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茶树的枝叶繁茂,月光穿梭下来,地上的光影也斑驳,细细碎碎,慵懒地流淌在地上。
万聊息从楼上下来,将胸前的头发撩到了背后,院子中有一个小桌,还有一方水缸。
水缸不知何时盈满了水,此时正在潺潺地向外流下,流到了底下的小水渠中,月光温柔,也缓缓流淌在水渠中,满渠碎银。
万聊息走过去,单手撑住那个水缸,水缸里也装着月亮,只是月亮很圆,圆的找不到棱角,圆的没有边界,水缸里的月亮,圆满的像是假的。
万聊息抬头一看,看见天上的月亮是缺口的,水缸里有自己的月亮。她的指尖顺着缸的边缘顺了一圈,最后停在一边,手指骨节用力一摁,水缸里的月亮就升了起来,升到空中。
大茶树长出了枝丫,更加的繁茂,月亮也无法将光透下来。
萤火虫胡乱飞舞,一点荷叶绿的衣摆从树上垂下,余白的腰带刚好过墙,略一抬头,那人有一张让人安宁下来的脸颊,漆黑的眸子里在月下折射出一点绿意。
一瞬间,整个小院子弥漫着茶香。
他垂下头,很温和:“小春,你回来了吗?”
万聊息看着他,他听不到回复也不生气,从高大的茶树上飘下来,落在院子中,像一片叶子。
他的眸子太漂亮,仔细一看,肤色也白的惊人,绿白交织下,更显得如雾似玉。
“你不是小春。”他笃定道,也不往前走,面上没有被冒犯的愤怒,而是有些疑惑,“你是客人吗?”
万聊息应了。
“这里很久没有客人了。”他自顾自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抱歉,家中什么也没有,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坐下吧,我们聊聊天,我很久没有看见人了。”
万聊息坐在一边的桌子上,他看人的目光很不顾忌,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他问:“你叫什么?我叫茶胭。”
“万聊息。”万聊息看他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酒壶两个酒杯,“树也喝酒?”
“喝呀。”茶胭腼腆一笑,“茶没滋没味,我喜欢喝酒。”
万聊息接下了茶胭的酒,问他:“你在这儿很久了吗?”
“是呀。野茶还在的时候,我就在了。”茶胭小口喝酒,“那时候,这里还没有人。你是仙人吧,我知道。我以前也见过很多仙人,专门摘树叶泡茶喝。”
茶胭的酒有很浓的茶味,喝起来辛辣,回味绵长,和山里一直徘徊的山岚一样。
“你知道妖要怎么出去吗?”茶胭被困很久了。
“你怎么出不去?”万聊息接连喝了不少。
“天说,让我在这里,扎根。”茶胭好酒,却喝不了多少。现在已经抱着杯子傻笑,迷蒙着眼睛,他指了指天,指了指地,“她们都看不到我。”
“也不是没有人看不到我。”
茶胭喝酒喝的口干舌燥,急切地要找水喝,说着,背后伸出一直粗壮的树枝就要砸向小水渠,这一下下去,应该能把沈微他们砸醒。
万聊息止住了他的树枝,用另一个杯子盛水喂到他嘴边。
茶胭迷迷糊糊看着嘴边飘着的杯子,一下一下啄饮,脸颊绯红,水盈盈的眼睛望着万聊息,“你好厉害。都没人接得住我的树枝。”
万聊息喝酒如喝水,“嗯。”
茶胭喝完水,又继续嘟嘟囔囔,“喏,小春找到我了。等长大了,她出嫁了,就不再找我了。没良心的。”
万聊息没说话。茶胭莞尔一笑,“我把村子再扩大些,就能找到她了。”
很自得,很温和,他用手撑着下巴,指尖拨弄着叶子,柔软的面上纯真,“她说,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万聊息伸手过去,两指点住他的眉心。茶胭愣了一下,又抿出笑来,“你干嘛呀?”
气息就在这个茶树妖怪体内。万聊息尝试抽出来,茶胭一下子不笑了,推开万聊息的手,“疼!你做什么?”
“你生病了。我看看。”万聊息也很温和,像是在劝一个孩子,“你身体里有东西,从哪儿来的?”
茶胭也笑,指尖要来点一点万聊息的额头,却被万聊息躲过。
茶胭收回手,嗔责道:“坏孩子。”
一摆手,将天上的圆月亮抹掉,本来伸展的树枝开始回到了原样,茶胭笑着,眼睛却是冷的,眸子中一点绿意分外明晰,他叹了口气,长辈似的,“我想留你在这儿,可太不凑巧了,万郎。”
万聊息冷眼看着,直到院子恢复原样,天上的月亮已经西落了一些,一阵凉生生的风吹过万聊息的脸颊,情人的指尖似的。
茶胭很奇怪,村子也很奇怪。
万聊息上了楼,掀开被子,睡在沈微的里侧,沈微的脸颊热乎乎地贴过来,手探过来握住万聊息的手,鼻息也暖呼呼的,“好冷,我给你暖暖。”
过了一会儿,沈微猛然睁开眼睛,眸光簇利,芙蓉面生冷,他凑过来,嗅了嗅,“了了,你去喝酒了。”
制香的人鼻子都灵,虽然茶气很浓郁,沈微还是闻到了,还有一股很奇怪甜腻的味道。
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嗯。和一个茶树妖怪。”万聊息靠在他的怀里,沈微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一下一下。
沈微的指尖隔空点了点万聊息的额头,这里的气味最浓郁,他不喜欢。沈微把呼吸压得很薄很暖,哄着:“我再给你做一个香囊,好不好?”
万聊息抬起眼睛,扳过他的下巴,眸子里黑幽幽,含着星点笑意。沈微有些脸热,低下头去看她,心中翻涌,将天地都搅的混乱,昏天黑地。这窄小的不能再窄小的床榻,本就是昏黑的,里面的人也是昏头的。
沈微的心里忍着热敷敷的痛苦,把万聊息翻来倒去地研究。他几乎是呕血似地想,她在笑什么?笑他小心思?笑他恨不得一步登天?
万聊息却将他吻住了,湿润柔软的唇瓣温情地贴着,再近不能。
她说:“好。”
只听夜里倏忽风来雨去,树叶落了一地,熏香铃铛响了一下,又接着响了一下。叮铃声不大,只能足够沈微听。
白天就要更萧索,不剩下什么人,只有远处绿油油的茶树,汩汩的流水流到水渠里,水渠里飘着叶片,那只一点绿的叶片,摇摇晃晃的。
万聊息坐在床上,将被子披在身上,那一截细腻的脖颈正圈着红绳。沈微拿下红绳,“约莫做这样长的。”
他生了一些做首饰的兴致,万聊息很少戴首饰,一个库的首饰,她也不曾动过。沈微曾无奈过,万聊息这个作践东西的性子。万聊息当时眼皮都不抬,说,你试试看,有喜欢的吗?
沈微惊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了,以为她听得懂他的心话。
她却叫他过去,勾了一下他的头发,道:“且去挑着。你若不喜欢,就摆在一边当摆饰。”
沈微胸腔揉作一团,一时间,万种情绪簇拥而上,将他推到云头,叫他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把脑子也摔醒。
那时候回到沦波舟的日子不好过,盘查来盘查去,生怕沈微真的去碧海深谷里头滚了一遭,那里面的是脏东西。看沈微的眼神也是看脏东西。
说不生气是假的,气中愤恨,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万聊息那时也恰好,路过沦波舟,将许多长老一撸到底,杀的杀,死的死。白玉面上犹然沾着三分血,本就浅的眸子吃了血过后,冰冷的秾艳中尚带着杀意。
像是沈微千挑万选的血丝琥珀。
凌空一点,就叫沈微,“你。过来。”
沈微收不住目光,就算收住了,余光也不舍,旁人只觉得惶恐害怕,他却嗅到了一点淡淡的亲昵,着实是个怪人。
那时候,两人只有一次肌肤相亲,他却觉得他从一群人中走向万聊息那次,才是相亲。
福至心灵的,沈微缠绵地勾着万聊息的小辫子。万聊息一笑,指尖在被子里勾了勾,沈微就握着被子靠过来,小孩子嬉戏似地吻一下再吻一下。
她长得美,神秀非常的美,有一种叫沈微神魂俱失的美。
沈微像含一块宝玉似地吻着,唇瓣**的红。万聊息捏住他的下巴推开,见他皱一双细山眉,含情带怯,问:“怎么是个小孩子的亲法?”
万聊息吻过来,抓着沈微的手,掀开被子盖住,压着人在里侧角落亲,亲的沈微不敢睁眼睛,手一乱抓,抓住了万聊息的小辫子,迷乱之下。听到万聊息道:“沈微,你抓疼我了。”
沈微惶然又羞涩,在唇齿之间,讨要一条活路。
小楼东风起,挂着的护花铃叮铃当啷响,在请茶村倒是没有看到过鸟,护花铃却很巧妙,用的薄铜,风吹雨落,脆生生,像笑声。
万聊息带着沈微下楼,沈微罕见地戴了幂篱。
明妧贞病弱嗜睡。楼下院子中,只有明般若坐在蒲团上念经,他脸上的痕迹还在,如同玉像上的一线裂痕。他睁开眼睛,“仙君。”
万聊息颔首。
明般若也继续念经,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在指尖往后拨弄,突然之间,佛珠发出声响,接着是珠子落地。
四下乱滚,一颗滚到了小水渠,顺着水流,流走了。
晚上好哦!今天的亲戚还素太多了,人到底为什么是群居动物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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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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