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五爷领着齐陆和五位会首赶到陵河渡的时候,不过才十月初九。彼时,陵河渡便已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装束各异的武林门派人士,遍地插着诸门各派的大旗。
陵河渡口人群蜂拥蚁聚,旌旗漫海连云。还有人和快马络绎不绝的赶往这边,众人虽满面风尘之色,眼神却炽热非常。
显然他们天龙会不是最先赶到的门派,也不是最后的一批。诸门各派见面时便心照不宣的拱手寒暄,互称幸会。
寒暄见礼的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这陵河渡登时就像海浪般沸腾,喧闹如市。
饶是自诩见过大世面的齐陆也被此情此景惊住当场。要知道他们天龙会是徐陵第一大派,合会从七大会首以下,少说也有六七百人。这还没算那些依附孝敬的小门小派和各地的山头势力。
但这里旌旗如云,漫山遍野站着的人,怕有不少三四千人之众!这样人数如此众多的浩大场面,齐陆此生仅见。
当然,据说强如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三门这种代表着武林最高最强的势力,他们中某些帮派一派的人数就能达到这样恐怖的规模。
譬如禅宗太玄这种传道布教的千年宗派,他们的门人传承遍布当世,弟子的数量绝对超过数万众。或是像剑宗这种近百年来声势极盛的,弟子也要超过五六千之数。
但绝没有能像他们这样,完成门派相异却能聚集数千人众的壮举。齐陆还假设来的这些人俱是门派中的元宿精锐,那这里囊括的门派怕有七八百个?
光是想想这恐怖的数量,齐陆都不禁冷汗淋漓。他们“上位”的“上位”在九州万方埋设的力量,还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事实上,这样想的不单单是他齐陆。接到召令赶来的诸门各派都为如此数量巨大的同道中人感到震惊。
陵河渡明显提前清过场,无论是常年驻港的渔船还是往来贸易的商队或是买卖营生的小商小贩都被早到的武林门派“劝离”。往日的繁华不在,整个渡口被众多江湖势力占领,甚至距离陵河最近的郦郡也已填街塞巷,各大客栈人满为患。满街都是舞刀弄剑,背枪执棍的武林高手,客栈住不上,便只能到寻常百姓的民舍中借住。
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当地官府和陵河巡港司衙门。事实上当渔民和商贩们来报,说有一伙强盗强占陵河渡口时,郡守好不容易从平乱的百忙中抽调官役和巡港司卫队来查探时,简直要惊掉他们的下巴!
就看见漫山遍野都是飘扬的旗帜和站满山头的江湖豪客。数都不用数,打眼那么一看,这里少说都有三四千人之众。还个个执刀佩剑,擎旗坐马,显然不是普通的农民。再看这些人肩宽臂长,挺胸拔背,明显就是混迹江湖的高手。
带队的衙头气得猛捶小贩的脑袋,直骂他奶奶的,这哪里是一伙强盗?这分明就是一支数量庞大的反贼!
连滚带爬的跑回郡衙,报告郡衙,整座官邸立时轰动起来。
今上行踪暗昧,九州失序,令不能行,各地反贼和叛军四起,光是平乱都已经让郦郡捉襟见肘,若是在境内真出现这么股数目巨大的反贼作乱,他这小小郡守早晚死在顷刻之间。
整座郡衙登时便陷入惶惶无措,寝食难安之中。谁也不知道这么大股江湖力量聚集在小小的郦郡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在谋求什么?
同样关注这里的不止官府衙门,武林正邪两道的英豪绿林无不警惕惶惶。如此人数众多,门派庞杂的江湖势力在陵河集结,其中还有许多传说已经销声匿迹,或是近来声名鹊起的门派,这样的规模甚至已凌驾在众多名门大宗之上。
这样庞大的势力还在源源不断的聚集,其蕴藏的恐怖力量足以撼动整个武林!
未有多时,从集结的郦郡当地忽然向外传递出一种消息。聚集在陵河众多势力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等待和恭迎某位尊贵的客人。
消息风行电照,迅速开始传遍江湖,就在诸门各派都要议论这位贵客究竟是谁,竟能值得让这么多势力集结时,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三门的宗老门长却渐渐的回过神来。
最先嗅到不寻常气息的是川北的英雄台和鬼厌峰的白骨旗。
恰逢四方大议,当年纪最长的张子期听到郦郡的异动时,结合诸门各派蜂拥而至赶往陵河渡的情况,他当时就面色凝重的道:“你们都说说吧,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北山贤者许望生敏锐通达,说道:“当今之世,此情此局,能召集四海八方这么多江湖势力前往参拜的,唯九幽秘海而已。要说还有谁的话……我想就只有沧海了吧?”
沧海这名号一出,便像在众人心间压上重重的一块巨石,瞬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渔隐忧心忡忡道:“而今天下大乱,正邪交征,沧海选择在这种时候登陆,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许望生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这次,他们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张子期蹙眉,“你指的是?”
许望生沉吟道:“如果回来的是那个人呢……”
“这不可能!”温灼宁断然否道:“我亲眼看见,她自断筋脉,绝无修炼的可能。”
显然他知道北山贤者指的是谁。张子期叹道:“但愿不是她吧,虽然由我们说来是忘恩负义,但如果真的是她,甚至是她带着沧海回来的话,这对中原武林来说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北山贤者和西风剑豪都默然无言,南岭龙屠嘴笨心直,更不知如何置喙此事,但他还是尽量转移话题,说起另外的事。
南岭龙屠道:“前所未有的浩劫还是先放放吧,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解决眼前的浩劫。”
奎因话音落地,其余三人立时面色凝重。张子期先道:“祝元放……祝老魔!这老魔虽已断臂,仍是凶性难改!”
许望生此时不由庆幸,“好在五鬼已被,已被那人斩杀,否则我们四人联手恐怕也抵不住他。”
四人沉默。
祝元放左臂已断,好比猛虎被拔去利爪,但没有利爪的老虎也还有恐怖的力量和足以轻松咬断人脖颈的尖牙,发起怒来同样异常骇人。
奎因心直口快,他索性直言道:“依老奎我看,现在形势紧急,咱们干脆把总盟主请回……”
“奎盟主!”张子期厉声喝住,打断奎因的话。南岭龙屠先是被他震住,接着回过神来,还是继续道:“我说的没有错。就说咱们总盟主那点私情,那点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三位夫人当年要救盟主也是心甘情愿的。总归是谢盟主的家事,咱们外人管这些做甚?”
奎因性情莽直,素来敬勇尚强,从不拘泥俗礼私节。说明白的,就是他不在乎谢令如私德有亏,但凡他能深明大义,便仍愿推举他重新做盟主。
其实当时形势陡转,众怨难平,四方盟主也是被当时情势裹挟,这才联合罢免谢令如盟主之位。
但现在形势紧急,祝元放的白骨旗又再出来兴风作浪,这次甚至还与倭寇勾连,他们有心为大局着想,但又不想再食前言,贻笑武林……
先不管意气盟这边的纠结,十月十一,召令集结暗流恭迎圣主的日子到底如期而至。
这日晴日无风,天朗气清,陵河渡口早已人山人海,到处都矗立着各门各派的旗帜,站满宗派装束各异的江湖中人。
这四五千人浩浩荡荡,看似随意拥挤,实则泾渭分明。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站在港口的最前头,翘首以盼的望着巫山的方向。
齐陆最仰慕的大哥龙五爷在这四五百人的队伍里居然也显得毫不起眼,平平无奇。齐陆不禁感慨,往日是他小看当世英雄,自以为偌大的徐陵城就是他们的天,天龙会的龙五爷就是江湖第一的好汉。
这两日来,他与众家兄弟们接触交流,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们天龙会在既昌也算是一方豪杰,但是放眼天下便有些势微言轻,跟即将驾临的那位相比,便更如萤虫比之皓月,水滴之于沧海,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这样大的动静早已吸引到附近某些小帮会的注意,因此有三五个人混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悄然监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关注着陵河渡口动静的不止江湖中人,更远处的山岗上还趴着官府的官差和好奇围观的渔民百姓。当他们看到渡头的那些人居然连仪仗都打出来后,差役和老百姓们都不由倒抽凉气,啧啧称奇道:“我的乖乖啊,他们要接的人到底是谁啊?这排场,只怕是皇帝老儿也没有啊。”
周围发生的异常动静哪里逃得过暗流们的眼睛?但是一来这些人还没有破坏规矩;二来今天是迎接朝拜圣主的大喜日,不宜见血,遂对他们的行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至辰时初刻,太阳从巫山的方向升起,偌大的金轮爬出河面,陵河渡口渐渐起风,吹动各色旗幡。
直到有人大喊:“看啊,那边有船!”
“快看——在那边!”
“船来了!船来了——”
消息传遍渡口,周围顿时喧声如沸。
众人凝目望去,就见陵河远处出现一抹小小的黑点,接着是两个,三个,五个……黑点串连成线,碾碎朝阳金光粼粼的倒影,开始向陵河渡驶来。
随着黑点越来越近,众人已经能清楚看到这些点的真面目。那是一艘艘巨大的海船,鼓满风帆,乘风破浪而来。
开始像是一条黑线,慢慢的就像层层叠叠的浪涌,最后就犹如座座山峰排山倒海般驶来。
出现的船影越来越大,出现的船只也越来越多。十艘,百艘,甚或千艘……行驶在最前面的是一艘巨大的楼船,楼船后左右两侧跟着八艘体型较大的海船。海船之后还跟着体型各异,种类繁多的艨艟。
千帆入港,横断天海,塞绝江河,其场面之壮观,众人在渡口望见,皆不由叹为观止。
这种规模的海船舰队,只怕现在大齐的虎台也凑不出来,别说是来他们这小小的陵河渡,就是拉到东南跟倭寇决战也绰绰有余!
在山岗上观望的官兵和百姓见此,皆不禁倒吸凉气,这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总、总不会是倭寇吧?
“快去!”领头的官差当机立断,他对手下道,“快去禀告郡老爷,就说有群不得了的人在陵河渡口登陆了!”
属下差役迟疑道:“可是头儿,这么大的人数,恐怕……恐怕就算郡衙倾巢而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立时就有被骇破胆的颤抖着附和道:“就是啊,别说还没上岸的那些,就是码头上这伙人,咱们也对付不了啊!”
“少废话!”官差头领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来的这伙人绝对不是什么贵客!依我看来,他们比倭寇还要恐怖的多!还不快去禀报!”
见他发怒要拔刀,两名官差只能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报信。
就在郡衙去报讯时,那支数量庞大的舰队已经渐驶渐近。在渡口的众人耳聪目明,已然能看清那些海船的形貌。
最前面那艘楼船高大威武,张满三桅帆,船高近二十丈,船体长二十四丈,宽四丈余,两舷配备火炮与弩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显然是艘具备海上强大攻击能力的战船。
这艘船的船帆上绣绘着一座在波涛之上,云海之间的宫殿,周边是众星拱月般环绕着宫殿的八座离宫。
这种图样齐陆再清楚不过,与当日他在召令上见到的图案别无二致。显然那艘楼船就是那位“圣主”的御驾。
楼船的船首是个半身女性,半身玄鸟的巨大造像,女性妙相庄严,正气凛然。渡口群豪有见多识广的,认出那是九天玄女的造像,传说那是位除暴安民,斩妖拔魔的正义之神。
楼船之后是八艘体型较小的海船,海船的船首分别是四天部以及四大门的造像,造像面目狰狞,法相威严。显然这就是四部之主和四门之主的座驾。
说是体型较小,其实也仅是相对圣主的楼船而言,对普通的船只来说,这些船坚炮利的海船完全能当战船使用。
当圣主的楼船和八艘海船驶到眼前时,八艘海船忽然先行到楼船前面,犹如砌起的城墙,将圣主楼船护卫在船后。
如此规模巨大,数量繁多的海船舰队出现在众人面前。群豪只觉面前仿佛矗立起座座巍峨腾霄,高山仰止的群山,仿佛眼前是一望无垠,密不透风的城墙。这种巨大力量带来的压迫感近乎要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本能里的恐惧和骨髓中的敬畏使他们此刻只想俯首朝拜,五体投地。这种澎湃的情绪激荡在他们的心房,甚至让他们在八艘海船开始靠岸之后都久久回不过神来,一时哑然无言。
直到八艘大船忽然传出低沉而响亮的三声长号角的轰鸣,以及船上的人高声喝道:
“八部之主到——”
“诸部恭迎——”
随着这道震耳欲聋的呼声落地,渡口众部总算清醒过来。天龙会的龙五将手一挥,立时就有帮众抬着舷梯架到八艘船上。
等舷梯一架好,诸部众人便如被风吹倒的麦浪般齐齐跪倒在地,还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群声巨浪,“恭迎部主——”
“恭迎部主——”
数千人浩浩荡荡,齐声跪倒,如此场面蔚为壮观。人群中的某些细作见众人全都跪迎,为免败露身份,虽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跟着跪倒。
看得山岗后的官兵和百姓一阵目瞪口呆,差点都本能的跟着遥遥跪地参迎。
“我的乖乖哟,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啊?这排场只怕皇帝老儿也不过如此吧?”
随着舷梯靠船,然后三声号响,从八艘楼船上款款走下八个人来。
从天门的船上走下来的是个鹤发童颜,身材魁梧的老者。此人神光内敛,挺胸拔背,显然是个内功极其深厚的高手。
从龙门走来的是个满面凶恶,目光狰狞,身量瘦长的男人。此人骨肉精瘦有力,阔口尖牙咧嘴邪笑,浑似恶龙转世。
夜叉门的门主是个裸身赤足,青面重瞳,发如焰云的男人。他的眼神极其锋利骇人,眸中尽是渴望厮杀的战意,浑身充斥着疯狂的气息。
乾达婆门的舷梯上却是一团迷雾。或者说是一个被浓雾包裹着的人。那团人影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忽男忽女,实在让人看不清他的真正形貌,诡异的犹如山魈鬼魅。
阿修罗部的部主是个身着红衣,却似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男人。那个男人容颜如画,仪表堂堂,真合世人对“翩翩公子”的想象。
紧那罗部的部主比起阿修罗王的俊美,他的清秀倒还要多三分书卷气。他眉眼宽和,面容含笑,虽仅三十余岁,却有如长辈般的慈蔼,让人如沐春风。
接着是摩呼罗迦部的部主。骤看那是个容貌极美,却也极冷的女人。面如雪,寒如霜,虽着白衣,气质却带着股黑暗和阴郁。
最后则是迦楼罗部的部主。众人皆欲翘首以望。毕竟从暗流的隶属来说,迦楼罗部的上位才是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
然而出现在舷梯的却是他们既熟悉也陌生的女人。
千日红衣着红紫色华服锦裳,婀娜娇美,流云般的发簪步摇金钿,摇曳多情。柳叶眉,丹凤眼,卿是人间绝色。芙蓉面,杨柳腰,真乃世上妖姬。
看到是她的小部分暗流都不由发出细小的呼声。沧海暗流的所有命令虽由迦楼罗王制定,但大部分会由琼楼发出,因此有部分人是能认出这位琼楼楼主的。
在此时此地见到是她,都不由心生惊异。但又很快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这是在圣君御驾之前,他们岂敢仰面窥望?
齐陆就跪在人群当中,因为跪的位置还算在前,他小心翼翼抬眼窥望时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八道人影开始向渡口中央款款集聚。随之从八条海船上走下更多的人。
齐陆数次想要抬头窥视,到底没敢真的抬起头来。毕竟他在天龙会中虽受五爷重用,但要说寻常时候,他连见上位的资格也没有,更别说其他七位部主。
五爷这次能把他带到此地参驾就已经是破例施恩,他若是一时不慎冒犯贵人,岂非枉费五爷的知遇之恩和一番好意?
就在他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时,发现身边的各位会首和其他门派的兄弟也紧张的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在面对地位要远远高过自己的上位者时,人身体里的奴性会感到敬畏和惶恐,这是人生来对权力和地位的本能。
当发现其他人也同样紧张时,这让齐陆忐忑的心情稍微有些松缓,到这时他也才理解到,龙五爷为什么会说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以他们的地位来说,能同时见到上位的八位部主甚至是部主之上,掌握着沧海最高权力的圣君,这确实是他们此生仅有的荣耀。
“都起来吧。”随着一道清冷如冰的女声落地,众人心中暗暗松口气,“谢部主——”众山呼海啸,接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随着最大的那艘楼船靠岸,早有人推着舷梯靠向楼船左右。紧接着楼船上传来号响,五声长号之后,尹逐龙扬声道:“恭请圣主——”
尹逐龙内功极其深厚,当世武林也少有能出其右者,这啸声振聋发聩,使众人心魂俱震。
“恭请圣主”的喊声落地,回荡在整座陵河渡。四部四门的八位部主分站左右,随着尹逐龙话音刚落,八部之主单膝触地,恭敬礼拜。
暗流诸部见八部之主都要恭迎,更别说他们这些暗流,遂立时诚惶诚恐的再次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恭请圣主——”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震动陵河渡口,就连远在山岗上的官差和百姓都不禁身心颤抖,差点就要忍不住跟着一起跪迎参拜。
接着楼船左右的船舷打开。左边的舷梯最先出来的是一名娇俏灵动的少女,她不过初初及笄之年,整个人耀眼的就像是早晨刚升起的太阳。
这个女孩子就是萧千花。
右边的舷梯最先走来的是一个罩着黑斗篷的人。这人身形娇小,半截面容异常的白皙,腰间横扣着一长一短两把宝刀。与骄阳般可爱的萧千花相比,纪雪笙就像是一块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坚冰。
萧千花的身后是麦色肌肤,身量高挑,容貌俊美的白如练。跟在纪雪笙后出来的则是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柳银絮。
悄然窥探的众人见此,当场就有点懵。
这出来的四个人俱都相貌非凡,到底哪位是圣主啊?不对!圣主难道是个女人?
直到四人走到岸上,也跟着跪在八部之主的身侧,距离楼船更近的位置,众人这才恍然。
原来不是她们?
没等他们心里泛起疑惑,就见一名少女出现在船舷处,然后款款走落舷梯。
少女着一袭黑紫色劲装,玄色端严深邃,紫色高贵神秘。上衫贴身,勾勒出完美曲线和纤细的腰肢,深紫广袖如流云垂落,绣银的暗云在襟口蜿蜒缠绵,下摆处绣着波涛,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
腰间玉带压着银线织就的凤凰凌云纹,恰似将满庭夜色裁作漫天星河。下裙似暗云涌动,在星月中轻飘漫舞。
她的腰间挎着一把黑色长剑,剑身从镂空剑鞘的缝隙里透出嗜血的红光。
漆黑如夜的长发垂肩及腰,在她的腰后以紫玉昙花的绸缎约束,斜簪的玉步摇坠着冰晶似的琉璃珠,随着她轻移莲步,摇曳如花。
少女面如清霜凝雪,眸眼幽黑深邃,如诗如画。鼻梁挺直,美如琼玉,嘴唇嫣红如花瓣,虽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却透着股清冷与疏离,心中似藏有无尽心事。
她的身后是千重帆影,万道霞光,她一步一步,仿佛降临人间的神祇。
八位部主将右拳按在左肩,高呼:“恭迎圣主!圣主重返旧土,再入乾坤——”
众部直接将额头贴着地面,高呼:“恭迎圣主!圣主重返旧土,再入乾坤——”
就连还在其他船上的沧海众人也齐齐跪在甲板上,向着圣主的方向朝拜。
山呼海啸,回荡陵河,浩浩荡荡,使众人顿生豪气,热血激昂。
天衣俯视众人,本来敛起的眉皱的更深,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逢迎,但随即又释然。
“重返旧土,再入乾坤”的说法,总比“御临四海,独尊万方”这种口号要低调内敛得多吧?
权威和力量是保持统治的根基,一旦她表现出软弱无害的模样,统治的根基就会产生怀疑和动摇。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从上位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山岗上的官兵和百姓感到非常惊讶。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群势力庞大,人数众多的反贼的首领居然会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这,这怎么可能?
“我的乖乖欸,这、这不能吧?他、他们的头领、就、就是那个……”
话音未落,他们感觉到那名少女的视线忽然转过来,看向他们。那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有股刺骨的寒意从他们的脚底板窜到天灵盖,让他们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浑身战栗,冷汗淋漓,就连牙齿都在不停的打颤,发出咯吱咯吱的碎响。
那瞬间,恐惧让他们所有人都立时丧失说话的能力,整个人就像被囫囵丢进冰窟寒潭里,当时就被冻成冰碴。
我、我这是怎么了?
那,那是个什么妖怪?
如果现在能动,他们都恨不能连滚带爬,头也不回的逃跑,甚至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郡衙的差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毕竟,谁会想去对付一只“法力高强”的大妖怪呢?
风剑心收回视线,对众人抬手,“起来吧。”
八部之主先起身,接着是诸部暗流的人。他们看向圣主的目光充满敬仰和感动,甚至是炽烈的崇敬。
大部分人看到风剑心的瞬间眼底都是诧异和惊奇,他们同样没想到,沧海至高之主,云都的圣君,执掌东海十万部民生杀予夺的领袖会是这样年轻,如此美丽的少女……
小部分曾在七星顶援救过天衣的暗流同样感到意外。他们不意外天衣会成为沧海的新主,却没想到她会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将沧海诸部带回中原……
他们本以为,这样的过程至少需要三年五载的。
各部众人开始像掀起的海浪般抬头起身。齐陆在远远看到圣主的瞬间便已呆怔住。像他这样被圣主容颜摄住魂灵的男男女女还有许多。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时,便立时诚惶诚恐的低垂着脑袋,不敢再仰视圣主。
就在齐陆低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闪过一抹寒光,随即身侧劲风陡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一道灰影裹挟着白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穿过人群,径直向圣主袭去!
那道身影人如风,疾如电,刃如雪,三步之间缩地成寸,等到众人察觉时,已然挥刀向天衣砍去,直取她的首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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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第十六回 八方云动 四海风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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