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蒋南烛打电话告诉他复学要用的材料。
“趁早办了吧,正好今天周一,我陪你去学校弄。弄完了顺便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你签约。”
“你不用练琴?”
“德彪西已经搞定。我歇两天再去攻克管子。”蒋南烛身心俱疲,“掏空了,一滴都不剩了……”
两人直接在校门口碰头,蒋南烛背着小恶魔斜挎包,离老远朝他招手。
“呦,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大明星吗?”
庄峤:“……”
“走,带你去教务处。跟你说的材料都带了吧?”
“嗯。”
两人并肩往学校里走。
薛江右有点心不在焉,双手插袋,走路时低着头。
蒋南烛这才注意到他一身新衣,摸了摸下巴:“刚签约就给你置办衣服?不对啊,这身只可能是从品牌方借的,买的话公司亏死了,你还一个子儿没赚呢。”
“……很贵?”
“很贵。”
能让蒋少爷说贵的,那就是真的很贵。
“公司有钱,乐意砸我身上,你管呢。”薛江右随口敷衍。
复学的手续不难,却因教务老师有互相踢皮球的恶习,今天居然没能办完,还要去别处拿材料回来补交。
蒋南烛无语至极:“又他妈是官僚式踢皮球。”
薛江右不太在意:“还成,能办就行。”
蒋南烛更气了:“你丫就是欲求丧失的极致,这都能不生气!”
才出行政楼,迎面却遇上个熟人,是音乐工程系的师兄,叫谢扬。
对方手里拿着资料埋头匆匆进来,也是办手续。
蒋南烛眯起眼,拽着薛江右就要擦身而过,没想到谢扬正好抬起头瞧见他俩。
“薛江右?”
薛江右礼貌地站住脚,被蒋南烛捅了一肘,用眼神问,你他妈还理他干什么?
倒也不怪蒋南烛黑脸。
谢扬当初在振音Studio做事,把薛江右介绍到振音Studio之后就离职了。
薛江右在振音Studio认识了苏振康,才有了后来的事。
这一年的困顿里,薛江右见惯人情冷暖,不乏有人避他如避瘟神。
谢扬是其中之一。
照蒋南烛说的,这人太假,不厚道。
“你出事前他样样巴结着,出事后就陌路人一个,什么东西,呸。”
的确,之前谢扬隔三差五参与他的新曲试奏,还自荐帮他做录音,恨不能成天找机会在他周围打转。
苏振康放话指责他的为人之后,谢扬就立刻人间蒸发。
为考试,他找过谢扬帮忙敲鼓,谢扬借口没空拒绝了,考核当天却出现在另一个同学的管弦乐队里。
就是那次,他被老师教育要“学做人”,顶着众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出去,还要被谢扬拦住道歉,很真心诚意似的。
“对不住,我当时真没空,后来别人找我,我事情刚好办完了,所以就……”
“没事。”他当时只是觉得很荒唐,“别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清楚,对不对?”
谢扬眼神闪烁:“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仿佛落魄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甚至微微扬起下巴。
“是么。”
他跟谢扬擦肩而过,只扔下这么似笑非笑的一句反问。
谢扬之前在振音Studio录音室工作那么久,没可能没遇见过苏振康,也没可能会不知道苏振康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他只字未提,还心安理得受着薛江右一直以来的感谢。
若说都是故意为之,未免太阴谋论。薛江右也不愿以这样的恶意揣度谢扬。
可太熟练于人情世故的人,他也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
谢扬叫住他,他停下,是存了几分对人性的好奇,想听听对方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毕竟Nolan说过,他对他人和自己的情绪都缺乏更深刻的洞察力。
谢扬满脸惊喜:“江右你回来了?是办复学吗?”
蒋南烛冷哼一声,薛江右笑笑:“嗯。”
谢扬真情实感地苦着脸:“我看到热搜和新闻了,想当初还是因为我你才认识苏振康的,真没想到他会是那种人,他收你做徒弟的时候,我还为你高兴呢,没想到……”
蒋南烛:“……哈。”
谢扬好像没看到蒋南烛的冷脸,凑进一步拍拍薛江右肩膀。
“师兄对不住你,要不是我当时瞎好心,你也不会遇到这些事。”
薛江右面无表情:“……都过去了。”
谢扬摇头:“不行,师兄真的心里过意不去,一定要请你吃个饭赔罪。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蒋南烛:“对不起,我好弟弟签了公司了,现在不是很方便抛头露面在外面吃饭。”
薛江右瞥了蒋南烛一眼,蒋南烛越吹越起劲儿。
“而且我好弟弟现在是腕儿了,出去跟人吃饭,公司要收钱的,吃一顿十万块,你吃得起?”
谢扬尴尬:“……啊这。”
薛江右从后头勾住蒋南烛脖子,以一个勒索的姿势把人嘴捂住了。
“他乱说的。饭不用吃了,我倒是有个事想问师兄。”
谢扬连忙道:“你问,你问。”
“苏振康也白嫖过你的编曲吧?”
谢扬脸色泛白,僵硬两秒,笑了:“我跟苏老师……苏振康没那么熟。所以我……”
“行,我懂了。”薛江右神色自若地打断他,笑笑,“还有事,我跟蒋南烛先走了。”
“哎,好。”
半拖半拽把挣扎的蒋南烛带出去好远,薛江右才松开手。
蒋南烛差点蹦起来:“薛江右!别忘了我是你哥!我尊严何在!”
薛江右一手插袋,没理他跳脚,漫不经心往前走。
蒋南烛追上来的功夫气已经消了:“你就不该堵我嘴,谢扬他就是个……”
“都不容易。”薛江右叹口气,对此并无任何感觉,“算了。”
都不容易。这真是个万能原谅句式。
蒋南烛顿时无语:“你他妈更不容易好吗?多想想自己吧我的好弟弟。”
见他生闷气,薛江右抬手把人揽住,勾肩搭背地安慰。
“都过去了,我现在时来运转,往后日子长着呢。”话锋一转又问,“一会儿请我吃什么啊蒋少爷?”
蒋南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开始拿出手机来看美食点评。
“那什么,我看看啊……粤菜怎么样?我在鼎丰订个位先……”
鼎丰是小有名气的粤菜连锁,刚在海市开第一家南江店时,排队直接从店头排到南江江畔,连警察都怕人太多出事,不得已出来看着。
无所谓周几,日日都不好订位,但蒋少爷还是轻松搞定了。
到了之后,竟然还是二楼包间,能临江看景。
薛江右问他怎么订的,蒋少爷轻飘飘扔出四个字:“黑卡服务。”
莫名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简炀的副卡,自嘲地笑了一下。
金钱带来的特权,有时候的确很诱人。
薛江右拿筷子夹了个虾饺皇,摇头一笑。
到底是名店。乳鸽烤得恰好,酥皮嫩肉,红米肠外皮软糯,西杏片炸鲜奶棉弹……
他不吃内脏,无福享受招牌艇仔粥,以生滚白粥暖胃收尾。
一顿饭吃到午后三四点,又无所事事沿着南江滨散步消食。
蒋南烛手撑着江岸的栏杆,吐槽最近期末学校里如何人仰马翻,末了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脸看薛江右。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你吃饭吃得挺好?”
这叫什么话,“吃饭还分什么好赖。”
“不一样。以前你可没这么有食欲。”
怔了一下,薛江右背靠着栏杆,低头勾起唇角。
接着发现,他好像总是在不由自主想起庄峤。
“哇,你看那劳斯莱斯车牌!”蒋南烛抬手狂拍他肩膀,“了不得!”
转过脸,沿街驶来一辆库里南,豹子号车牌惹眼。
薛江右脊背绷直,盯着库里南驶到跟前,缓缓停住。
蒋南烛惊了:“这儿好像不让停车?”
还他妈停他俩面前了?
这什么情况?
偏头瞧见薛江右脸色苍白,一个近乎诡异的念头冒出来——这库里南不会是奔着他好弟弟来的吧?
库里南降下车窗,司机恭敬地朝两人的方向看过来:“简先生请您上车。”
没带称谓,蒋南烛也知道这车里的人不是找自己,一瞬有些变了脸,伸手拽住薛江右,压低声音:“车里谁啊?你认识?”
薛江右没答,下意识看向库里南后排。
车窗的防窥膜隔绝视线,他知道简炀坐在里面。
“我朋友还在。”他对司机说。
司机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后排车窗落下一线。
“十分钟。不会耽搁太久。”
简炀跟薛江右对上视线,接着,看向他身边的蒋南烛,意外地扬了扬眉,脸上露出点戏谑。
蒋南烛紧张地绷着脸,定定看着简炀,对方笑了下,只问:“借走江右片刻,不介意吧?”
“不介意。”蒋南烛不太自在地退了半步,“江右你去吧,我去买包烟,一会儿回来。”
蒋南烛有些反常地快步离开,薛江右目送他走进对面一家便利店,皱了下眉。
简炀说:“这里不能停车,先上来。”
他攥了攥手,拉开门坐到后排。
库里南起步,沿着江滨长街提速前行。
后排空间宽阔,与坐在豪华沙发上无甚差别,甚至可以伸直双腿,可简炀坐得仍很优雅,双腿交叠,指间的手卷雪茄燃灰如雪,弥漫出醇厚的草木香。
薛江右平声静气地问:“您怎么会来这边?”
“碰巧。”
薛江右没追问下去,偏过脸,迎上简炀毫不掩饰打量着自己的视线。
简炀慢条斯理吸一口雪茄:“要是今天我没在这里遇到你,你打算一直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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