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姐。”坐在小板凳上的屠春生挪动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江入叶,双眼紧张地望着她问:“你是人,不是鬼吧?”
江入叶不知道她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但她仍然耐心向她解释道:“自然,你昨天不是已经感受到了么?不信……那你再捏捏看。”她说着向屠春生伸出手。
屠春生抬起手十分轻柔地捏了捏江入叶的手掌,她关心道:“是软软的,但你的手和周姐姐的一样冰,是不是身体也不舒服?”
倘若真是鬼物,那一定是又冰又硬,要么便是虚无缥缈的。
江入叶听她这么一说,看了眼周沅也,缓缓将手收回,朝她道:“还望少府主见谅,童言无忌。”
“无妨,她说的也对。”
周沅也轻笑一声,就算她阿娘再怎么禁止她身边人讨论她的病体,但是仍然会有这样的声音传入她耳朵中。
以往她倒是很想知道久病缠身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今天她见着江朝之时,心里就有了大概的轮廓——病骨支离。
但又不止如此,江朝之眼神很坚韧,就像……火烧难尽,春来又生的野草。
“你好好坐着,药还没上完。”周沅也一只手轻轻拍了小凳子上人,另一只手上还捏着竹片,她又朝江入叶示意了身侧的凳子道:“过来坐吧。”
“嗷。”屠春生又慢慢转了回去,安安分分地上着药,眼神却又瞟向另一边桌子上的龙眼,一副想吃而又不敢动的样子。
江入叶垂眸看了看周沅也身侧的空凳,刚刚梦中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她实在很难心平气和地与仇人之女坐在一侧。
“少府主,这于理不合,我还是站着吧,还可以给春生剥两个龙眼解解馋。”她笑说着扫了一眼屠春生,只见她听见这句话时,双眼都亮了一圈。
周沅也拨弄药膏地手顿了顿,道:“也罢,这龙眼本就是为她拿来的。”
得了周沅也的许可,江入叶才俯身去拿桌上的龙眼,目光下瞥时,看见周沅也身前的桌面上还铺着一张画了机关灵器的建造图。
只是一眼她就立刻收回目光,手里带着几个龙眼回到原位,一心慢慢剥着。
“江姑娘刚刚一直看着画像,可是这画像有什么不妥?”周沅也忽然将话题又扯回了顾惟清的画像上。
“并无不妥,只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极难得见少盟主风姿的,所以一时间失态了。”江入叶这会儿倒是平静许多,不慌不忙将一颗剥好了的龙眼送进屠春生口中。
屠春生嘴里吃着龙眼,眼睛滴溜溜地转向那幅画,这画她以前来时,她就见它挂在这儿了,她一直以为那人是周姐姐来着,可她从未见过周姐姐穿过这般鲜艳的衣服,原来不是她。
那为何要将这样一幅画挂在堂中呢?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将核吐进手中的纸盒里,八卦道:“周姐姐,她是你心上人吗?所以你在这儿挂了一幅画,我好早以前就看见了呢!”
哦?心上人?剥壳的江入叶面上不显,偷偷将耳朵支棱起来探听消息。
“小小年纪,想什么呢?!”周沅也说着用手中的竹片轻轻拍了拍屠春生光洁地脑门,用余光瞟了一眼江朝之一眼,解释道:
“我对少盟主只是钦佩之心,她孤身回到盟内时年纪比我还小上一些,如今在九州斩妖除魔,为人正直无私,已名动天下,这是我十分向往的。”
江入叶听着却不是这般想,她想顾惟清她在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盟主手下,真的是只有这些表面上的风光吗?
她至今都记得记得十分清楚,那日在正一归源盟的凤凰台上,顾惟清被盟主夙澜要求亲自对她这个正道叛徒行刑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只有离顾惟清最近的江入叶看得最清楚,她看见她握剑颤抖的手,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与水光。
一个在外面流浪漂泊了许久才回到盟内,什么都不会的少盟主能有什么实权呢?和傀儡一般了吧?
“少府主,世间每一人都有每一人的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不必过于执着。”
江入叶本不该对周沅也说这番话,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立场,可她隐隐听出她语气中的自厌,还是忍不住心软开了口。
算了,毕竟周沅也目前所做来看都还正派,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她自我宽慰了一下。
周沅也勾唇一笑:“江姑娘所言极是。”
“可周姐姐这样也很好啊!对春生就很好!”屠春生听出周沅也语气中的不对劲情绪,立即道。
“你知道就好,下次可不许胡说了,小心少盟主怪罪下来,揍你一顿!”周沅也一面吓唬她,一面轻轻将她伤口上的药抹匀。
“为什么呀?”屠春生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要揍她一顿,但看见江入叶递过来的龙眼时,她又将脖子伸了出去。
“因为我们少盟主呢,心里一直有人,传闻是她道侣,只可惜,她道侣早逝,至今她那柄剑上还缠着她道侣的发带呢,她痴情至此,所以极其讨厌那些不着调的话。”
周沅也平淡的解释却把江入叶的脑子一下搅乱了。
等等!道侣?发带?!
她蓦然想起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画中剑柄上的发带眼熟了,那发带……是大师姐映溪亲手制的,每人一条。
而她自己的那条红色发带,是在初见顾惟清那天,见她发丝凌乱便用了自己的给她束发来着……
啪嗒——本应该挤进屠春生嘴里的龙眼擦着她的脸颊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她看着江入叶,双眼里升起淡淡的疑惑。
“不好意思,用力过度了。”
江入叶脸不红,心不跳地又剥了一个递进屠春生口中,脑子里却在不停的想:传闻、肯定都是传闻,信不得!
“江姐姐是不是累了?没事,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剥了。”屠春生上完药可以自由活动了。
“上了药的地方不可乱动,你等药干了再回去吧。”周沅也说着却看了江入叶一眼,她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咳。”江入叶察觉到周沅也打量的目光,立即整理好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把注意力转移回屠春生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你这伤怎么来的?”
“被……同学打的。”屠春生有些难过道,手上剥龙眼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江入叶皱眉看着屠春生脸上的伤口道:“那些小孩儿的双亲不管么?”
这下手也太狠了!
“我曾带人与那些小孩的双亲说过此事,有些小孩受教,有些过于顽劣如何讲都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加上她们动手的地方都是无人偏僻之地。”
周沅也对这事也十分无奈,继续道:
“她们欺负、孤立春生,是因为春生与她们寻常小孩不太一样,又没有双亲,跟着守尸人屠婆婆长大,所以认为她是怪人。
今日她这伤,便是因为整个松石镇都传遍了你死而复生之事,又因为春生跟着守尸人,所以就大家认为她更不祥了。而春生天生神力,还手怕只会弄得非死即伤,就只能忍着。”
“不怪她们,也不怪江姐姐,是春生长得太吓人了,所以她们不愿意和春生做朋友。”屠春生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难掩委屈的语气。
“岂有此理。”江入叶轻叹一口气,说到底其中还是有自己的原因。
她轻轻拍了拍屠春生的肩膀道:“春生长得并不吓人,你只是天赋异禀,她们比不上你而已。”
“天赋异禀?是什么意思呀?”屠春生其实听见江入叶前半句话时就已经很开心了,双眼亮晶晶的问。
“天赋异禀啊……就是……”江入叶仔细想了想该如何向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解释这个词比较形象一点,瞥见顾惟清的画像时,她忽然有了说法:“春生知道剑仙吗?就是那在天上御剑飞来飞去的人。”
“知道!”屠春生点了点头,有些小激动说:“老絮经常给我讲她们的故事,春生很羡慕她们!可春生从来没见过她们。”
“因为剑仙很厉害却很少见,所以春生在这里看不见她们。”江入叶温和道:“而天赋异禀就是,春生像那些剑仙一样,会是很厉害的人,但却在松石镇这样的地方十分少见。”
屠春生俨然是被哄开心了,眉开眼笑道:“真的吗?!”
周沅也见状在一旁含笑附和:“真的,我阿娘之前都想招春生进天工府呢!只可惜,她又觉得你不适合炼器这方面的事,所以放弃了。”
“好吧……”听见是她自己不合适,屠春生只能蔫蔫应了一声。好可惜!她差点就要有吃不完的果子和甜点了!
“但你不还是可以每天进府来找我玩吗?在一脸可惜什么呀?”周沅也一眼就看出屠春生在想什么,无奈伸手捏了捏屠春生的脸。
江入叶静静立在一旁,想着她刚刚听见周沅也所说的话——屠春生不适合炼器,所以周令白放弃了招她入府?
不对,这很不对劲。
虽然她没有亲自替屠春生测过根骨,但从外看上去,她就不普通。既然屠春生有这样好的条件,就算她不适合炼器,也可以修炼其她法门,周令白作为一府之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璞玉蒙尘呢?
江入叶暂且想不通其中关节,便不想了,转念放在了眼下局面上。她接下来所有行动,都必须让周府人放下戒心才行,第一步,那就先取得周少府主的信任吧。
“但眼下的问题还需解决,你总不能继续这样受欺负。”
“江姑娘是有法子?”
见周沅也投过目光来,江入叶便看向摊开在桌上的图纸道:“还请少府主允许我做些小玩意儿。”
既然周沅也对炼器之类感兴趣,那她就先从这儿入手吧,正好可以用以前她构想的小玩意替屠春生解决眼下的麻烦。
周沅也之前就已经调查过江朝之,作为炼器师学徒,会往这方面想也很正常。不过在这儿之前她们不是没考虑过给屠春生备个什么灵器,可那些对她出手的终究也只是半大孩子,担心误伤就不了了之。
可现在,她倒是对江入叶口中的小玩意有些兴趣,她微微颔首道:“可以,需要什么尽管给我开口,但、只可在这儿制作。”
顾惟清:先浅传个绯闻,免得我还来你就和别人跑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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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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