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纸窗上疏影横斜,月光很浅薄,浅薄的照不透,只能看见沉郁的白。
万聊息轻巧地打开窗户,在窗户边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顺势一扭过腰身,右手迅速地伸过去捂住沈微的嘴,左手顺着腰线捏到了肩膀。
含着浅浅的笑,她凑过来,“怎么样?”
沈微点点头,将头偏开,从万聊息的手中出来,“是两拨妖……人?”
当时的场景实在过于奇怪,那只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从芦苇房中追到了芦苇丛里,那妖才动手,大多是以躲避为主的招式。
然而就在沈微要抓到那只妖的时候,一道剑气挡开了沈微的剑,那只妖趁机溜走,沈微朝着剑气的方向追过去,在芦苇荡深处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的脸都在幂篱之下,比两人更先见面的是两人的剑气,他的路子很野,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按照常理来说,双方争斗点到即止,但是男子招招都杀伐果断,不留情面。
“然后呢?”万聊息走到桌边坐下,翻腕一弹,亮起了微小的火焰,“他跑了?”
沈微也坐过去,摸索着要去找茶喝,这茶已经凉了,约莫是因为之前忘记关窗的缘故。
万聊息的手伸过来,接住那杯茶,沈微以为她要喝茶,眼睛四下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其余的杯子。
她的手却抬着那杯茶放到了沈微的手里,继续道:“怎么不说话?”
沈微手里的茶是温热的,刚刚适口的温度,她方才原来不是想喝茶,他垂下眼睛,道:“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就走了。”
“你与那只妖交过手,可知道那是什么妖?”万聊息看着桌面上的火焰跳动,火芯细微的爆裂声,叫人觉得安稳。
“我觉得是猴子。”看到万聊息挑了挑眉,沈微抿了一口茶,才继续说,“我差点将他捉住,在交手的最后,打出了他的半妖形,他拖着一条猴子尾巴。我绝不会看错。”
“那是有理了。”万聊息看他小口小口喝着茶,目光落到眼尾的一丝血痕,那处已经结痂了,不仔细看也不起眼。
她探手过去,指尖拂过那处血痕,眨眼之间,伤口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微被一触即离的触碰弄得心跳不已,手里的茶盏泼出了点水,他自己没有发现这个细微的伤口,直到万聊息问,“谁伤的?那只妖还是后面的人?”
“人。”
万聊息抽回手,指尖却被沈微伸手握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怎么做,或许是夜里的风太大,叫他心慌意乱。
回过神后,沈微放开万聊息的手,有些无措,所幸万聊息并没有说什么。
万聊息用着袖子摩挲了一下尚有余热的指尖,平静道:“我听俞姑娘说起白茫城的往事,白茫城的山里以前有很多猴子,猴子性子顽劣,常常下山捉弄人。”
拔了地里的菜,抢了砍柴人的柴……
做的讨人嫌的事情简直是一箩筐接着一箩筐,是个人都要呸一口,骂一句,“泼猴!”
“后来,在复祇之战的清算中,白茫城里来了一个魔修,大家不肯让他进城,他只能爬上了山,在山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魔修和山里的猴子。”万聊息推算过,时间点恰好就卡在清算开端,那时候的杀伐都是快速的,山里的猴子应该是被牵连到了。
复祇之战的结尾之中,许多妖魔修士都被清算了。
沈微突然想到一些关于万聊息的传闻,说,万聊息本来应该在复祇之战的时候诞生,是为了终结复祇之战的天命,然而复祇之战中,万聊息却没有诞生,而是诞生在了之后。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命捉摸不透吧。
“清算?”沈微不解,他是十三岁来的沦波舟,那时候的修仙界已经平稳下来,他没有见过,后来的时间里,也没有听说过。
“嗯。很多和通玉同一阵营的妖魔修士都被清算了,其实也就是还账。”万聊息对这段的记忆很清晰,天子令是天生神武,是为了审判而生,那些妖魔修士都被天子令审判过,“由天子令审判。”
与其说万聊息的诞生是为了结束,不如说是为了审判和修复。
“欠了世间的血账,要用血还。”万聊息说,“更遑论,本就是依靠天地而修行,却反过来伤害生灵,更是要血债血偿。”
“你那时候才多大?”沈微蹙眉,手里捏紧了杯子,要一个还是婴孩的孩子手里沾满血,这真的是该做的?就算是天命也不应该这样做?
“不是我杀的。”万聊息很温和地笑了一声,“是天子令审判,审判之后,生杀予夺皆有天道规则。而且,就算我愿意,我娘亲也不愿意。”
沈微捧着一杯已经见底的茶,说:“通玉的阵营?通玉不是一块玉吗?”
“那块通玉比较特殊,将他化人的东西和我们要找的气息,很相似。”万聊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当时,差点见到他了。”
“什么?”沈微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乌黑的瞳孔张大的时候,就显得懵然且漂亮。
“在天上宫阙,知融她们来的时候,她身边有个人,就是通玉。”万聊息平淡地补充,“你那时候不肯出去。”
说不惊讶是假的,传说中的事物只当做故事听一下,现在却被告知还曾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沈微眼尾的小痣被昏暗的光照的柔软生动,他过了一会儿,才接受,道,“我只知道知融。”
万聊息最喜欢知融,在天上宫阙的时候,她就常常提起,所以他才记得住。沈微并不是一个好热闹的人,也不听什么故事,所有的故事人物都是从万聊息的嘴里,书里知道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万聊息极快地抬起手盖灭了火焰,屋子里一下子陷入黑暗,只剩下薄不可闻的呼吸。
“沈公子,您没睡吗?”俞妙琼原本提着灯笼去放下走廊那边的竹帘,穿过的时候,看见了房间内的亮光。
沈微道:“要睡了。”
“是这样啊。”俞妙琼放下竹帘,道:“我瞧着夜里会有一场大雨,风会把窗子吹开,您记得关好窗。”
沈微应了,那个明明灭灭的灯笼才离开,等到外面彻底没有声音的时候,沈微伸手捧住了万聊息熄灭火焰的那只手,皱着眉仔细反复地看,确定没事才呼出一口气。
“掌门这样焦急?”他一不高兴了就喜欢叫掌门,“往后莫要直接以手灭火。”
万聊息动了动手指,沈微作气,拢住了她的指尖,也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掌门!”
沈微像是很难受一样,蹙着眉抿着唇,在等万聊息的回答。
“我知道了。”万聊息自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疼了,至少对这种程度的事情来说。天赋异禀叫她连不剩几次的痛都消磨在记忆里。
“下次不会让你担心。”
沈微缩回手,万聊息却反手将他的手捉住,指尖撩开袖子,顺着经络摸到了他手腕上的玛瑙镯子,这镯子他日夜戴着,温骨软肤,将镯子的边缘都磨的很润。
触上去,像是皮肤,全然没有之前的石感。
他的脾气也变的像是手腕上的镯子,润中融着脆,鲜活起来。
“很喜欢这个镯子吗?”万聊息坐回去,不知道从那里又找出来一个绿玉色的玉珠手链,那手链质地很好,潺潺的,似乎在流动。
“这个也戴着。”说着,握着他手腕直接套了上去,珠链同手镯撞在一起,发出细微脆柔的声音,万聊息看着他手腕上叠戴的饰品,觉得世上没有人比沈微更适合这些。
沈微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和手链,指尖越碰越热,他戴的不算久,也忽视不了那镯子,只是心里太忐忑,想喜欢又不敢喜欢。
怄气似地,不摘下来也不露出来。
万聊息看他慢慢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借着漏进来的一点月光,慢慢地撩开袖子,对着月亮,玛瑙玉石在月下生光,色彩明丽融洽。
万聊息的眼光实在很好,天上地下的两个东西,她会想着叠着戴。
沈微多心多思虑,将月下之人和月下珠宝做比,比较着,反把自己比较的脸红,万聊息那双眸子可比珠宝要神妙。
万聊息静坐,她听见了远处的风声和雨声,山雨欲来,这座芦苇小房要吹风落雨了。
她站起来,说:“风要来了,马上就要来一场大雨。”
万聊息拉开门,迎面扑来一阵风,吹得她闭了一下眼,那边的窗子忽然被风吹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也没有光影,只剩下夜色中万聊息发间的红线。
“风要来了。”沈微轻轻地说,“今夜雨大,会打雷。”
他说,“沦波舟不打雷,天上宫阙也不打雷。”
万聊息转过头,看见沈微目不转睛地看她,他的眼里带着自己都不察觉到的爱意。
不知不觉,欲说还休。
晚上好哦![垂耳兔头]主包有点感冒,所以会有点晚。沈微是个很含蓄的人,他说的意思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打过雷,他可能会害怕。[垂耳兔头]其素就是向了了发出邀[猫头][猫头]睡申请。
因为解决了三下乡,所以要是没什么事情会回到一天一更,有事情的话就是两天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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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山雨欲来且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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