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思慕醒来时，傅邢在厨房里。
“真买了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傅邢正低头关火，侧颈线条绷得有些紧：“嗯。”锅里的番茄蛋汤咕嘟冒泡，他舀起一勺吹凉递到她唇边，“尝尝咸淡。”
汤勺是上周一起逛超市买的，勺柄刻着歪扭的“FT”。涂思慕就着他手喝汤，舌尖尝到微妙的甜——这人肯定又偷偷加糖了。
“好喝。”她凑近舔掉他唇角沾到的汤渍，“但傅医生撒谎。”
戒指盒被搁在料理台上，发出轻微响动。傅邢摘了眼镜揉鼻梁：“买戒指是真的。”
“不是说这个。”指尖点在他心口，“心跳根本没加速，平稳得像在听诊教学录音。”
手腕被轻轻攥住。傅邢引着她探进衬衫第三颗纽扣之下，掌心立刻感受到沉稳搏动。“现在呢？”他低头含住她耳垂，“刚量过，118。”
番茄汤的香气里混进心跳的节奏。涂思慕踮脚咬他喉结：“作弊。这是生理性...”
话语碎在突然深入的吻里。锅铲咣当掉进水池，夕阳恰好漫过交叠的剪影。
同居第三十七天，涂思慕在衣柜深处发现个铁盒。打开是叠得方正的电车票根，从去年秋至今，按月份用橡皮筋扎好。最早那沓夹着张图书馆便签：“第三排靠窗，周三/五下午”——是她最初笨拙的“偶遇”记录。
傅邢晨跑回来时，她正盘腿坐在票根堆里发呆。汗水顺着他下颌滴在纸堆上，晕开墨迹。
“解释一下，傅同学？”她晃着张被画了小猫的票根。
毛巾搭在湿发上，傅邢耳根透出运动后的红：“复习资料。”
“每张背面都记了时间地点哦。”她抽出张圣诞前后的票根，“‘她说雪花像糖霜’，这也是复习资料？”
铁盒被轻轻踢到沙发底。傅邢俯身撑在她两侧的地毯上，呼吸还带着晨跑的潮意：“临床观察笔记。”
“观察对象是？” “涂思慕，女，22岁。”指尖划过她睡衣纽扣，“症状包括但不限于：擅自更改实验样本标签、在医学文献上画爱心、以及...”
她笑着躲他沾着汗气的亲吻：“以及什么？” “以及诱发持续性心动过缓。”傅邢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确诊需终身随访。”
随访包括清晨共享的牙膏沫，午休时溜回家喝的莲藕汤，以及某夜暴雨时她赤脚跑来实验室，举着伞接加班的他回家。
八月某个周二，傅邢罕见地请了假。涂思慕被蛋糕甜香唤醒，发现餐桌上摆着插满蜡烛的巧克力蛋糕，烛火摇曳成模糊光晕。
“生日在下个月呀。”她迷糊着去摸手机确认日期。
傅邢正用手术刀般的精度切水果：“三百天纪念日。”
蛋糕胚里藏着枚熔岩巧克力芯，咬开时爆浆烫了舌尖。涂思慕嘶着气笑：“傅医生连这个都计算热量吗？”
“例外日。”他俯身舔掉她唇角的巧克力酱，甜味在交换的呼吸间融化。
纪念日礼物是本手绘解剖图册。翻开全是她的速写：图书馆打瞌睡时翘起的发梢，吃火锅辣红的鼻尖，甚至某次吵架时哭肿的眼睛。最后一页用拉丁文写着：“Cor meum est tuum”——我心属于你。
“非法行医啊傅医生。”她指着某张睡颜旁的标注笑，“‘建议观察唇部血循环’是什么意思？”
钢笔从她睡衣领口滑进去，冰得她轻颤。“意思是...”傅邢低头咬开纽扣，“这里颜色变深时，说明血氧饱和度过高。”
图册散落在地毯上，与巧克力渍共享甜蜜的狼藉。
初秋的周末，涂思慕接到母亲越洋电话。挂断后她窝在沙发里沉默地揪抱枕流苏，傅邢从论文里抬头：“要回家？”
“妈妈项目延期，圣诞才能回来。”她把脸埋进膝盖，“又说想让我继续读研...”
笔电被合上。傅邢坐到地毯边沿，将她蜷缩的脚踝拢进掌心捂暖：“不想读就不读。”
“可是...”脚心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笑着蹬他，“傅医生不是最推崇终身学习吗？”
“我的终身学习清单里，”指尖顺着小腿曲线滑进睡衣下摆，“只有涂思慕这门课。”
电话铃在午夜骤响。傅邢接起后沉默片刻，递来的手机屏显示“母亲”。涂思慕紧张地清清嗓子：“阿姨好？”
“思慕呀，”傅母声音带着笑意，“邢邢爸爸淘到套绝版经济学文集，非要寄给你们。地址写实验室还是公寓？”
通话在傅邢抽走手机时戛止。涂思慕滚进他怀里咬肩膀：“完蛋了，阿姨肯定知道我们同居了。”
傅邢按住她作乱的牙：“她往公寓寄过三次快递了。”呼吸喷在她发顶，“第一次是新的床单。”
“什么时候？” “你感冒那周。她说‘两人盖的被子要加大尺寸’。”
羞恼的扑打被他笑着接住。夜灯熄灭时，涂思慕在黑暗里摸他笑纹：“学长现在变得爱笑了。”
傅邢将她往怀里按得更深：“嗯。病毒性笑容，通过接吻传播。”
传播途径包括超市货架旁的偷吻，电梯镜面的雾气吻，以及某次学术会议上，傅邢在做报告时瞥见台下举手机偷拍他的涂思慕，突然卡壳两秒后对着麦克风轻笑：“Sorry, my inspiration is here.”
全场起哄声中，涂思慕红着脸缩进座位。当晚她被按在酒店落地窗前，窗外是黄浦江的璀璨夜色。傅邢咬着她后颈含糊道：“公开处刑的代价。”
代价是她带着满身痕迹去外滩吹风时，被傅邢用围巾裹成粽子：“着凉会引发心肌炎。”
“傅医生好烦人。” “嗯。”他低头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烦你一辈子。”
国庆假期，两人窝在家看老电影。放到男女主在机场错过时，涂思慕突然转头：“学长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电视光影在傅邢镜片上流动。他暂停电影走进书房，回来时拿着厚厚一沓论文修改稿。每页空白处都写满细小的“Like”和“Love”，夹杂着化学方程式般严谨的心形符号。
“去年十一月至今的样本量。”他指着某页边际的统计表，“日均出现频率7.3次，置信区间95%。”
涂思慕对着满纸公式化的告白又哭又笑。傅邢用钢笔在她虎口画了颗心：“论据补充：现在也很喜欢。”
深秋的凌晨，涂思慕被厨房响动惊醒。寻过去看见傅邢正对着煮沸的牛奶锅发呆，灶台摆着翻旧的《妊娠期营养指南》。
“傅医生，”她靠着门框笑，“我生理期刚结束哦。”
牛奶噗出锅沿。傅邢手忙脚乱关火，耳根红透：“预防性学习。”
那晚他们挤在沙发里看产科教学视频。看到分娩模拟时，傅突然暂停画面：“会很痛。”
涂思慕捏他紧绷的手指：“那傅医生帮我打无痛呀。” “会陪产。”他低头吻她手背，“每秒握紧你的手。”
视频继续播放，投影仪的光斑在天花板晃动。傅邢在婴儿啼哭的背景音里轻声问：“想要男孩女孩？”
“想要像你的女孩。”她窝进他怀抱，“眼睛要像你，嘴唇要像你...” “性格不要像。”傅邢抵着她额头笑，“太闷。” “那我要每天带她去公园，买彩虹棉花糖...” “蛀牙率会升高27%。" “傅医生好扫兴！”
争执结束于晨光熹微时。傅邢抱着熟睡的她往卧室走，唇贴在她耳畔呢喃：“女儿的话，就叫傅思涂。”
“啊？” 涂思慕跳起来，“你怎么跟我爸一样老土！！”
傅邢看着她笑。
显然是在逗她玩。
窗外，今冬初雪正静静覆盖他们共度的第二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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