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宴没去上学，罗绮给她发信息说：我到溪城了，你明天有空吗？来签遗嘱继承。
母亲已经去世快三个月了，对许宴许臣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罢了，他们的母亲许苏，一直很忙，很少与他们见面。只是定期的打钱，不常联系，平时也很少发微信给他们。
天气很晴，寒气消退了些，但呼气时还是会有水雾凝结形成，这是个没有鸟叫的季节，处于冬季与春季的交界线。新芽未涨，枯雪未融化。
律师罗绮是许苏生前为数不多介绍给他们认识的人。他们约在奶茶店里，今天并不是休息日，人很少，罗绮穿的很简单，一件白色羽绒服配披肩长发，双腿交叠在椅子上，悠闲惬意，完全没有律师刻板上的严肃认真。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珍珠奶茶，全糖”罗琦递给许宴早就点好的奶茶。“罗姨，您别把我当孩子了。”许宴语气平平，没有波澜。
“还是那么古板。小孩子吃点甜的有什么不好，是你太早熟了。”罗绮低头看订在一起的打印纸。神情认真了不少。许宴坐到她对面，还是把那杯奶茶收下。“你知道你妈留了多少钱吗？”
除了罗绮拿在手上的那份，桌子上还有三四个差不多厚度的文件垒在一起。文字密密麻麻的排列，没有感情全是物质。纸张翻越的声音窸窸窣窣，罗绮审视着每一页的内容，这些东西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勉强完成。
许宴摇头，“不知道。有多少？”关于许苏的遗物，他知道不多。
“上个月你年满十八岁时我就该立刻来找你的，不过有事耽误了。”
许宴淡淡道“嗯。”罗绮挑挑眉看看许宴，平静的说。
“我猜你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你母亲。”罗绮记得把骨灰盒递给许宴的时候，许宴很平静，让她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不哭不闹，看似沉着冷静的主持局面，实则只是淡淡接过，像是接过普通盒子一样不放在心上。不了解的人也只会说他沉稳懂事成熟。
可她当时想的是，这个孩子没有心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母亲真的很爱你们。”这让许宴想起小时候，他差点被打死的事。很久又不算久，只要去想，就不会忘。
八岁的许宴自强自立，自私。
保姆刘翠翠丝毫不考虑对方只是半大的孩子。需要仔细呵护。“小杂种，也没个爸，妈还这么有钱，一个月两万雇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不正经的。”2015年左右两万雇保姆是很高的工资了。
许苏虽然不常回来，但她会让人送水果蔬菜到家给孩子吃。上好的海鲜，进口的葡萄，柑橘，都是刘翠翠没见过的。
人都是自私的。
利益熏心，她偷拿许苏的首饰珠宝，仿佛她才是这个家里女主人。时间久了发现许苏很长时间都不回来后将自己老公孩子都接了过来。三室的房子并不算小，可他们来后，许宴许臣就更没有容身之所了。
“我们要吃饭。”许宴扯扯刘翠翠的衣角，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刘翠翠吵的心烦“吵吵什么啊！想吃他妈自己做，早上不是吃了吗？！”
可八岁的孩子哪里会做饭，八岁本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上午七点吃的昨天晚上剩的炒土豆丝，只有一碗粥，许宴都让给许臣了。他想。
妹妹不吃饭，会饿。
他没想过自己也会，因为他的哥哥，哥哥应该照顾妹妹。这是他从故事书里看的。
已经下午了，八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他捡了刘翠翠儿子吃了一半就丢在地上的苹果，用水仔细冲洗干净给许臣吃。“臣臣乖乖好吗？”童声幼稚，却肩负起所有的责任。许臣的长发，因长时间缺乏营养而干黄枯燥，没有生气。小女孩弱弱道“哥哥，我想妈妈了。”
“哥在，不怕。”小时候的许宴还会用笑来安慰许臣，他拍拍许臣的脑袋安慰她“哥哥给你找好吃的。”
许宴来到厨房，踩着凳子翻找冰箱。小小的身影仔细寻找每一个角落，最后拿出剩的两瓶酸奶。他小心翼翼的爬下来，再小心翼翼的关上冰箱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明明是自己家，做事还要偷偷的。实在可悲。刘翠翠和老公在客厅看电视，瓜子皮丢的到处都是，屋子凌乱不堪她也不打扫。
刘翠翠的儿子，一个小胖墩突然站到他面前，幸灾乐祸的大喊“妈！杂种偷东西！他偷我的酸奶！”小胖墩伸手去抢许宴手中的盒装酸奶。却被许宴死死护住。“我没有，这是我的。”
许臣躲在角落偷偷往这边看，急得快哭了，刘翠翠已经听见儿子的大喊往这边踱步而来，人未到声却是先骂到了许宴身上“小杂种，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是你的吗？你就要？”“还抢我儿子东西，感紧滚！”
许宴瞪着刘翠翠，大人比他高半个身子，刘翠翠很容易的就抢回了那两瓶廉价的酸奶递回给小胖墩手里。
“感紧滚蛋！回去睡觉！有人生没人养的狗东西。”刘翠翠怼了许宴一下，许宴趔趄的往后推，小身板不经折腾的坐在了地上，他依旧眼神坚定，不动声色看不出愤怒，一直看着刘翠翠的双眼，让刘翠翠感到心里有些发毛，“看什么看？我让你滚，死孩子赶紧走！”她提溜起许宴把他拖回到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他到房间，温柔的对许臣说“臣臣乖，明天哥一定让你吃上好吃的。”许臣早就吓的哭了出来，许宴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哥没事，公主不要哭好吗？”那是他们经常玩的游戏，许臣演公主，他扮演公主的骑士。之前的保姆阿姨对他们很好，但因为家里儿媳妇生了，才介绍同乡的刘翠翠来。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哥哥，他们是坏人”
“哥哥知道。”
人们对于好人与坏人的定义远不及孩子的单纯。一个对他们非打即骂，不给饭吃的人一定是坏人。
许宴和许臣趴在窗户上看夜空繁星点点，美轮美奂“臣臣那是北极星，很亮的。”
“是啊哥哥，真的好亮。”许臣睁大眼睛去看星星。
“哥哥会像北极星一样保护臣臣一辈子吗？”“像骑士保护公主那样？”童声清澈明朗，单纯又对未来充满向往。
“嗯，骑士会永远保护臣臣公主。”很饿很困。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很多个夜，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直到那天，是个下霜的秋，无忌的阴天。
在许宴八岁生日，有人送他礼物，是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刀刃锋利，晃的刺眼。他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只是以后的每年那天许苏都会回来。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礼盒是突然出现在小屋窗台的，俩孩子早就从原本宽敞的儿童房里搬了出来。住进窄小，只有一扇窗的小屋里。刘翠翠说“大房间不好收拾，你俩太作了住这个得了。”
可她的儿子却每天睡在原本他们的屋子里。
许宴永远忘不了刘翠翠丈夫看许臣的眼神，恶心贪婪充满**。他常常靠近许臣，像狮子靠近羚羊。想吃掉她的血肉，饮光她的鲜血。许宴早察觉这一点，所以他始终跟在许臣身边。不离半步。他成熟的比别的孩子都早，因为他有牵绊，有顾及太多。没有母亲的倚仗，他们只能靠自己。
许宴先发现了礼盒，内部是红丝绒的。刀柄上的红宝石璀璨夺目，反着他的倒影。他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眼神冷漠中夹杂着微不可查的兴奋。礼盒里面还有一张白色的便签，许宴识字很多。他认识这几个字——————争取。
那天刘翠翠正好没在家。去打麻将了。。
许宴听见许臣的惨叫，“啊！哥哥，哥哥！”男人紧箍住许臣不放，身子一整个压在小女孩的身上。猥琐的笑着。
“叫你妈啊，我是稀罕稀罕你啊哈哈。”男人脸上的胡茬蹭着许臣的脸。狰狞混浊的双眼早已饥渴难耐了。“生的真嫩啊哈哈，”男人喘着粗去，贪婪的去亲许臣的脸。
许臣死命挣扎，孩子力气不如大人，她无力反抗，只有绝望的大喊。希望哥哥能来救她。“哥哥！我，害怕！哥哥…呃呜…”女孩哽咽着。双手无力的反抗，到最后也只是踏虚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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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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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宝石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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