小户的教主,那些糟烂连乞丐都看不上的东西,你怎么拿得出手,你怎么说得出口,又怎么敢有胆量来诱拐她?”
“……”
“果然你们这些江湖人呐,个个都是井底之蛙没真正见过世面,有那么一点本事便沾沾自喜自以为大,以为自己给的就是最好的,殊不知真是贻笑大方,自不量力。”
饶是身体无力回击,神志不清说不清话,东方不败也实在忍不了对方的肆意贬低与尽情嘲讽。
自从当了教主后,这么多年还没谁敢如此看轻他,言语刻薄到了他似乎还不如街边讨饭吃的流浪汉。
哪怕这是心上人的亲师父,他也忍不了。
“哈,可笑......本座......本座能给她的,当然都是本座最好的,即便你看不起本座给的,但那,那又如何呢?”
中了招的东方不败神志浑噩的看不清人,神色依旧倨傲如初,神采飞扬。
高傲惯不服输的人竭力抬起下巴,对面前的人发出一声声的轻蔑冷笑。
“老家伙,本座有权势有武功还有脸,只需勾一勾手指,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了本座冲锋陷阵,为了本座一句话舍生忘死,粉身碎骨也绝无半字怨言!”
即便此刻的他落于下风,仍是不减丝毫傲气,张口便是明嘲暗讽,极尽嘲弄。
“若非本座从来不屑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你的爱徒早已是本座手里的雀,窗前的花,被本座肆意的玩弄在手里还不自知呢。”
冰冷沉重的夜色里,这人的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看着他的眼神冷彻寒骨。
东方不败看罢却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略显尖锐的笑声来回飘荡在安寂无声的深林里,如同鬼魅靡靡,落叶无风晃动。
直到他笑够了笑累了,还是没有半分怯意,反而堂而皇之的送去了一抹充满挑衅的眼神。
“小友,你东方不败的名头,吾虽长居艳阳宫也略有耳闻,吾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点本事,比那些没用的阿猫阿狗是要强点,但也仅仅是强了一点而已,。”
纵使受到他明里暗里的故意挑衅,金戈之声的主人却丝毫不怒不急,从容不迫的背着手。
那人侧过身去,轻摆了摆衣袖,仍是淡淡一笑了之。
或许在这人看来,今日今时他所有的反抗和辨驳都不过是稚嫩幼儿的无趣把戏。
甚至因为那点没有危险的张牙舞爪的狠劲,还显得有点可爱。
“在吾看来,你同外面的那些凡夫俗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口红唇白牙在他逐渐散开的视线里一张一合,看得他愈发困倦,神志不清。
“吾徒与你,便如云泥之别,是你万万不该肖想的东西,渺小凡人妄想占有不属于自己的绝世宝物便会引来天降雷罚,小友此举实在是糊涂啊。”
堂堂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世人谁不把他捧在云巅之上顶礼膜拜?
可落在此人的嘴里,他竟与旁边杂草没有丝毫的差别,任谁听了不觉是空口大话,惊怒交加?
东方不败咬紧了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两分,再竭力睁大了眼狠狠瞪了过去。
“你是不是老得看不清听不明了,你说本座是什么?”
他气极反笑,脱口怒斥。
“本座是整个日月神教的主人,连武林盟主见了本座都要退让七分,别以为仗着是楼兰的师父就能对本座说三道四!”
“老东西,有本事你就把本座体内的怪毒解了,再堂堂正正的与本座对打一场,让本座好好瞧瞧你的老骨头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面前人长叹一声,摇头啧啧,沉稳的语气参着几分嘲弄的轻慢。
“所以吾才不喜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更不喜那所谓的日月神教,每次张口便是打打杀杀,野蛮的犹如不开化的牲畜,只知用蛮力与鲜血宣誓主权与地盘,又哪里像个有理智懂明礼的人呢。”
说着顿了一下,接着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
“小友,你可知这天底下三分之一的财富都要归于吾的艳阳宫,吾的爱徒所有。”
“什,什么?!”东方不败闻之大惊。
他当然吃惊,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如若当真尽归一人之手,一宫之内……
这种可怕至极的猜想常人压根想都不敢想。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真有这般情况,那么只需某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天底下所有人的生存根基,国家的生死存亡都会在一夕之间如大厦倾颓,粉身碎骨。
庞大的财富带来了庞大的权势。
庞大的权势又带来前仆后继的人脉。
无数人脉又带来更多的权势与财富。
其中种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由此所带来的后果简直无法描述。
“这些滔天的财富是她入吾门下时所带的拜师礼,后来又成了紧紧依傍她的附属品。”
他剧烈挣扎的眼瞳里,左右晃荡着的人影松松背着手,在凄冷的月光里满色傲然,皆是荣耀。
“如今的整座艳阳宫都是为她存在因她运转,她在哪里,艳阳宫便在哪里,那些财富也就在哪里。”
东方不败惊愕的睁大了眼。
说着,当着他的面,这人从袖子里捏出一颗拇指大的明珠,在指尖滴溜溜的转着。
东方不败很快就认出这就是楼兰的腰带上一条玉佩挂着的点缀白珠。
大抵是两人在急慌逃跑的过程里,不小心从她身上掉落的其中一样饰品。
只这一颗看似寻常的南海天然白珠玉髓,就能抵上千金万两。
“小友可知,只要吾徒愿意,这天下所有的皇帝皇子与皇女都会自觉站成一排,任她如挑白菜萝卜般的随意挑选。”
这人随意的捏着价值不菲的白珠,如同捏着一颗廉价的糖豆,轻描淡写的质问起他。
“比起那些个个身家尊贵,修养高如圣人的皇亲贵族,你一个出身低劣的魔教教主,手下养着一群只会打杀的莽夫,又能拿什么来和他们争吾的爱徒呢?”
听罢,东方不败呆愕在了原地,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本座......本座......”过了好久,他呐呐无言答不出来。
活到今日,他竟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窒息与困顿。
苦苦思虑再三后,他实在想不出最好的回答。
即便他说的再冠冕堂皇,巧言成花,怕也是可笑之语。
于是他只能沉下心来,硬着头皮的开口。
“本座确实比不上那些人,但本座对她的一颗真心决无丝毫劣质,日月可鉴,天地可明。”
“纵使她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但她对本座也有满腔情谊,就算本座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会愿意跟着本座走。”
“你既是亲自养育她长大的师父,又为何不肯尊重她的意愿,成全我们呢?”
预料之中,他这空荡荡的话语得不到长辈丝毫的谅解与认同,只会引来没有掩饰的嘲笑与蔑视。
“你的真心?她的情谊?还要吾成全?”
面前人听后大声嗤笑起来,声音竟有些咬牙切齿。
下一刻,这人把指尖把玩的白珠随手向后一抛。
价值不菲的白珠咕噜滚入了草丛里,所有人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真心这种东西最不值钱,看不见又摸不着,是伪君子惯会用甜言蜜语戏弄人的借口与托词!”
“所谓的真心,吾徒想要多少有多少,把它们狠狠踩在地上碾碎了,吾都嫌它脏看它碍眼呢。”
“你什么都拿不出来,样样都比不上吾的艳阳宫,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要吾成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脸皮!”
身体愈发绵软的东方不败恍惚着的闭了闭眼,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
他能做的都做了,能说的也说了,至于对方要如何处置,已是由不得他做主。
“吾是真的老了,太多年没有见过如你这般虚伪的狂妄子,上一次敢对吾说这话的人,如今连骨头都已是化成了灰。”
“至于你,也即将会变成吾徒百花开遍的庭院里下一堆丰沃的肥土。”
说到这里时,东方不败已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彻底低头昏迷了过去。
见状,面前人便淡淡嗤然一笑不再多言。
然后漫不经心的转身,随口向旁丢下一句冷淡的命令。
“走吧。”袅袅人影如流光般的滑入白纱宫撵里,“带回去活刮了,以此给全宫的人做个警告。”
“今后,谁再敢怂恿宫主离宫,当如此子。”
满场之人无一敢违,皆是诺诺称是。
提灯的宫女们跃枝前行,为其引路,而十位宫女则是重新抬起宫撵,默默的踏上归程。
秋末的夜色愈发冷了,寒气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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