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右迷茫了一瞬,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我楚樊。做R&B的。”酷哥说,“你是小江吧?”
“……可以叫我小江。”薛江右没反应过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楚樊跟他并肩走着,高冷地觑了他一眼,“传说中那个超级乐手小江。”
“……”不是什么丢人的经历但,为什么听对方这么说出来,感觉羞耻且中二。
薛江右:“我给你们团救过场?”
楚樊:“嗯,有回我手伤了弹不了。”
果然。
薛江右回忆了一下,有天几个场是挨着的,挺混乱,他有点印象。
“啊……是不是那场旋律说唱?”
有段钢琴华彩,问题是……
薛江右诚实道:“其实紧急情况直接放伴奏带也没差。”
不一定非得找人救急。
因为救场突然,中间人汤晟帮他谈价,时薪直接翻了五倍,他还有点过意不去。
楚樊挺固执:“除非做现场loopstation,不然live就是live,伴奏带绝对不行。”
成吧,音乐人的坚持。
薛江右没再说话,在想一会儿去哪打电话比较隐蔽,路过公共厕所,干脆站住脚。
“放个水。回见。”
楚樊:“……”定定看着他没应。
薛江右一只脚迈进卫生间,又被叫住:“喂,想一起玩玩儿吗?”
楚樊声音不小,走廊前边的人闻声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
那酷哥在说什么?
玩玩儿?玩什么?!
薛江右:“……”这话听着,好有歧义。
郑西隅冷冷看着厕所门口对峙的两人,眯了眯眼睛,韩星撞了下他手臂。
“这也太大胆了……他俩不会是那个吧?”
郑西隅被“那个”刺了一下。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性向问题,对这种带了歧视口吻和猎奇的视线敏感且不适。
他没接韩星的话,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跟我没关系。”
*
楚樊意识到前方的注目,尴尬地清了下嗓子:“我是说音乐。”
顿了顿,又解释道:“明天首演之后要选人组队。”
哦,这是提前拉帮结派来了。
薛江右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坦白地说:“我不懂R&B。”
“但你很厉害。”楚樊坚持道,“你想懂的话,很快就懂了。”
薛江右:“……也没那么……”
楚樊语气里难掩欣赏:“不是谁都能一上来排练都没有就把那段华彩弹出来。”还全程合得天衣无缝,他差点以为他们已经合作了好多年。
“视奏是基础。”薛江右漫不经心地说。
其实他的视奏能力在科班中也是佼佼者,学校里也就罗平能跟他水平参差。
但罗平已经是拿过国际大奖的演奏家级别了,与一般学生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他对此无感,真心实意地没觉得哪里了不起。
“你不介意我不懂就行。我无所谓跟谁组队。”他勾着唇角,不甚在意,“明天随缘,说不定就一队了。”
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
楚樊也是一贯倨傲的性格,没得到肯定的回复,并不勉强,点了下头,说声“明天见”,就走了。
薛江右在厕所里待了会儿,等人都走远了才出来,转个方向走进楼梯间。
厕所可能会随时有人进来。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除非失火地震没人会走。
他坐在台阶上,戴好蓝牙耳机,想拨语音,手一抖点了个视频。
卧槽——
对方已经接起来了。
近半个月未见的俊容占满视线,高挺鼻梁上挂着水珠,眼睛深邃而沉静,唇角挂着上扬的弧度。
他心一颤,急着按挂断的手指冻住两秒,慢慢蜷起。
“收工了?”庄峤单手拿毛巾擦过头顶,往后撸起湿乱的额发,完整展露出带着电影氛围感的面容。
“嗯,你刚洗过澡?”薛江右喉咙生涩,一开口才发觉声线紧绷。
“冲凉。”
语气里带点笑意,视频画面动了动,手机似乎被平放在哪里,庄峤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白色天花板,以及一盏圆月样式的纸吊灯。
羊皮纸裹着月白的灯光,不是庄峤家里,也不是公司的休息室。
庄峤偏爱暖色调的灯光,柔和如落霞的醺黄,灯下最适温柔的凝注、绵长的呼吸,又或交握的手。浪漫好似一幅色彩浑融的油画。
薛江右轻声问:“这么晚还在外面?”
耳机里传来低笑,接着是衣服擦过皮肤的窸窣,再微小的声响也禁不住耳机贴着耳朵无限放大,烫得他颊侧染上薄红。
“查岗我啊?”庄峤戏谑地说,“是,没在家,但周围没别人,我是清白的,要给你看看吗?”
薛江右心尖滚过酥麻,半晌没能答话,慌得呼吸都乱了。
庄峤误解了沉默的意味,以为玩笑开过分寸,换好衣服后马上拿起手机,看着他的眼睛道:“抱歉。”
“我没……你不用道歉。”薛江右视线飘忽,在视频镜头中无措得明显。
他顿了一下,又强调:“你不要总和我说抱歉。”
庄峤松了口气,眼里再度泛出笑意:“我以为……”又改口道:“没什么,我怕我的BPM又快了。”
所以这是他十几天消失不见的原因?
或许吧。
他好奇,却没问出口。
薛江右没办法地垂下眼,手撑在额头,小声说:“是我的问题。你的BPM已经是行板了。”
行板乐曲的拍数,最接近人平常步行时的心跳拍数。
“那你呢?你是慢板吗?”庄峤好整以暇地问。
“……可能是极缓板。”
“那可不行。1分钟40拍,换成心率应该会死的。”庄峤一本正经道,“可以适当提速了。”
抿了抿唇,薛江右抬眼跟他对视:“……我努力试一下。你愿意等吗?”
庄峤先是微怔,无声片刻,笑了笑,眼底情绪复杂。
“真想给你听听,我现在的心跳是快板。”起码一分钟一百二十下。
他慢条斯理地说,“江右,告诉我,我没理解错。”
薛江右避开对方注视,隔着手机屏幕都觉那视线有如实质,专注得要将人溺毙。
“你理解错了。我怕死而已。”
“好,你只是怕死而已——”是宽容又揶揄的口气,庄峤换了个话题,“第一次录综艺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感觉不到什么,才刚刚开始。很多大牌明星,没人注意我,还挺自在的。”
“越芸说你首演要唱歌。”
原来庄峤有跟越芸聊起他最近的动向。
薛江右怔了怔:“嗯,是要唱的。怎么了?”
“很期待。我在AFTER听过你唱,声音干净,音准完美,但……如果能多些情绪就更好了。”
薛江右失笑:“老板还负责指导旗下艺人的舞台表现啊?”
“老板好不容易休年假,比较闲。”庄峤放轻声音,“而且只愿意指导你一个。”
薛江右垂下眼,喉结不由自主滚动:“情绪不够的话,会让听的人感到很乏味,对吗?”
“你不是崇尚技法么,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庄峤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更在乎声乐上的准确,表达反而是其次。”
“不,我最近明白过来,情绪表达也是很重要的。”薛江右心里莫名酸涩,“只剩下技法而缺少感情的话,你不会觉得我的音乐……或者我这个人很无聊吗?”
庄峤眨了下眼,敏锐地察觉到他在不安些什么。
“听我说——”庄峤屏住一口气,随即叹息着呼出,很无奈地笑了,“你在我这里永远不是无聊的,懂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很鲜活,让我想把你所有细枝末节的神情和动作都记住,甚至用笔描摹到画里。更何况,你是个天才,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薛江右怔怔地看着视频里的人,张了张口,只是哑然。
“我能够在公关部始终打不通你电话,找不到你人的情况下,在离市区几十公里外的影视城那么混乱的人群里一眼就把你认出来,是因为在此之前,我看了无数次你的资料,听了无数次那张《文珍》的原声配乐大碟。”
庄峤温柔地说:“如果没有人告诉你的话,那么我来告诉你——”
“没有人可以做到十八岁写出的交响曲就拿到维也纳作曲家金奖,更没有人在十九岁就能用那么动人的电影配乐打动金橡树奖的评委。这样的天才我只遇到过你一个,江右。”
薛江右哑然。
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卷过薛江右空荡荡的胸腔,他哽住呼吸,理智断了线,仿佛被深海温柔得潮汐淹没,连呼吸都不留余地吞噬。
网络骤然卡顿,令画面有片刻静止,定格的那一霎,庄峤极致深沉而真诚地注视着薛江右,仿佛可以凝注到天荒地老。
不过两秒,又或更短的时间,信号接续,他听到庄峤的声音温柔又笃定地传进耳内,直抵心脏。
“早在遇见你之前,你的音乐对我而言已经是特别的。我又怎么会觉得你是无聊的存在?你在我眼中永远生动有趣——”
“好我知道了。”
薛江右仓惶地打断他,喉头哽得生疼,克制不住有温热漫上眼底,他只能故作轻松地垂下脸,发出含糊的语句。
“在你心里我一点也不无聊,我知道了……”
“你想见我吗?”
他听到耳机里,庄峤低声地、诱哄地说。
“我就在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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