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房间，干净，宽敞，设备齐全，但缺乏居住的痕迹，像是专门为了某种目的而准备。
客厅的深木色茶几上随意丢着一个限量款黑色名牌手袋，旁边有一副墨镜、一瓶香水，和几张用过的湿纸巾。某家时尚杂志上出现过的秋季款毛衣外套，胡乱扔在边上的深红色沙发上面。
卧室的空气和床单一样凌乱，断续的呼吸回荡在秦叶耳畔，她观察另一人的反应，像是在丈量某种界限，直到房间一点点静下来，只剩下呼吸声此起彼伏。
“嗡——”床头柜上，秦叶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正伏着休息，瞟了一眼没立刻去看。
“嗡——嗡——”秦叶有点烦躁的撑起身体，刚准备伸手去拿，脖子忽然被拉回去：“别管了，等下再看。”说完温热气息贴近了她，那眼里还带着未散的余温，秦叶嘴角微微一弯，空气刚要再次压下——
“嗡——嗡——嗡——”声音执拗的像是某种不容抗拒的召唤。
秦叶低声骂了一句，坐起来打开手机，是连续6条短信，都来自同一个人。
「你现在在干嘛？」
「我有点害怕，能来陪我一下吗？」
「或者我去找你也可以。」
「我发地址给你。」
「看到快回复。」
「求求你了，来找我。」
“女朋友啊，逼的还挺紧。”女人趴在秦叶肩头低头扫了一眼。
秦叶下意识扣住屏幕：“不是。”
“还发的是短信，”女人笑着说：“挺远古。”
“是重要客户，我得先走了。”秦叶说着伸手去拿衣服。
“多重要？比我还重要？”女人倒也没阻止，只是撑着身子斜靠在床上，手指慢悠悠的绕着秦叶垂下来的头发。
“搞不定，老板会宰了我的。”秦叶轻轻把那只手拨开，头发随意绑起。
她吻了一下女人的眉角算是安抚：“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女人懒洋洋的摸了一下秦叶的手背：“哪种？”
“你心里想的那种。”秦叶暧昧的看了一眼女人，顺手提起角落里的背包，转身离开，在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对了，江秋宁。”
“别忘了把书带给你朋友。”
“Ok～”
清一低着头坐在客厅中央白色的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沙发表层，像是在剥一层不属于她的皮。刘海在她脸上形成一道阴影，她不喜欢白色，但偏偏家里主色调就是白色，窗帘，灯光，地毯，墙面，妈妈说白色代表纯洁，高贵，典雅。
但她觉得白色是最脏的颜色，像消毒水的气味，像橡胶手套。
这栋房子，是母亲亲手挑选的。
位于西木市的富人区，离几所名牌大学都不远，被称为“最适合孩子教育和成长的核心区域”。
母亲曾站在阳台上，语气自豪地说：“以后你上学走路都能到，周围的孩子也都优秀。”
那一刻清一仿佛被塞进了展柜。
——这是母亲最大的展柜。
“叮咚——”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期待，几乎是跑着奔向门口，可视电话里是那张熟悉的脸。
——秦叶。
她打开门，侧身让秦叶走进房间，秦叶一边脱鞋，一边抬头四下张望。
这是座两层复式独栋别墅，玄关干净得几乎看不到生活痕迹，侧墙上挂有几幅线条极简的抽象装饰画，黑白配色，不带任何情绪，也看不出喜好，更像是为了配合主人设定好的生活方式，被“合理而完美”地安置在那里。
出了玄关，就是开阔的会客厅。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不会显得拥挤也不会过分宽敞，像是经过反复推敲。整体色调以白色为主，偶尔点缀一抹冷调的金色，显得克制又刻意，如同一种不容冒犯的审美公式。
墙上挂满了奖状——每一张署名都是“沈清一”。
茶几上陈列着几座奖杯，从钢琴到数学竞赛不等，像是在无声展示一份不容挑剔的履历。旁边摆有一些照片，有清一独照，也有她与母亲肩并肩的合影。
照片里的每一张都在笑，但秦叶总觉得，那笑容太过用力，就像摆拍出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印在教育杂志的封面上。
秦叶撇了撇嘴，把书包挂在门口：“你家——比我想象中小点。”
她边走进去边说：
“我还以为会有大型泳池，天台可以开派对，后院需要雇管家和园丁定期管理…”
秦叶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背后一热，身体被人紧紧抱住，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脖颈上。
“你真的来了。”
“说吧，怎么了？”
“我妈她…好像失踪了。”
秦叶坐在清一家客厅的沙发上，柔软的皮革质感让她浑身不自在。茶几上放着一杯温开水和一叠坚果。
清一坐在她旁边，秦叶能感受到她腿部传来的热度，还有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对不起…那个视频被曝出来后…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
清一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声音压的很轻：“我妈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也没有打电话…我很担心她…”
“她以前就算出差也会给我打电话的。”
“你不要觉得我麻烦…”
秦叶一下一下搓着自己的手背，思索一会，像是在做出某种权衡。
最终，她转身，轻轻握住清一的手。
“清一，我和你说一件事“
她感到清一的手指冰的可怕。
“你听了不要害怕也不要哭。”
语气很温柔，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清一抬起头看着秦叶，眼里闪着泪光。
秦叶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前天晚上喝醉了吗……”
被秦叶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动了一下。
“昨晚回家发现手机里有一个两小时的视频……我猜是那时候不小心拍下的。”
秦叶停了停，接着说：
“里面拍到一个黑色尼龙袋，鼓鼓的，不知道塞了什么，我就又仔细看了眼……”
“袋子上有个小口，我看见……有个什么，从里面盯着我……”
清一没有出声。
“好像是……我也不敢确定，视频太模糊……”
秦叶闭上眼，像是在排斥那画面。
片刻后，她才又开口：
“像……人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
清一像是被冷水浇了一遍，身体不住颤抖，牙齿也跟着打颤：“你是说…你看到我妈被…”
“不是。“秦叶打断清一，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我不确定，什么都没拍清楚……只是……”
秦叶顿了一下接着说：
“时间，正好也是两天前。”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冷静。
”我们去报警吧，让警察来调查。”
清一没有回话。
她的眼神失焦，心跳声大的几乎震动空气——秦叶就坐在旁边，她感受得到那一阵阵沉重的脉动。
“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清一说完准备起身，秦叶用力一把将她拽回，语气依旧平稳冷静：
“你去哪？”
清一看向秦叶，头发因刚刚的动作变得凌乱，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胡乱的贴在额头上，她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恐惧……还是愤怒？
秦叶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无法挣脱的镣铐。
“想杀我吗？”她说，语调竟带着点调笑。
清一那副得体的笑容终于崩塌，露出一种**的表情。“你要报警吗？”她声音颤抖，手指更加冰冷。
秦叶盯着她看了片刻，收回笑意，神情冷硬：“不。”
她松开了握着清一的手，站起身，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从容弹出刀刃。
清一警惕的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秦叶却把刀在指尖灵巧的转了个圈，然后刀柄朝外递向她：
“给你个机会，杀了我。”
清一没有接过刀，眼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你放心。“
秦叶语气平淡的像在汇报一份普通的日程表：
”我已经把两周内所有事都推掉了，定位也关了，也没和任何人说我来找你，不论你怎么做，都有充足时间处理后续。”
说完，又把刀朝清一的方向送了送。
“你来杀了我，要不然，就和我一起做点更危险的事。”
清一犹豫着伸手握住刀柄：“你要干嘛？”
秦叶用她那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语气慢悠悠的说：“还没想好，可能是给某个缠着我不放的人点教训，或者惩罚某位烦人的任性鬼。“
她说着，脱掉外套丢在沙发上，外套里面是件单薄的浅黄色短袖，她展开双手，微微后仰，像小动物露出脆弱的腹部。
”你可以慢慢了解我。“秦叶压低声音：”我看不惯的东西太多了。”
“或者，就让我停在今天。”
清一缓缓靠近，刀尖挑起秦叶的衣服下摆，冰冷的触感令秦叶腹部肌肉抽动。
秦叶低头看着那隐藏在衣摆里只露出一小截的金属，声音像是刻意放缓的警告：
“记住，今天你不杀我…以后，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秦叶左腹骤然一凉，刺痛瞬间袭来，洁白的沙发上留下一抹异样，浅黄色的布料浮现小点深色，浸开。
秦叶闷哼一声，低头看向浸染的衣物，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
“害怕了？”
清一垂眼看她。
秦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一路攀升——
胸口，喉结，下颌，嘴唇。
最终秦叶的视线停留在那双眼睛上，不再是往常那般温顺，不再是试图讨好的乖巧……而是从未在这张脸上见到过的
——凝视着猎物的眼神。
“离得太近了……”
秦叶小声呢喃。
温热的气息缠绕她，带着汗味，铁锈味，和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呼吸彻底打乱，胸口起伏愈发急促。
她轻轻咽下口水。
“……沈……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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