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花沐雨三人三骑,背对着夕阳,离开了盘桓数日的株洲。
株洲的城门在他们的身后关闭,城门口同远方的树影一样冷清。城门外,术虎沙胡的探子望着他们离去,飞奔回报。
这几日在城中,曾卧雪按照花沐雨说的,旁敲侧击,打探到一些消息。
“三百年便是三四代人,寻常百姓间,那样早的事情或许早就失传,但你所料不错,那个采诗官确实知道得多谢。我同他闲聊,三百年前曾有过一次威力很大的地龙翻身。”曾卧雪与花沐雨并辔前行,一边说道。
“地龙翻身。”花沐雨如有所思,“是在哪里发生的?”
“在蜀国南部地带。”曾卧雪道,“那场地动波及了整个蜀国,威力最大的源头就在蜀国南部。”
临走前,花沐雨在总兵府中借来了一份蜀国的地图。此时展开来看,蜀国大的城池多集中在北面,南部被标注出满满的崇山峻岭,看起来人迹罕至。
花沐雨拿出寻星盘,指尖灵力引动,盘面虬结的纹路瞬间舒展,悬在花沐雨手上重组转动,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最终显现出代表方位的格局。
明明灭灭的星子落在南方。
看来他们推测得没错,沧海暮天钟碎片的线索确实落在南部。
“我们得去那边看看。”花沐雨说着,收起寻星盘,又三两下将地图叠好,回头去问南华,“先生,你可去过蜀国南面?我们打算先去南边看看。”
南华四下看看,分不出她说的东南西北:“南边是往哪个方向走?”
花沐雨给他一指,南华琢磨了片刻:“好啊,我看那棵树好像有些眼熟,是往这个方向走。”说罢,又道,“快要天黑了,我们得吃饭、休息。”
“确是如此。”相处了这么久,花沐雨已经习惯南华对作息规律的要求,于是带着二人抓紧赶路,要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南华先生,”前去的路上,花沐雨忍不住问出心中怀揣许久的疑问,“既然您想要寻找自己的师门,这样跟着我们前往我们要去的地方没关系吗?”
南华听到她的问题,一时却没有回答。花沐雨转头看着他,他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匹的脚步摇晃。
往日花沐雨常说南华身上有种不入世的顽皮。
这种顽皮并非孩童那般初来乍到的、崭新的顽皮。平心而论,虽然南华算得上是圆眼睛的娃娃脸,瞧着绝对称不上一句年老,但莫名地,你猜不出他的年纪,却绝不会认为他还是个年轻人。
南华这种“不入世的顽皮”,不够贴切地,可称得一句“老顽童”。这仿佛是种天生的本领,或者是他尚未被岁月磨灭的、或是他在经受岁月磋磨喘口气的间隙中流露出来的,一点曾经他初到人间时的欢乐。
此时,这种顽皮从沉默的南华身上完全褪去了。笑意从南华的唇角消失,他脸上没有表情,仍旧是那双眼睛,仍旧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那点欢乐彻底被隐下,此时的南华,完全是在不知多长的岁月里独自面对尘世风霜的样子,瞧着竟让人忘了他颠三倒四的脑子,是一副立刻就能叫人信服的、依靠的样子。
“我记不清我找了多久。”半晌,南华道,“我的脑子好像不清楚了。我总记着要找到师父,可是我一时往这边走,一时又往那边走。我不知道我走过了哪些地方,也不知道我要往哪些地方去。如果不曾遇见你们,或许我会继续这样乱撞下去。但是遇见你们,跟着你们往西蜀走,我的记忆好像清晰了一些……我觉得我应该时要跟着你们的。”
想到迟迟不到的燃灯回信,花沐雨在心中暗暗叹息,又强作乐观地安慰他道:“既然这样,确实算得上是好事。左右你自己辨不出东南西北,跟着我们走,起码能保证不在原地兜圈子。”
南华给面子地勾了勾嘴角,是不再继续这个失落话题的意思,又用那副顽皮的样子,说道:“还是要按时吃饭、按时喝水、按时休息啊。”
株洲城外。
“走了?”术虎沙胡岔着腿坐在座上,前倾着身子,问跪在地下的探子。
“启禀殿下,千真万确。”探子道,“那三个修士约莫傍晚就出了城,他们走后,属下等在株洲周边密切查探,没见他们的身影,可见是没走回头路,确实是离开株洲,往西蜀境内去了。”
术虎沙胡往后靠回椅子里,若有所思地,抬手缓缓拍了拍扶手。
他座下的亲兵分列站着,一旁侍立的拓儿满抱拳进言:“殿下,这三个修士果然说话算话。他们这一去,株洲再无倚仗,我们的计策可保万无一失了。”
术虎沙胡拍了下扶手,终于沉声赞道:“好!”
“殿下,”拓儿满继续道,“西蜀那个装神弄鬼的御史还有株洲那个老不死的总兵近日频频邀请我方宴饮,看着是有交好之意。”
术虎沙胡冷笑一声:“可不是要上赶着舔我的屁股!”他歪着嘴,“如今我可算是他们皇帝的亲戚,又是堂堂北蛮的亲王,若是离了这里,岂是他们高攀得上的人物。”
拓儿满恭顺躬身。
“请就去。”术虎沙胡朗声道,“白来的东西为什么不享受享受?大家想吃想喝的、想玩想女人的,只管开口问那群草包中原人要。只是记住,第一不可透露我们的意图,第二不可惹出事端。如此纵情享乐,养足精神,待到大婚当日,随我一起,割下他们的脑袋当酒杯喝!”
营帐中发出一阵开怀的大笑。一个蛮兵嬉笑开口,语气中满含磨牙吮血的恶意,兼有垂涎三尺的意动:“我看中原人细皮嫩肉,那几个又老又臭的也就罢了,要是挑得几个筋骨细滑的女子和孩子,割得肋条来烤,滋味一定天上没有地下难找。”
此话一出,营帐中众人无不咽了口唾沫,纷纷露出兴味的目光。
术虎沙胡舔了舔牙齿,惋惜道:“早知那几个修士走得这么痛快,早说几天好了。”
“不过是两三天而已。”拓儿满劝道,“就如殿下所说,且让大家松泛几天,要是太快就把这些中原人踏成血泥,谁来给我们奉上这些供奉,谁又能给我们表演这么多滑稽的丑态呢?”
“好!”术虎沙胡眼中流露出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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