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如流水倾斜，天**冰原一片白，深谷下却冒拥着乌色，翻滚着，蠢蠢欲动地将要喷涌出来，脉脉鼓动，将冰原一分为二。
一只惨白的手痉挛着张开，猛地扣住旁边的悬边上……
“我将会送你去到天上宫阙。”
那个从谷地爬出来的人站在悬崖边，渐渐被涌过来的黑雾吞噬掉。整个碧海深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雪崩裂着向着冰原涌过去，妖怪们四散逃离，天塌地陷，轰鸣着吞噬一切。
一只头上长着雪花的小妖怪费力地迈着两条腿，身后轰鸣的雪海扑向前，一浪高过一浪。
它踉跄着跌倒，惊恐地向后退却，眼睁睁看着雪海压下来。
突然，一只玉色令牌扎在雪海前，灵力波浪似地荡开，将雪和乌色通通抵挡在令牌后，天地恍然宁静下来。
“走。”一道很清冷的声音，叫人一听就宁静下来。
小妖怪跌跌撞撞地离开，转头撞上了雾青的衣衫，它懵懂了片刻，嗫嚅着问：“不知往何处走？”
“往觅长生白玉京走。”那雾青色衣裳的女子向着前面雪海而去，笑着，向着前面红白衣裳的女子而去，转过头，温和道，“或向着天上宫阙走。”
“了了，等等我。”
万聊息向着深谷走去，看向镇压星宿的地方，“星宿出逃了。”
天上共一千四百星宿，本应该在九重天同日月共升共落，然而在复祇之战中，日月陷落，星宿落下人间，一些星宿被人间交杂的善恶之气污染，无法重回九重天。
星宿便被净化在碧海深谷东处，只待时机，请召回天。而由星宿诞生的魔气则被镇压在碧海深谷北处。
而如今，魔气出逃，连同星宿一起，不知去往何处。
万聊息返回天上宫阙，却在枫树下见到了一个人，那人埋在枫叶下。
他睁开眼睛，看见万聊息眼中浅而又浅的色彩，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朦朦胧胧地，飘着鲜艳的红枫。
“你若是见到了她，你有什么想说的？”沈微沉在谷地。
旁边浮浮沉沉着七彩的星宿，它们纠结片刻，“只是见一见她。”
只是见一见……
沈微猛地睁开眼睛，浑身汗湿，他的眸子滚落下了两行泪，怔怔地望向万聊息。
万聊息怀里抱着他，胳膊肘撑在车窗上，侧过脸望向天幕下的星河，她似有所感地垂下头来，“你醒了？”
“叫你好生待在箱子里，你就死命睡。”她笑了，指尖没好气地点了点沈微的眉心，“怎么睡着睡着，还哭了？”
待她同茶胭说完话，茶胭死活不肯回去青红观，变作一只镯子，安静待在万聊息的手上睡着。
万聊息将箱子打开，发现沈微已经蜷缩在里面睡着了。
“你又梦见什么了？”沈微自从下山后，梦就很多。万聊息也偶尔做梦，仙人的梦与平常人的梦是不一样的，一般情况来说，仙人的梦往往带有预示。
“我梦见了，碧海深谷下，星宿出逃了。”沈微坐起来，大氅滑下去一点，他皱了皱眉，“星宿说，想要见一见你。”
“见我？”万聊息拉他坐下，笑着道：“大概因为我是仙胎吧，仙胎从星河日月中诞生，要由星宿带下凡间降生。”
其实说万聊息要在复祇之战中降生是对的，只是在复祇之战中，灵力枯竭，天地污浊，就连星宿都被污染。仙胎不得已才重回九重天，星宿未能完成任务，又被困在碧海深谷，心生执念。
“原来是这样。”沈微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车壁上，今夜的星河格外璀璨，远看之下，缓慢地流淌着，“天上是什么模样？”
“我们看见的天空，是九重天的地。天上的星河，是九重天的河水。日月共生共存，昼夜循环。近的能看见太阳里的金乌，和月亮里的桂枝。”
“太阳里，还有一条雪白的腾蛇。”
“你睡够了吗？我们去青红观里看看。”万聊息将沈微扶下车，青红观藏着的东西很多。
走进青红观大殿之中，入目的是一片厚红的纱幔，有些纱幔绕在房梁之上，逶迤在地上，反复摩挲着灰石的地面，就像是情人之间的抚摸。
深红的长桌上摆着贡品，贡品却不是什么寻常的，而是一个两掌大小的玉山。
长桌后面就是供奉的玉像，玉像修长端丽，头上却笼盖着一片红布，恰如一路而来的石像。
万聊息掐诀掀开红布，倏然显现出那个狐狸头，人身狐头的玉像，她垂着眼，似笑非笑，嘲讽地垂下眼睛，望着下面的人。
她狭长的眸子里似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沈微只觉得一阵奇怪，“供奉狐狸的道观。”
真是古怪得很。一个皇后怎么会建一个供奉狐狸的道观？
万聊息又把红盖头盖回去，“我大概知道，皇后是谁了。”
是第一只跑出了夷山的夷山狐狸，那只狐狸爱上了一个皇帝。她建造这个道观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将骨灰弄成了砖石。”沈微想了想，还是说，“那骨灰从何而来？”
两人闲逛着，逛到了一处最里边的院子，这个院子很小，虽然有打扫过的痕迹，还是长出了青苔，种着许许多多的兰花。
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拿着瓢子浇水，见到了万聊息她们，才转过来，“你们是不小心进来的吗？夜都这么深了。还是早些出去吧。”
“还是说，你们是狐狸。长得这样美，想来也是狐狸了。”
“来者是客，那便进来吧。”那女子转身去了房间里，见她们不跟上，便转过脸颊，怪道：“你们是狐狸，还怕我一个人。”
两人进去后，她就坐在台阶上，顺手拍拍旁边的台阶，很是和蔼可亲，“抱歉，我这里没有凳子，就委屈一下你们了。”
“这里很久没有来人了。”那女子笑眯眯的。
万聊息也不拘束，也坐在台阶上，顺手也将沈微拉坐下，“我们不是狐狸。是来这里留宿的人。”
“哦哦，那也没有什么区别。”女子抱着膝盖，“我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青红观里的人，都不爱说话，很憋闷的。”她说。
“怎么不爱说话呢？”万聊息同她聊着。
“都不是一辈的，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女子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自来熟地说道，“倒是有一个，但是比起人，她更喜欢她的那只狐狸。”
“最好笑的是，那只狐狸还骗人，说自己是她眼泪化作的妖怪，她就真信了。”
“嗯？”万聊息看了一眼她，她很年轻，约莫和阳初凝一般大，“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啊。”她凑过来，姣好的面上露出了一点得意，“你与我说，你是谁，我就告诉你。”
她缓缓吐着气，呼吸之间都是兰麝香气，“你是小神仙吗？”
万聊息颔首，“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呢？”
她却凑得更近，“做梦，梦见了。”
“我不是神仙，我是远游而来的人。”万聊息垂眸看着她，将她缓缓推开，“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别啊。”她反倒不乐意了，挑了挑眉，“夷山狐狸和人的规矩就是，一方想要进入另一方的领地就要对方同意。阳初凝同意了狐狸进入，狐狸就进入宫中找她。可要出去，也得她同意，所以就诓骗她说自己是眼泪化作的妖怪。”
“日久天长的，假的也成真了。”
万聊息临走时，那女子照旧坐在长阶上，眼角眉梢都是笑，她道：“这长阳，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若是困惑，都可以来找我。一个人，太枯燥了，是不是？”
“还有，我叫，伏狸。”
兰叶如丝如线，弯折下来，温柔得不像话。夜霜严相逼，只得一弯再弯，尚且只剩下一些坚韧的骨头。
小院子下的灯彩微微一晃，渐渐地熄灭了。
阳初凝望向远处渐渐熄灭的灯光，一只红毛狐狸流光似地钻了进来，她看了看四周，将窗户彻底关上。
“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那只狐狸幻化成人，他收不回自己的尾巴，目光柔和伤心地看向阳初凝，“我去了长阳城周边，却无法进入。”
阳初凝似乎觉得好笑，拿起帕子咳了两声，“还是觉得，要去撕掉那张手契吗？”
皇帝同狐狸签下的手契，只要手契在一天，两者领地就无法交涉一天。
“初凝。”阳娘子伏爬在她的膝上，“我……那片土地本就是我们狐狸的。怎么就不许我们进去？”
阳初凝冷眼看着，面无表情地用手帕擦了擦他头发上的碎叶，“我不知道你们和皇室的纠葛，也不在乎。”
阳娘子闻言，抬起头，一双狐狸眼睛里盈满了泪水，面上不解，“那你当初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阳初凝柔声道，她侧过脸咳嗽，一口一口的血被咳出来。阳娘子匆忙地用袖子替她擦去血，听她绞心一样的咳嗽，他也无不感受到了绞着心的痛，他咬了咬牙，刚要说话。
阳初凝虚弱道：“我会让你去到长阳皇宫，得偿所愿的。”
昨天睡觉睡完了[爆哭]所以今天有两章。[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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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太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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