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电梯按下十八层，薛江右偏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了愣。
五分沙滩裤，背心，颈上搭着块毛巾，白色拳击绷带还松垮垮缠在手上。
越芸已经挂断，他恍惚了一下，才想起点进微博。
他用的是小号，公司注册的大号账号密码还没给他。
随手点进热一，#金橡树奖官博声明#，就看到一条微博长文。
@金橡树奖官博：
有关二十三届金橡树奖最佳电影配乐奖获奖作品《文珍》配乐的原创争议，组委会经过严密审慎的调查，最终确认以下事实：
苏振康在明知侵权原作的情况下，依然坚持以自己的名义参与报名评选，该行为不仅触犯了国家对于著作权的法律规定，也是对金橡树组委会权威的公然蔑视与挑衅。
经商议决定，组委会将收回颁发给苏振康的最佳电影配乐奖，责令归还奖杯及荣誉证书。同时，组委会对《文珍》配乐作曲家的遭遇深表歉意，为此将重制奖杯及荣誉证书，以邮寄的形式颁发给@薛江右 ，望对电影音乐之爱不灭，对艺术创作之心不死。
电影人寄身尘世，留梦为证。电影于音乐是徜徉地，音乐于电影是梦中诗，二者互为魂与心，是不可分割的艺术。
以谎言追逐艺术，何其荒谬。愿我们都以此为戒，时时自省。
金橡树奖组委会全体
特此声明
薛江右读得很慢，最后放弃似的闭上眼，听到电梯叮一声，到了。
尽头处是庄峤的办公室，他脚步一转，去了露台的吸烟区。
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的金融区灯火绚烂，他在昏暗里吞咽了一下，打给蒋南烛。
“我最最亲爱的好弟弟！你也看到热搜了是吧！成了啊兄弟！庄峤还真他妈干了件人事啊，哥哥我可太替你高——”
“帮我读一下金橡树奖的声明。”
“好，你等等啊……卧槽这么长，你要哪段？”
“说给我重新颁奖之后。”
“全读？”
“嗯。”薛江右被风吹透了，这会儿才觉得冷。
十一月的寒风，他只穿着短裤背心站在露台上。
蒋南烛给他读了，到“时时自省”时嗓子有点哑，叹了口气：“这组委会还挺会煽情的。我他妈都感动了。我读的怎么样，听清没？人呢？哎……我说薛江右，你不是哭了吧？”
薛江右沉默地握着手机，看向远处璀璨灯火，江上星船游过，响出一声呜咽般的鸣笛。
他语声如常，因此无人得见那泛红的眼眶。
“挺唏嘘的。”
他语声带了点笑意，听不出异样。
蒋南烛“嗐”一声：“苦尽甘来喽好弟弟，迟来的正义也是正义，人家是独步江左，我就祝你……以后独步江右。”
薛江右“嗯”一声，胸口发烫。
“起飞啦，江右。”蒋南烛带着笑说。
*
薛江右来到庄峤办公室门口，吓了吴卓妍一跳。
“你怎么……没来得及换衣服？”
她推开门引他进去，挨近时感觉到他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意，还夹杂烟草气息，不由怔了怔。
庄峤好几天没见到薛江右了，听到越芸打电话让薛江右过来，难掩唇角上扬。
办公室的门敲响，得到允许后有人推门进来。
是薛江右。
他额发半湿，脸上雪白，背心袒露出线条漂亮的肩臂，手上还裹着拳击绷带，有种混杂着野性和纯粹的帅气。
庄峤喉头不由发紧。
没忍住，脱口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庄峤一开口，沙发区三人就暗戳戳看过来。
越芸心下腹诽，弄成哪样了，不就从健身房过来，出了点汗？
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满头血呢。
越芸正准备和薛江右好好交代一番今晚的战绩，再规划一下未来，就被贺敬之悄没声息拉住了。
贺敬之朝她使了个眼色，用气声道：“明天再说吧，你没看庄总那眼神？”
越芸跟陈杰与对视一眼，陈杰与闭上眼赞同地点了点头，越芸就不情不愿坐下了。
这位庄二少……几个意思？
薛江右看向庄峤，说话却没像之前那样随意，甚至听起来有点生疏。
“越总给我安排了教练专门减体脂，刚从健身房过来。”
是在解释怎么会“弄成这样”。
庄峤微微蹙眉：“已经够fit了，还要减？”
越芸也太过苛刻。干脆不要再减了。身体会吃不消。
然而不错眼地看了他片刻，最终把心理活动咽下去，视线回到自己电脑上。
“刚运动过小心着凉，进休息室冲个热水澡，换身衣服。门在右手边，屏风后面。”
薛江右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啊？”
沙发区三个人都竖起耳朵，彼此交换视线。
贺敬之掏出根烟咬在嘴里，挑了下眉，小声道：“瞧见了吧，我就说……你什么时候见庄二少让人进他休息室？”
越芸：“……咱们在这儿，是不是有点碍眼啊？”
陈杰与清了清嗓子：“老板关心员工嘛，正常正常。”
几个人说话声放得很轻，但不是听不见的程度，有点像在故意揶揄。
越芸深知，对于这种情况，越不说破越暧昧，越暧昧就越容易出问题。
当个乐子说出来，甭管真假，先把那层旖旎气氛搅和没了再说。
而且能这样打趣，是因知道庄峤的为人作风，既然他坦坦荡荡不避对人的偏爱，自然也是不怕人说的。
庄峤的确不怕。
可一抬起头，发觉站在办公桌前的小朋友脸越来越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颗心都要化没了。
“要闲聊就出去聊。”
庄峤肃容朝几人下了逐客令，脸上似有薄怒，实则在按捺心口蝴蝶乱扑。
别人不敢继续触他霉头，贺敬之是敢的，吊儿郎当笑了声。
“这么公私不分啊？”
谁是公，谁是私？
薛江右站得笔直，感觉自己手心出汗。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
怎么就误会了？
见不得他无措，庄峤心口涌起一股烦躁。
他站起身，旁若无人走到薛江右跟前，抬手分开汗湿的额发。
一碰，才发觉触手冰凉。
庄峤心一下子揪紧，想问你去哪吹风了？就穿这个？干什么折腾自己？
却又不动声色忍住了，只顾沉着脸看薛江右。
他比薛江右高出一头，近一米九的身高压到近前，难免带着威慑。
站得又太近，低头看对方时，呼吸可闻。
薛江右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要往后退一步，却被握住肩膀，动弹不得。
旁边还有三个高管在看着，他是真的有些慌，眼神四下乱瞟，不知看哪儿好。
“别……”别碰我这三个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像他妈被人非礼了一样。
“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江右啊，今天太晚了，你明天来公司我们再聊吧。”
越芸好心地大动作起身，一面说一面从薛江右身后经过，也不等回答就推开门走了。
紧接着贺敬之和陈杰与同样忍着笑，不打招呼地离场。
门在身后关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他们走什么？
意识到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和庄峤，他脊背绷紧，再次试图往后退，这次庄峤直接上前一步，几乎将他整个人罩在怀里。
“再躲，我就不知道要干出什么来了。”这句话几乎是挨着他耳廓说的。
“……”薛江右被点了穴似的不动了，瞪大眼睛抬头看庄峤。
这他妈……算调戏吧？
被瞪了。庄峤松开扣着男孩肩膀的手，连这个动作也慢到有些暧昧，手指先分开，然后才是温热的掌心。
他向后退到一个生疏有礼的距离，好像刚刚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再开口时，只是单纯地表示关心。
“说了你这样会着凉，里面有浴室，去冲个热水澡，洗完我送你回家。”
薛江右凝滞的呼吸终于顺畅，闻言，却有些迟疑。
他原本没什么讲究，不避讳在哪洗澡，更何况对方是个男人。
问题是，蒋南烛提醒过他，庄峤的取向。
若说一开始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有些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对方亲手掌控下的暧昧和若即若离。
薛江右没来由紧张，心里开始碎碎念。
我怕什么？
我越坦荡，就越说明没事。
何况人家庄总也没做什么。
我把他当兄弟的话，这点肢体接触算个屁啊。
庄峤说的话可能就是字面意思，不要听越总贺总他们开几句玩笑，自己就当真了。
薛江右自我攻略完毕，自己也的确浑身黏糊糊不舒服，更急于脱离奇怪的气氛，逃也似的说了声“谢谢”，绕到屏风后，推开内间休息室的门。
薛江右：自我合理化高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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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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