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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身陷囹吾

薛家祠堂,并非常年紧闭,而是三面玄红的房,大堂常年燃着长明灯,灯花五彩,烟浓似雾,雾霭缭绕之下,能明晰地辨清底下开着的一株芍药,是撑开了石板,纤弱倔强地绽开。

花瓣饱满,醉红依香火,似笑着侧过身子,开时不解其色相,落时却知其幻身。

“薛家祠堂没有门。”万聊息侧过头向沈微解释道,“是因为常有人来祭拜,后来就顺势拆下来了。五彩的灯花也是不同人来续上的。”

薛家少子,学生却很多,有人见到香烛燃尽,就顺手添上,所以没有固定的颜色。

“那株芍药呢?”沈微疑惑地看了几眼,一个祠堂怎么着都不会让一株野花开着的,至少沈微见过许多的地方都不会。

只是薛家人向来不拘小节,听过两任家主的故事,又觉得祠堂开芍药也不是什么怪事。

“她辛苦顶开石头开着,我们又何必辛苦地为难她?”万聊息路过芍药的时候,芍药不胜弱地贴了贴她的裙摆,“真心想拜的,不在乎一株芍药。”

薛时点点头,从外边推着素舆过来,用一个很小的木勺,为吃饱了香火的芍药添了一点水,“开着开着,也养出感情了。”

“若有朝一日成了形,也算是薛家子嗣。”薛时开明的有些叫人看不懂,他又取了三柱香,万聊息点燃,拜了拜祠堂上的牌位。

薛时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抛了筊杯,才指了指最顶上的剑匣子,道:“就在上面,剑匣子里的就是萼绿郎。”

“萼绿郎给了一个女孩子,是来古浪岛游历的。在一次,救了外出救人的家主,她的剑断了,家主就以剑相赠。她从此就留在了薛家,后来我上了白玉京,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薛时想了想,接过万聊息拿下来的剑匣子,那匣子看起来太寻常,厚厚黄木,无甚雕饰。打开后能闻见浓重的药香,红布之上,躺着那柄四尺长剑。

他指尖眷恋柔软地摸了摸,“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这剑就已经回到祠堂了。我想,她是不是已经远走了,才把剑送回来的。”

“她说,世人常常因姓名结缘,多生纷扰。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万聊息接过萼绿郎,玉白绿叶的剑鞘触碰起来是柔软的,剑拔出来要用一些力气,寒光乍现,剑身笔直锋白,吹一口气,剑身能返出嗡鸣声,蠢蠢欲动的,要去饮一饮止渴的血。

软中生硬,柔刚相缠。

很难去想,一个这样慈悲的家族,传下来的是一柄嗜血的剑。

“知死,才懂得生。”万聊息将剑送回剑鞘,那口柔软的剑鞘包容地吞下,“是一柄好剑,这么多年,剑锋不钝。”

“我请她出去,会将她送回来的。”

薛时微微颔首,道:“我与她的前主算是旧相识,若是有需要,不要客气。”

夜色已然很晚了,地上的雨水半干不湿,嗅一口气,近处的泥土气息裹卷着远处潮湿的海气扑面而来,天边的星子推开云,虽是暗淡,却仍然目触可及。

坐在祠堂石梯的千觅听见脚步声,迎了上来,她的眸子蕴着火,在触碰到怀里的剑的时候,终于燃了起来,细眉皱了皱,要哭不哭,却还是没有落下泪来。

她并不是拿剑,是将剑抱了过去,有些轻的重量,垂下眸子缓慢地摸了几遍,“萼绿郎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几人到了个宽阔的地方,只见万聊息单手握剑,两指带着印顺着剑身抽出,长剑竖立于地,印顺着剑身落到剑尖,化为荧光一点,万聊息凌空起溯阵,那荧光如同破茧,扇了扇两扇薄翅膀,飞向了一处院子。

她抽剑转身跟着荧光,“走。”

荧光停在院子中的一处怪石上就悄然消散,这就是那有着一双眼睛的怪石,石上雨痕未干,宛如两道泪痕。好像燃尽血肉,便只剩下白骨,嶙峋地矗立在这里。

千觅几乎是扑过去的,她踉踉跄跄地绕过其余的石头,她反复地摸了摸那石头,咬着嘴唇,目光一凌,转身过去,跪在地上开始挖土,然而在石土之中,血肉之躯过于柔软。

只能留下血淋淋的痕迹。

万聊息几下越过去,将她拉起来,她才反应过来,咽下满口的血腥,睁着一双眼睛,那眼睛里痛苦烧就的火焰正在焦灼地撕咬着她的心智,她抓着万聊息的袖子:“仙君……大人……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她尖锐地叫着,像是一场将要来临的海啸。

万聊息探出手,风将土石挖来,卷着去了一边,这下显出了里边的一件乌黑的衣裳,破了些洞,经不起一碰,古浪岛太潮湿了,留不下一个人柔软的血肉皮囊,还剩下雪白的骨骼嶙峋地刺着月亮。

月光终于历经千千万万的险阻,重新回到了大地上,千觅猝然落下泪来,泪滴变作雪白的珍珠砸在雪白的骨骼上,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两个人一起掉的泪……

她跪下来,用眼泪用手捧着那些脆弱的不堪一折的骨头,她原本是有好多话要讲的,讲南来北往,讲秋收冬藏。

她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了凄惨愤怒的一句。

“你骗了我!你怎么可以骗我!你骗了我,我不知道你的姓名……”她的哭声变作了在院子里翻滚的潮汐,割在痛苦的石头上,成了不停歇雕刻的刀,她原来是海边千刀万剐的石头。

“我不知你的姓名……阎罗殿里……我也找不着你了……”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黑衣女子抱着剑,送她到海边,月光温柔似水,她也温柔似水,她很少有这样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和我走?”鲛人的脚已经站在温热如胎水的海里,耳边浪声在哼着远方生灵的歌声。

“我,我是人啊,在海里怎么活?况且,海里使不了剑。”她站在不远处,潮汐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她的脚,“你要游的远远的……闯南闯北……”

“那我就叫千觅,百转千回,千千万万,我来找你。”鲛人一扭身,自在欢快地进了海里,她游了一会儿,又游回来,看见岸上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她听人说,踩一下某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现在没有脚,就用尾巴拍了一下。

有一些人,注定了只会是海面的影子,薄薄的,入不了海,上不了天,自以为来日方长,从来都是缘分浅薄。

高不过天,宽不过海。

一阵风推开了门,薛节平静地抬了抬眼睛,那人平稳地走进来,坐在他的榻边,他倦怠地道:“你现在才来啊?”

栖弄怜悯地瞧了他一眼,“我已经会走路了,也要回去天海里。我现在,是要来拿回我的鳞片。”

鲛人的心口鳞片,分人寿命,同生共死。

“我怕你走了,又怕你死了。”薛节道。

“你错了。你是怕自己死了。”栖弄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很柔美的姿态,她只是来道别的,“你以为强留下的,就不会死了吗?”

见到薛节转过来的眼睛,他似乎也在怨恨,那种怨恨没有由来,“鲛人只要女子学药,所以薛家才凋敝的。我不想薛家凋敝。我只能这样。”

栖弄更可怜地看了薛节一眼,那眼神叫薛节恼怒,崩溃,他想要大叫呵责,却只是撇过脸。

“你太蠢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久。你还有你自己,你却要拿我们的命当做牺牲来成全你的长久,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要为你的长久付出一切?”栖弄问的很温柔,“有些人就是这样,自以为得理,就可以指使旁人生死。”

她走了,取走了鳞片,头也不回。

薛节久违地受苦受痛,微妙地,太痛了。他反而想不起那些杂七杂八的理想,就连千觅进门看着他,他都没有回过神。

那尾远走的鲛人,又游了回来,只是站在他的面前,问一问:“她怎么死的?”又道,“你也要死了,对吗?”

她摁住了他的额头,疼痛驱散了一点,他眨了眨眼睛,费劲地,才听出了她的话,咂摸过味儿来,很坦诚地道:“禅院里,有困住鲛人的咒,困住你和栖弄。她带你出去,破了咒,遭到了反噬。”

“不是我杀她的,”头上的手移开,薛节又被痛苦席卷,他却在千觅的眼睛里也找到了痛苦和遗憾,薛节又在疑惑,“是她杀了她自己,她一个人,怎么会为一个妖去死?”

他至今不懂,那女子为着一剑之恩,守着薛家。

身上的衣裳太黑,黑的找不见血,她从海边来,拖着薛节从禅院回到了薛家,薛节靠在她的背上,闻见深刻浓郁的血味,“你放走了她,你要……就要死了。”

她浑不在意,“嗯。我要送你回家,你受了很重的伤,你去找找有什么药。”

薛节少有的困惑,“你为了一个妖去死?”

她照旧走着路,只说:“鱼,就应该在水里。她是个好妖,不应该受苦。”

到了薛家,薛节指使她和自己去祠堂,她也听着,她恰好要还剑。薛节挣扎着,爬到祠堂长桌下边,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握着那枚药丸,又爬出来,一把塞进她的嘴里。

她愣了一会儿,“你做什么?”

“救你。”薛节喘着气,爬不起来,干脆趴在地上,“薛家只有你和我了,我不想让你死了。”

她慢吞吞地坐下去,“你还有一个哥哥。”

薛节冷哼,古怪地笑了一声,很恶毒道:“要是你是薛时,现在这会儿,我才不救你。”

现在这样儿,像个乌龟,他不要做乌龟。

过了一会儿,不耐烦地道:“扶我起来。”

她好脾气地扶他起来,她到底没有活下来,伤的太重,神仙来了都要叹息摇头。于是,她像是月亮一样渐渐地冷去了。

这座宅子里,最后又只剩下薛节。

“你后悔了?”千觅道。

“不后悔。妖和人就是不一样的。”很利落的,薛节的气息渐渐慢下来,“我应该动手再快些的。”

“是你将她埋在石头下的吗?”千觅问道。

“在石头下,指不定,变作花了呢。”

说完这句,薛节就不再说话,他的脸蒙上了灰白灰白的阴影,茫然地眨了眨眼,痛苦都变得很钝然。千觅见他要死了,也无话可说,杀他的**突然碎裂下来,变作了一地碎碎的霜光。

人生而有情,所以想要更多。而妖得有了情,才能有心,有了心,就能做神仙做人。可到底,不论妖和人,都参不破情,好似早早身陷囹圄,却识不清看不破,茫然挣扎,直到死在其中,才恍然大悟。

活着,本就是身陷囹吾。

晚上好!这一单元估计这个星期会完结![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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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身陷囹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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