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挂着一个鸟笼,鸟笼里装着一只红嘴蓝鹊,黑蓝的长羽垂在笼子里,尖尖的鲜红的鸟喙,它的目光遥远地望向远方。
远方的崇山峻岭,郁郁葱葱的树,灰白交织的山崖。
阳初凝指尖捏着一点米,鹊鸟不吃,她自己吃下去了,咬一颗小石子那样。其实鸟吃的米,有时候会比人吃的,要好很多。
“好吃吗?”万聊息从长廊那头走过来,青花蓝熔着胭脂粉,衣裙像是碧蓝天上的朝霞夕阳,她似乎很爱广袖,胳膊上还垂了一只蓝莹莹粉意意的披帛,乍一看去,云霞神仙一样的人物。
她怀里还抱了一个红瓶子,瓶子里的桂花枝满满的,向着外面探头,靠在她的胳膊上。
“你拿着回去吧。”万聊息将瓶子递给沈微,沈微接过去,视线落在她发上鸟嘴里垂下来的红珠子上,就说,“有些歪了,一会儿过来,我给你重新簪。”
万聊息点点头,走到了阳初凝的边上。阳初凝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了一个位置,嘴里仍然嚼着那点米,说:“我在看鸟。”
“她很漂亮。”
阳初凝的脸色依然是白的,她的眸子却有些奇特,是蓝的,光亮不大的时候,不仔细瞧,瞧不出来。
她脸上的色彩都病态的鲜明,眸子倒像是忧郁做的蓝。
“她在里面,不肯吃东西。”阳初凝用帕子捂住嘴咳了一声,“我就自己吃了。”
“这么难吃,都把你难吃的咳起来了。”万聊息说着,往她手里放了一个丹药,站起身,打开了那个鸟笼。
红嘴蓝鹊迟疑了一下,万聊息让开身子,它拍了拍翅膀,向着远处的山上飞走了。
“放走了,店家不怪吗?”阳初凝收回随着鸟儿飞走的目光,看向万聊息。
“我刚刚从楼下上来的时候,买下来了。”万聊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闻见了她身上经久不散的清苦药味。她弯着腰侧过脸咳完了,指尖泛青,一下一下的绷紧。
她坐下来,拍着她的背,等她平息了,才说:“最近冷了很多,回去休息吧。”
阳初凝抹掉眼尾的泪,捂住喉咙里的痒意,抬起头看万聊息,眼眶里随着泪水的还有**的红,轻声道:“既然冷了,就不剩什么了。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有啊,有鱼龙节。”鱼龙节的灯彩很漂亮,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信女善男都去往闹市中的寺庙祭拜。万聊息笑着道:“快要到了。”
她将阳初凝送回去,才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盈盈满满的,都是桂花甜香。沈微坐在罗汉床上,拿着剪子剪去一些繁枝杂叶,见到了万聊息,就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剪子和桂花都推到一边。
等她坐下,将她头发上的簪子弄好,“我们明日启程去城中吗?”
万聊息拿过他剪好的桂花,用花枝刮了刮他的脸颊,“先去青红观,送佛送到西。”
沈微痒得想笑,捏着了她递过来的花枝,将这些桂花都插在红釉柳叶瓶里,又挑挑选选地拿出来几枝,捧着一瓶子花,在花枝缭绕的后边笑,“怎么样?”
“你过来。”万聊息捧着脸,指尖点了点那探出来的花枝,见沈微似在思忖,就问,“你只想在花后边,见我吗?”
沈微是在透过迷乱又规矩的花枝悄摸地用目光临摹她。都说,人的眼中总是去不掉污秽,真要直直看着她,沈微心中愧疚。
花枝遮挡一二,将污秽遮挡,才肯大方地,去看,去瞧。
她的手直直拨开桂花,摸到了他的唇边。他就低下头,也把自己的额头送到了她的手边。她顿了顿,捏着瓶子的细脖子放到了桌子上,捉住了他收不回的痴热的目光。
“我想见见你。沈灵蕴。”
说着,万聊息推开案几过去,两张脸仅仅只是隔着一手掌的距离,她就不动了。
沈微就不思索了,仰头过去。万聊息微微仰头,错开了。
沈微分外焦灼,捏着她的披帛,目光缠绵湿润地缠住她。甜腻的桂花香无孔不入,他就是这屋子里上岸的鱼,不断地翻腾挣扎,心里死过去又活过来。
“沈微。只有我想见见你吗?”
这声音如天降甘霖。沈微不可自制攀附过去,手捏着她的披帛,同她纠缠在一起,“我也想见见你。”
她的唇瓣是温热的,像是两瓣娇嫩的花瓣。万聊息似乎笑了一下,手一握着沈微的下巴,将他拖过来,伸手扯过披帛,盖在两人的头上。
她的手摸过他脸颊的骨头,揉着他脸颊的肉,似乎正在思忖着要从哪里下口。
吻了吻,又咬了咬,他惊觉自己是在她唇齿下活着的。更热络地缠上来,双臂缠着她的脖子,她鬓边的发簪已经斜斜的,如同一抹浅笑。
他没有试过这样的纠缠,鼻子一皱,又舍不得离开,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万聊息吃地慢些轻些。
红釉柳叶瓶带着桂花“嘭”地落在地上,万聊息看见沈微睁开眼睛,蹙着泪,纠着眉,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用一种欲拒还迎的力气。
他的目光游移片刻,唇边却最先迎上来。
“那花,白做了……”他吻着,眯着眼睛,似乎被迷地找不着北。
“嗯。”万聊息侧过头,光穿透披帛,他手上的朱砂镯子圆润,衬得他肤色雪白。于是,万聊息真的咬了一口,沈微惊呼一声,但也没说不行。
真是个孩子。
讨人厌的冤家。
那瓶倒在地上的花散了,沈微去捡起来,转过头嗔了万聊息一眼,颇有恃宠而骄的感觉,“接下来,可就是你修剪花枝了。”
坐在一边的万聊息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地用摘下的发簪去拨弄细细碎碎的小花,“这世上,谁修剪的花枝最好呀?”
那桂花枝晃了晃,装作人似地点头。万聊息用一种严肃的,俏丽的声音道:“那自然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沈微,沈灵蕴啦!”
“沈院长,你说是不是?”
沈微忍不住笑了,接过剪子,道:“好啦,小祖宗。去玩儿你的吧。”
胡闹久了,罗汉榻上的枕头蜷在角落,茶壶里的水都倾倒了一些,沈微任劳任怨地又将罗汉榻上的东西都收整好。
明妧贞进来找万聊息的时候,她正坐在一边的绣凳上,怀里放着一个玉碗,碗里是剥好的石榴,玉色红色,显得犹如玉色面庞红胭脂的美人。
沈微将两个药枕放好,万聊息捧着那个碗又坐回去了。
万聊息瞧见了明妧贞,叫她进来,顺手抛了个圆乎乎的石榴给她。
沈微将一盘洗干净的枣子放在万聊息的手边,万聊息颔首,沈微走回了屏风隔开的内室。
那红釉柳叶瓶里的桂花开得满,细细小小的满,像是孩子圆嘟嘟的笑脸,看着格外可爱。
满屋子也是桂花的香气,才让明妧贞有了几分已然秋天的感觉,她剥开石榴,慢吞吞将石榴吃掉,“我们明天去哪里?”
“青红观。”万聊息将枣子向她推过去,又将微烫的茶递给她,“这是甜的。”
“我不喝烫的红糖。”明妧贞摇摇头,她觉得冷着的糖水尚且有吃头,热的就是腻的,与空口直接吃糖有什么区别?
“不是红糖,是枸杞红枣,加了桂花蜜。”万聊息很喜欢过四季适宜的日子,“这个桂花蜜是我去白玉京的时候拿到的,放了许多好药材,既不会太苦,又不会太甜。”
“说到青红观。”明妧贞喝的心满意足,就变得懒洋洋的,趴在案几上,半张脸埋在手臂之间,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巧了不是,我方才同师兄去楼下请问最近的寺庙。店家却说,寺庙在城中。”
“我们就心想,什么样的寺庙要坐落在闹市中呀?真是难得一见呢。”
按常理来说,寺庙一般都在深山中,若是有郁郁葱葱的树,那就更好了。谁知道,人家的寺庙却建在闹市之中。
“却只有夷山,有一座道观,就叫青红观。”
“是李皇后在夷山建的一个道观,她隔三差五地就会过去。后来,她走了之后,就变作了后宫妃子老去或者养病的住处。”
这青红观来历很辉煌,是由开国皇帝的发妻李皇后所建的,李皇后也是个奇人,不知何处来,也不知何处去。
那店家是个善讲的女子,也很爱笑,黄黑皮肤,像是长阳肥沃的土地,她说。
“李皇后没有名字,陛下于夷山中巧遇她。她就问,你是何人?”
陛下瞧见她,回不过神。心想,这样的美貌,想必是山鬼妖怪。
她就笑,你瞧什么?
陛下就说,“瞧太阳。”又说,“我是来找一处有肥沃土地的好地方。”
她说,“那你找到了吗?”
陛下说,“找到了。”
那月色呀,同溪流在山中汩汩流淌,她乌黑的眸子里欢喜的,找不到任何理由的欢喜。
两人就这样相识,落俗地相爱,一起建立王朝。她没有名字,陛下一直叫她阿李。于是,大家都称她为李皇后。
等陛下驾崩后,李皇后也在同一天晚上在皇宫中消失。
就好似,世上本就没有阿李这个人。
每天都在炒饭!晚上好哦![撒花][撒花]然后主包发现,有一些评论还没有审核通过,伤心!但是问题不大![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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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讨人厌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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