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0日,20:34(GMT-8:00)
“您好?请问有人吗?”
琼斯的晚餐被这声不期而至的喊声打断了。琼斯祖祖辈辈在加州长大,没去过比旧金山更远的地方。西海岸长大的传统美国人听出来喊声里不地道的发音,东边的?又或者是伦敦佬?
“没有,狗屎。现在下班了——”
“500刀,如果您能帮我们修好车的话。”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而琼斯显然不是富得流油、见到摆在眼前的钞票还可以无动于衷的主。
“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不能牺牲点美好的晚餐时间来为民除害——”
两个人,一个6英尺左右,另一个比6英尺还高。黑发,金发,绿眼睛,蓝眼睛,西装,哦见鬼,是该死的高楼大厦里的西装。黑头发的那个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靠在车子上一言不发。说到车子——琼斯看了眼金发男人拖来的车,一辆刚上市没多久的宾利。英国佬的车。市价多少来着?我想想,好像是65万?
“对于这个点前来叨扰,我深感抱歉。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金发男人欠身上前,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来,“您看,我的弟弟突然发了病,车却在这个时候坏了。只好先拖来您这,麻烦您先帮我们看看好吗?只要能修好,价格什么的都好说。这是预付金。”
“小意思,小意思,这都不成问题。”
我的天,真的500刀?这群天杀的有钱人。
“需要帮忙吗?我看这位老兄,呃,这位先生,有点不在状态?”
“多谢关心,不过不用了。”金发男人看了眼黑头发的“弟弟”,后者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叫了车来接。先生您只需要帮我们修好这辆车就可以了。”
“OKOK,明白了。留个电话,或者邮箱?方便联系。”
金发男人并不介意琼斯递过来的破旧笔记本,他按出圆珠笔就要在纸上写下去。
“留我的吧,查理,”黑发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些虚弱——等一下,他有白头发?“你明天就要去华盛顿,修好了也没回来吧。”
“好的。要是你也没空就拜托艾米莉来吧。别逞强。”
查理?或许是“查尔斯”的昵称。十足十的英国佬味道。那么那个黑头发掺着白头发的“弟弟”也是英国人?可他说话却没有什么口音。而且,兄弟俩长得完全不像,一丁点都不。
琼斯拿起写好名字的笔记本,上面的花体英文写着:
“Dr.Holmes,122.Munro.St.”(霍姆斯医生,门罗街122号)
2019年11月12日,21:45(GMT-8:00)
“出乎意料,警官先生的同事不仅帮我解决了车辆的修理问题还顺带证明了我的清白,这大概是我今年遇上的最大的好事了。”
第一次在门罗街见到这名医生并将他装上发动机已经要冒烟的雪佛兰时,布拉德就感叹过这家伙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见鬼,怎么会有人在审讯室里还能保持优雅。他看起来完全就在审讯的状态外,喔嚯,看来艾伦摊上大麻烦了。
“幸灾乐祸”这个词始终没有被布拉德扔出自己的词典,更何况现在吃瘪的对象是自己很乐意看到的“臭屁”艾伦。这种好剧目可是飞去百老汇都难得一见。布拉德双臂抱胸,打算就这么站在审讯室门口看戏。
“嗯哼,还不让别人回去吗?前前后后都已经说清楚了吧,汤普森遇害的晚上这个医生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喂别那么看着我,我可不是故意打搅你的‘审讯’(布拉德把这个词咬得特别重),我又没法提前知道那个宾利车主就是他。再说了,排除一个嫌疑对象不是好事吗?咱们现在只要再把那个照片上的‘汤姆’——我打赌是这个婊子养的杀了他女朋友,我一开始就怀疑他了——把他抓来就可以把红字变黑。”
而我也终于可以去找威廉姆斯警司换组了。这一句是心声,不能说出来让艾伦听见。
而艾伦只是继续在本子上写着,没有回话。
凯伦·乔伊·汤普森,20岁,门罗街118号咖啡店的服务员,11月11日早上被前来上班的同事发现死在店子旁边的小巷子里。身上总计有25处刀伤,但伤口都不深,推测凶器是小型刀具,比如水果刀那种。致命伤是腹部一处巨大的割裂伤,胃被捅穿,然后大出血死亡。体内有□□残留,推测近一周内吸食过毒品。
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也就是10号的21:30到23:30,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年轻的漂亮姑娘被残忍地捅死在阴暗潮湿的巷子里,身上还穿着咖啡店的制服。情杀?仇杀?劫财?劫色?艾伦对此并不关心,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眼前这个医生身上。
心理医生?也许吧,也许他真的是个满腹经纶的心理专家,但在艾伦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最高级别的那种。在菲利普斯坐进审讯室时,艾伦就认定这个心理医生与发生在他隔壁的惨案无关。他同意布拉德的观点,虽然并不认可对方得出这个观点的逻辑,但还是难得的一致认为凶手应该是汤普森钱包里亲密合照上的那个男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眼前的医生就与犯罪无关。
显然,他是个犯罪高手。游刃有余地转移话题,轻车熟路地掩盖过去,用面具伪装的“好好先生”——第一眼,在门罗街把他拉上警车的那一刻,艾伦就相信眼前这个医生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冷漠、疏离,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隔着好几层纱。好吧,某种意义上和自己还挺像。
“你到底在隐藏什么,霍姆斯。”
艾伦突然开了口,他盯着笔记本问起身准备离开的医生。布拉德已经走到大厅去了,只有还在等艾伦归还自己手机的菲利普斯留在审讯室里。
“一切。当然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这取决于你,警官。”
2019年11月13日,8:00(GMT-8:00)
“我还是想说你太乱来了。”这是查尔斯·霍华德今天早上第五次这么说。
“随随便便就上了警车,随随便便就在审讯室里和警探攀谈,甚至还给他留了张名片——你当这是‘谈恋爱’吗?这很危险。你信任威廉姆斯可我不,如果他背叛我们怎么办?我们在纽约已经吃过布朗的亏,这完全有可能是伪装成普通刑事案件审讯的陷阱!”
“所以?”
“所以应该和警局撇清关系,包括那个叫艾伦的警探。我知道,你很自信没有留下把柄、没有剩下证据,但凡事都有例外,万一——”
“万一?”菲利普斯给查尔斯倒满了茶杯,“查理,万一什么呢?万一被发现然后锒铛入狱?查理,首先,第一点,我没有做什么错事,你知道的,这是不得已的‘正义’之举,是人世间崇高的理想,我毫无罪过。
“其次,好吧,这可能就是你所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况,我被洛杉矶——当然,也可能是纽约,甚至任何一个地方的警探送上了被告席。或者更糟点,直接被FBI的探员破门而入抓上车。然后忒弥斯女神也毫不客气地站在联邦法院那边,把宣告我结局的天平的另一边放上了‘终身监禁’这几个字——但那又如何呢?那又如何呢查理。我没有错,我在做对的事,在做符合我的道德观的事,我是对的,那何罪之有?只不过是诬告罢了。
“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是很介意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我已经把我认为的能让世界变好的事给做了,没有遗憾了。如果我错了——虽然那不可能——我的消失反而有利于社会的话,那就让我去死呗。无所谓的。来杯薰衣草茶吧,查理,这有助于你放松。”
查尔斯看着菲利普斯递过来的骨瓷茶杯,里面漂着已经被处理好了的薰衣草。
“我还有一个问题,费力。你当年到底看见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我的老友。
“一切,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这取决于你,查理。”
“好吧,我投降。”查尔斯败下阵来,他还是看不透眼前这个伊顿老友,“不过有一点,你要怎么和他们,尤其是和那个收了你的名片的警探解释,5小时后到场的‘私人律师’最后却被别人目击成‘你的哥哥’?”
“就当是两个人呗,反正他们两个都没见过。下次再碰上,就当做你是我的哥哥吧,查理?”
语气轻松的心理医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取出烤箱里的面包,抹上果酱准备开始享用早餐。
“警局的咖啡还是一样的难喝。”
两个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2019年11月13日,12:20(GMT-8:00)
“嚯,那个超正的心理医生?”最近没有红球案件,除却尚未红字变黑的汤普森案,也就剩下两个无关紧要的小案留在凶案组悬而未决,然后这群好不容易空闲的警探们便在快餐堆前聊起了天。先开口的是威廉姆斯警司组下的凯瑟琳。
“你昨天见过他?”这一句是布拉德。
“昨天我值的夜班,顺便接了两个举报电话。嘿,这不是重点,那个医生真的超正!6英尺?我不太确定,大概你这么高。脸也长得不错,我喜欢的那款。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哦耶稣在上,你看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实在太迷人了。天哪,忧郁的祖母绿宝石,眼睛仿佛在看你又仿佛在看远方,神秘又诡异——色到爆炸啊。”
除却最后一句话,凯瑟琳做出了一段文学性不错的发言。
“说得这么详细,别告诉我,你昨天也在审讯室里。”
“哦当然不,”凯瑟琳喝了一大口可乐,可口可乐,“我只是去外面的玻璃那逗留了一会。天哪,审讯室里的他更迷人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自毁的破碎。我说,如果他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那我就去追他。嘿我是认真的。”
“得了吧,你上一次也这么说,凯西。你是什么破玻璃回收站吗?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会痴迷那种救世英雄气质的人。你上一任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对,史蒂夫·罗杰,哈,老天,这种俗套的英雄主义有什么好喜欢的,蠢到爆了。‘有趣’,‘有趣’,这才是生活唯一的真理。”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布拉德?”
和布拉德同属于克劳德警司一个组的弗雷德也加入了对话。
“我可是听说你面试的时候说,从小的梦想是当一个好警探?”
“那是因为这个城市该去地狱报道的混蛋太多了。”布拉德的午餐是炸鸡排三明治,“要是洛杉矶街头跑着的都是教堂里的教父修女,那我就去芝加哥要台打字机来做恶徒。”
“这听起来有些丧心病狂了老兄?不过凯西说回来,我劝你还是放弃打那个医生的主意。”
“怎么说?”
“很简单,抛开后续发展不提,那个医生一看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这很明显不是吗?有钱有脑子,高学历的上层精英,还有那头黑头发,我还没见过那么乌黑的头发出现在非亚裔的头上。就像罗马人——嘿我米兰的老妈从小这么和我说,说不定是个贵族后裔呢,凯西,我们可高攀不起——”
“弗雷德你这段话有两个错误,”闲谈三人组没有注意艾伦就坐在他们的不远处,准确来说,休息室里现在就他们四个人,“首先那个医生不是黑发,那是染的,昨天晚上审讯室里全是他染发剂的味道,而那个味道布拉德身上曾经也有——”
“嘿我可没染过头发?我这是天生的金色!”
“我可没说是你的,爱丽丝的吧,你和我说过她赶时髦染了个和苏格兰人一样的胡萝卜头,还抱怨了一个早上她花大价钱买的染发剂。好的,染发剂的话头到此打止。其次,就算那个医生真的是黑头发,黑发绿眼?抱歉我只能想到哈利波特而不是什么罗马贵族。”
以布拉德为首,凯瑟琳和弗雷德紧随其后,他们一致认为艾伦·约翰森在卸下办案时偶尔需要的“亲和友善”面具后,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冷漠怪胎。倒不是说他不合群,逻辑强的工作狂警探谁不希望能分在一组呢,但是过分冷静,过分高傲,过分独立的性格在日常的人际交往中就显得有些没那么接地气了。年末的圣诞派对上,大家高票通过名为“艾伦是大野心家”的提案,这一举动换来的是当事者的默认:
“好吧,你们这么认为也没错。实现我的理想确实得先成为一个野心家。”
“别这么说艾伦,医生给了你一张名片吧,”布拉德只是坦率地说出了他所看见的,“说不定哈利波特对你有意思?”
“那还不如说我对他有意思。”这两句话加起来的信息量让弗雷德和凯瑟琳放下了手里的汉堡与三明治,老天,这可是艾伦的八卦,“他是条大鱼,我打赌抓住他就能解决许多悬案。”
好吧,他们在期待什么,弗雷德和凯瑟琳又默默拿起来午饭,彻头彻尾的艾伦的回答。
“那好,赌什么,哥们。”
“赌你一个月不说话。”
“好,那我就堵你一个月的午饭都吃鹰嘴豆番茄芝士罗勒叶三明治。”
……那是什么东西?凯瑟琳咬了一口汉堡,看向旁边一样在状态外的弗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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