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同白琉石停留在此处已有半月有余,王月如在二人传授下,将清风剑派的的剑宗十八式练得滚瓜烂熟。林杉随口一句招式说出口,王月如便可不假思索做出相应招式,况且王月如不似林杉,她体内经脉流通顺畅,内力流动毫无凝滞。
林杉站在白琉石身边,看王月如动作娴熟且精确,她默默点头。
她俯身在白琉石耳边轻声道:“我怀疑当初那座荒山内有蹊跷,定是有人常住的。”
白琉石点头,她早有耳闻,在此处住上半月有余,她们时不时听到镇上居民交头接耳低声絮叨那座山的不太平,似是夜里常常传来似有若无隐隐约约的哀嚎声,那声音随风入耳,不绝如缕,吓得过路人腿发颤,心发慌。
镇上居民都说是王家上下的鬼魂作祟,在抱怨天道不公。
林杉问了茶馆推荐她买烧鸡的店小二,那店小二一听林杉所言,面色刷得一变,神情紧张,全然不似初见时的温和有趣。林杉只得说明缘由,这才换得对方的面色舒缓,坦诚相待。
林杉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白琉石,思索片刻后,微微皱眉道:“茶小二絮絮叨叨了半天,就一句话,山里闹鬼别去。”
白琉石微微颔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道:“你信世上的鬼神吗?”
“我不知道。”
林杉斟酌许久,给出了给模棱两可的回答。若是在上辈子,她定会说自己不信鬼神。但她却是怪力乱神的证明,她的死而复生,她的重头再来,她要怎么说得出自己不信鬼神?
白琉石沉默不语,看向正在专心练武的王月如,轻声道:“一起去走上一遭吧,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林杉弯下腰,从背后抱住白琉石,耳朵泛红,道:“谢谢师父。”
二人一致不让王月如知晓她们的决定,故而早早找了个由头让王月如在偏僻处好生练习,不得随意乱逛。吃食换洗衣物也早早被好,让王月如安心。
一座山将路桥镇划分成几块,挡住山对面的王月如,拦下路桥镇的居民,也困住了山内生灵。
林杉将白琉石挡在身后,手上提着铁伞,冷眼看着面前满目狰狞的盗匪。她们一穿过浓雾,捂住口鼻,走出瘴气团,便见到了守在山寨外的盗匪。乌泱泱成一片,林杉一眼扫过去,这群盗匪跟将王月如抛下山崖的盗匪是一伙人。
方巾套头,络腮胡,大刀别腰。
一群盗匪见到二人竟是先装神弄鬼、跳了一番大神。见林杉二人站在原地,丝毫不见面容上的畏惧,也无任何逃窜动作,这帮盗匪才狞笑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路去,留下买路财!”
林杉转过头,对着白琉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声发问他们正常否?
白琉石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便让林杉自行处理。
一群莽汉见林杉不搭理他们,嘴巴里嚷嚷着“要你们好看”便冲了过去。林杉双手握伞,旋身,借势,整个个人跟只陀螺一样在莽汉中急速旋转。任何人都进不了林杉身侧,稍一靠近,就被林杉手中的伞锤个眼冒金星,嘴里呜呼哀哉便倒地不起。
剩余盗匪见势不对,企图抓了白琉石要挟林杉束手就擒。
林杉将伞立在中央,借着自身极快的身法,步步命中盗匪腿心。转眼下来,林杉身边已经跪了一圈的人。她转头看去,白琉石面前躺着三五盗匪,无一不是痛苦捂着双腿在地上打滚。
林杉继续向前开路,剩余盗匪见林杉势如破竹,来神杀神的模样,竟无一开始嚣张模样,双腿发颤着逃回寨子。见状,林杉回头扫了眼身后瘫倒在地、晕厥不醒的盗匪,对白琉石点头后,林杉就直直追赶盗匪去。
寨子内竟悄无声息,顷刻间,原本闹哄哄的寨子似鸟兽散去。
林杉穿过大堂,走过几扇竹门,听得细微声响,顿在屋外。
屋内的盗匪抓着面容斑驳的老夫人,恶狠狠道:“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他不准备管你们这群老婆子了吗?”
他身边还有人跟他一样,拷问剩余的几位老夫人,语气凶狠,不近人情。
林杉窝在竹门外,耳朵贴到门缝上,眯着眼睛努力去听他们声响。
“头,那小子不会要自己逃了吧?”
“看那书生样,舍不得的人跟功名,等他交钱赎人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盗匪头子冷哼一声,“他可比王老头大方多了。”
听得声响逐渐靠近,环顾四周,轻轻向上一跃,林杉轻巧停在屋檐上。揭开屋顶山一块遮盖物,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林杉对准位置撒了下去。
“但几个兄弟们回来说那王家近几日,进出频繁,这小子怕不是要远走他乡。”
听得此话,林杉轻点一下,飞身离开,顷刻间,到了白琉石身边,伏身将消息告诉白琉石。白琉石扫了眼身边已被绳索捆绑的盗匪,心中有了打算,招招手让林杉将耳朵侧过来。
“你照顾好自己,速去报官,我担心王月如那丫头意气用事。”白琉石心道王月如跟纪耀简直一个性子,谁都不能保证她们来此处不是纪耀的阴谋。
林杉点头,告知方才查看到的寨中细节后,转身离开。
这当然是一个阴谋。
林杉两眼呆滞,颤抖着上前,她扯着嘴角,只希望眼前场景是自己的一个噩梦,道:“你不应该在镇外村庄里吗?”
月光朗照,洒下的碎银照亮人间。
王月如手里提着淌血的剑,回出一个苦笑,道:“梦醒了。”
原来早在林杉和白琉石出发之际,王月如确认二人暂时不会出现之后,匆匆赶往镇中。她以前从未觉得村庄到镇上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她马不停蹄才在日落前赶到镇上。
躲在后门时,她遇上了卖珠花的大娘。
一段时间过去,大娘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她模糊感觉到身边来了人,便招呼道:“我们这珠花可是王家商铺的好东西呀。”
王月如一一扫过去,蓝蝶点茉莉、缂丝牡丹、芍药点丹等等,珠花的模样款式无一不是母亲提出的想法。
大娘不闻声响,便自己坐下絮絮叨叨道:“王家怕是要走了哦,我这的存货也不多,王家珠花怕是要没了哦。”
王月如面无表情,取下手腕上的镯子都抵给了大娘,她包圆了。
大娘手里拿着金镯,感谢道:“谢谢啊,您真是我的贵人。不只是王家姑爷好,您也好。”
王月如笑笑不说话,帮大娘收摊后,她蹲在暗处等待时机。
后门人来人往,横穿整座宅邸的流水正马不停蹄奔向远方。
“我们这就要走了吗?”
“难不成之前刷的马都白刷了?难道你还想凭空赚上半吊钱?”
“谁不想挣银子啊。要不是纪先生开的价钱高,我还······”
“这确实,纪先生开的价可比王老爷高多了。”
“你看,我就说······”
王月如割下衣料的一块,包住适才买的珠花,就地掩埋,她趁着太阳落下,进了王家。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邸,只觉得物是人非。
她去厨房,在饭食中下了大量蒙汗药,保准试了这饭菜的人能昏睡上三两日。
整座宅邸都黑了。
用饭时候到了,倒地声响过去后,沉沉呼吸声荡漾在宅邸中。
王月如摸黑混入纪耀书房,不见人影。再探自己闺房,同样未见埋伏。心头一横,她只身前往父母房中。
未等她到达,便知此行难上加难,此处“重兵”把守,模样眼熟的盗匪捧着碗大快朵颐。她嘴角带笑,心道快吃,快吃,吃了才好上路。
其中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却为时已晚。地上乌泱泱倒了一片,只剩下三四个盗匪捧着尚未动的饭食傻眼。
乌云笼罩,园中漆黑,不见一丝光亮。四个盗匪心里慌乱,却也不乱了手脚,只朗声道:“哪位英雄,何不现身?”
“我出三倍价钱,你们离开此地。”王月如放声道,盗匪能跟纪耀勾结,无非求财,若是可用身外之物解决他们,何乐不为?
“唰”一声破空,直击王月如藏身处。
园中橘黄石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这点光芒是此刻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那你莫不是要将整个王家都送给我们兄弟几个了!”
声音越发逼近,王月如沉住呼吸,回忆林杉所说的口诀,借力打力,以柔克刚。如今她实力不济,除掉死人恐怕有难度。所以她出其不意,攻人下路。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转眼间倒了一人。
“你们也要跟他一个下场吗?这饭菜我可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不一会,你们就会感道身上瘙痒难耐,恨不得抓破皮囊,你们当真不想要解药吗?到时候,口鼻出血,尸体可是难看的要命。”
剩余三人面面相觑,身上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喉、鼻、耳道都有瘙痒之感。三人心一横,势必拿下王月如,夺得解药。
他们一人留在后边朗声道:“纪先生别躲着了,寨子里的老婆子还等着您回去呢。”
“吱呀”一声,纪耀推开了房门。
屋内烛光透了出来,与之而来的是窣窣破风声,几声呜咽,又有两人倒地,弄倒了园中的石灯,灯中蜡烛咿咿呀呀挣扎几下最终归于沉寂。
“纪耀你是不准备管那群糟老婆子的性命了吗?”此刻园中唯一站立的盗匪,怒气冲冲奔向纪耀,与此同时,他点燃手中信号弹。
信号弹噗地升空,在空中炸出耀眼的白光,天光乍亮。
“说罢,她们是谁?”白琉石推动轮椅,神色淡淡,问身前的盗匪头子。
盗匪头子面露不屑却无可奈何,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浑身瘙痒难耐,就连简单挥舞大刀都已是一种奢侈,更不用说面前的女人内力深厚,明明腿脚不便确能轻松点住所有人的穴位。
穷凶极恶的盗匪也希望活下去,他们重视自我生命,将他人性命视为草芥,作为他们获取财富的奠基石。
“这群女人是王家老爷以前的小妾,被豢养在此处,刺绣供王老头出门买卖。”他心不甘情不愿吐出这些话,手上仍不老实,奈何林杉留下的长绳实在结实,白琉石绑的结也是巧妙,他越动,身上的绳结便越紧。
挣扎无果,他被白琉石一道掌风掀倒在地,边上老妇人们感到白琉石眼神扫过,不由自主瑟缩,不自在地遮挡自己面容。
“纪耀要死了。”白琉石胡诌一句引起轩然大波。
“小耀怎么会呢?先前还跟我们说要带我们出去治病,让我们好生躲在寨中。”一位面具挡住左半张脸,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站出身,紧张地看着白琉石,“他如何,性命尚存否?”
“怎么不会?恶鬼索命啊。”白琉石眼神淡漠,据她估计,面前的五位妇人除非得了灵丹妙药,否则活不过一年。
“恶鬼,那是自然,王杰那个混蛋能放火烧了我们所有人,当然是恶鬼。”角落的妇人恨恨道,她声音嘶哑,显然是因她口中的大火伤了嗓子。
听罢,她眼神一软,将一锦囊交给距离她最近的老妇,道:“按照方子去抓药,混上里头的草药,说不定能够······”
五人竟齐齐拒绝道:“谢大侠好意,我们自知大限将近。这多得的二十年已是我们侥幸,便不浪费您的草药了。”
说话间,盗匪头子又有异动,白琉石又送了头子一掌,掌风推开门扉,她见不远处白光亮得晃眼,而面前盗匪心如死灰,便知出了岔子。
她道:“好看吗?我送你去官府看个够,可否?”
说罢,她将解开一名盗匪的穴道,让人将所有盗匪捆了起来。待她见所有盗匪都被捆得扎扎实实后,让盗匪排排串,一根长绳上绑了多个盗匪。
一条“蜈蚣”变成了。
蜈蚣倒走,白琉石守着队伍中央,放声道:“我徒儿已经去报官,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她在寨子里已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真相,王杰是个负心汉,将独立生活的姑娘娶回家后,便夺了她们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她们若是想要活下去,便只能没日没夜将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做出来,交给王杰去行商。
谁料到,王杰竟一朝遇到白月光,昏了头,自己深更半夜烧水煮饭,结果点了厨房。他让所有下人去救府中财物,却不派人去喊累得听不到一点动静的小妾。
熊熊大火,火光染红夜幕。浓烟滚滚,火势顺着地势一路蔓延,将这座山的山脚烧得一干二净,寸草不生。
大火中丢了性命的人被官府张贴告示,告示竟然显示他们是无名氏。讽刺又可笑,侥幸逃脱的人被王杰圈禁在这座荒山中,他买通盗匪看管她们。几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耀是半边脸毁容妇人的侄子,是块读书的好材料,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他对她们说不出十日就带他们一同离开,换个住处。
白琉石转念一想,心道不对,追上盗匪头子道:“纪耀为何买凶血洗王府?”
“王杰让我们把这些老婆子都······”盗匪头子在白琉石手中吃尽了苦头,自然不肯弄虚作假,只好老实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白琉石心道糟糕,这一群炮仗都聚到了一起。
她又问道:“那白光是你们的什么信号?”
“支援,请求支援。”
两眼一黑,睁开双眼是皎洁月光。
皎洁月光下,王月如擦去脸上血迹,对林杉露出一个笑,道:“抱歉。”
林杉不敢置信,她匆匆报官,心里不放心赶到王家,却在王家见到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王月如出手了。
林杉张皇上前,欲推着王月如趁夜离开。
王月如站在原地,轻轻摇头拒绝道:“罪魁祸首竟是我爹,简直太可笑了。这么多年我的锦衣玉食竟是建立在这些瞎了眼毁了容的绣娘身上,但我又能怪他什么,他毕竟是我爹,只是可惜了我娘。遇到了这么一个人渣。”
王月如用手帕擦去林杉面颊上滑落的泪水,看着林杉迷茫的双眼,道:“多谢你,我终究不是江湖人。这一场恩怨也不是江湖事,没办法江湖了。”
林杉跟在王月如身边,伴随她一步一步走到县衙。
这个夜晚很安静,很安静,没有小虫吱吱响。林杉清晰可闻两人脚踩地面,回荡在空气中的声响。
林杉问道:“纪先生走得痛快吗?”她只想知道她教王月如武功正确否,若是她不教王月如武功,那结局会不会好过现在,好过让王月如手上沾染鲜血,背上一条性命?
王月如道:“干脆利落。”
东方鱼肚白,鸡声茅店月。
林杉道:“天亮了。”
痴情女子是指被毁容的那些妇人。
但是她们大面积烧伤应该会很快死于细菌感染。
这个副本里所有人都很急,纪耀买凶杀人,王月如因为纪耀的陷阱单枪匹马闯虎穴。
纪耀是想不负任何代价就逃跑。
但是王家的发家手段确实算不上多光彩。
说纪耀急是因为他原本能够通过做官去举报老丈人,但时间久而且他不知道老夫人能撑多久,所以他买凶杀人,算是葬送自己的未来。
王月如希望手刃仇人,所以也等不及。毕竟凶手逃到天涯海角,她能找到的概率确实很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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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痴情女子无德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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