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峤带薛江右去了一家本帮菜,入口私密,并无招牌。
旧式公馆临着南江,入内移步换景,包厢里两扇雕花琉璃窗,将远处驶过的船只都映得光怪陆离起来。
坐定后,厨师亲自出来介绍今天的菜色,问需不需要增删更换。
庄峤看向薛江右,对方摇头,便朝厨师示意:“这样就可以。”
等菜的功夫,庄峤问他跟越芸聊得怎样。
薛江右懒洋洋用手撑着脸,隔着琉璃窗去看南江,没什么跟老板吃饭要正襟危坐的觉悟。
“就随便聊了聊。”
语气认真,倒不是敷衍,只是今天说了太多话,有些累。
庄峤也不以为忤,笑笑而已。
低头回邮件的功夫,又忍不住抬眸看他。
墙面有水墨晕染的壁画,男孩坐在画里似的,雪肤青鬓,同身侧几可乱真的莲花十分和衬。
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儿摆满桌面。
薛江右手里举着筷子迟迟不落,单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停上来的菜色,没有要吃的意思。
茶是庐山明前云雾,红烧肉配菜是黑松露和鲍鱼,蟹粉豆腐不吝用料,黄澄澄置在莲纹冬青釉中,不知是赏是吃。
仿明式的雕花圆桌,庄峤坐在与他隔了半臂的位置,不近不远,刚好可以给他布菜。
但薛江右什么都没吃,他就无从下手了。
“不喜欢吃本帮菜?”庄峤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家里的味道。”
薛江右有点走神,想说我又不算本地人,漫不经心道:“还行,没什么喜不喜欢。能吃饱就行。”
庄峤不赞同道:“忽然一生人,时光有限,还是要尽量选择钟意的。吃饭也一样。”
总觉得这话一语双关。
薛江右瞥他一眼,不是谁都有选择的权利,很多时候普通人都只是妥协和退而求其次罢了。不过庄峤这种人应该是不会懂的。
庄峤用公筷给薛江右夹了块红烧肉,“你上午该少吃点零食。”以为找到了他没胃口的原因。
薛江右莫名觉得冤枉:“……大哥,是你摆出来招待我的。”
“我行二。”
“啊?”
庄峤搁下公筷,“我在家中行二,你可以叫我二哥。”
才见几次就称兄道弟的?
薛江右把红烧肉吃了,含含糊糊没应,挺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中文很好。”
“祖上是从上京过去香港的。”庄峤很自然地帮他倒茶,“到我爷爷这辈说话还有京腔,可惜我没学到。”
想象不到庄峤说儿化音的样子,薛江右压下上扬的唇角,“那你说个听听。”
庄峤不肯说,挑眉道:“想听我笑话?”
“没有。”薛江右低头忍笑,掩饰地扒饭吃,“就是好奇。”
“你什么时候叫我声哥,我就讲给你听。”庄峤继续给他布菜,“先好好吃饭,食不言。”
一顿饭吃了半个钟头,饭菜剩下许多,薛江右主动要求打包。
“别浪费了,我带回去给邻居吃。”
庄峤意外:“你和邻居关系很好?”打包剩菜给人家吃,不像是普通邻居。
“他是我同学。民乐系吹管子的。”
这乐器冷门,怕庄峤不懂,他补充:“就这样竖着吹的,你可能没见过。”
庄峤喉结滚动,蓦地闭了下眼睛,拉低他手腕。
“干什么?”他转头望过来,迷茫且惊怒。
庄峤一时回答不出,总不能说他吹乐器这动作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会儿,白茶淡香借着庄峤高出许多的体温,一瞬间倾轧过来,暖融融的。电话适时震响,薛江右蓦地甩开手连退两步,小腿撞上身后圆凳,又被庄峤一把扶住手臂。
“当心。”
薛江右抽出手,兀自拿出电话接通,仓惶得忘记看来电。
是蒋南烛打过来问他进展,末了嘱咐:“让你签合同的话先别签,拿回来我找律师给你看完再说。”
薛江右连声说“知道”,收了线。
回过身,侍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盒一盒地打包。
庄峤坐在一旁看手机,像在回复什么消息,见他打完电话,起身拿下挂在柜中的外套。
半新不旧的牛仔夹克,被庄峤搭在手肘,仿佛对待什么奢牌高订。
薛江右走过去要接衣服,庄峤抄着夹克抖开,示意他背过去。
“我自己……”
“顺手而已。”庄峤低声道。
薛江右只好转过身,自己去找袖管,冷硬的布料裹上来,庄峤的手指在整理翻领时碰到了他脖子,皮肤倏地泛了红。
穿好后手也没离开,顺势搭上他肩膀,“你还有哥哥?”
薛江右傻站着不知道要不要动。
“就是我那个……吹管子的邻居。”
“肯叫他哥,叫我一声这么难?”
“不是那个意思。”薛江右解释,“是开玩笑,好玩儿才叫的。”
“这样。”庄峤感觉到掌下身体僵硬,轻推了一下他脊背,“走吧,送你回去。”
谁知才出门,华叔就表情凝重地迎上来。
薛江右落后半步,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滨江主干道有车辆事故,临时封路了,车走不了。
“可以步行出封路段,那里已经有车候着。”华叔给出解决办法,“不到一公里,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样的突发意外,庄峤也没表露不满,淡淡点了下头,转过身:“要走一段路,可以吗?”
薛江右当然没异议,两人并肩出去,董昌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后头,手上还拎着打包袋。
漫步在初冬的南江步行道,偶尔能看到游人在江景前拍照留念,薛江右往身后看,果然瞧见路口停了几辆车,还有警笛在呜哇作响。
“没听说这里是事故频发区。”薛江右回忆道,“那个路口还挺宽的。”
庄峤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倒退着走了两步,面对他扬了扬下巴:“你看那是什么车。”
“跑车?”
“嗯。”庄峤笑了下,转过来依然和他并肩走着,“可能是飞车族。”
“青天白日的,也敢飙车?”
“白天更刺激。因为很容易被警察抓到。”庄峤说,“挑战权威和冒犯规则会使人肾上腺素飙升。”
薛江右琢磨出一点什么来:“你也这样过?”
庄峤默了两秒,承认道:“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
见薛江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无奈解释:“那时候在国外,马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
小提琴声悠扬传入耳中,对岸临江处,有一个长发男生正在拉琴。
南江附近本就许多独立艺术家,薛江右见怪不怪,放缓脚步听了一会儿,居然是经典的柴小协。
“要过去听吗?”庄峤站住脚道,“柴小协拉得还可以。”
多居高临下的点评,好像自己会拉似的。
薛江右忽地冒出一点疑惑,那点疑惑还未散开,庄峤就揽着他过人行道往对面走。
工作日的午后,江畔没有什么人,长发小提琴手收获了唯二的听众。
薛江右和庄峤站在一步外,安静地聆听粗线条乐句里的深沉和悲壮。
一个乐章末了,琴弓随手腕扬起,那长发男生放下琴,眼睛盯着薛江右道:“我认识你!”
拍掌的动作微微顿住,薛江右歪了头,和庄峤对视一眼。
“我?”
薛江右:好心科普笳管如何吹奏
庄峤:满脑子黄色废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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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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