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不禁蹙眉,她正要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夫人,影二求见……有要事相报”
沈清辞推开门,血腥味扑鼻,来人身上刺目的红让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抱歉夫人,事关将军……我不得不尽快赶来。”像是知道自己的模样狼狈,太过吓人,眼前的‘血人’解释道。
门外的春芽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身形颤抖,被吓得不轻,半晌才缓过神来。
虽然昨晚她就已经见过‘血’了,但那时是在夜里,光线暗淡还不太明显。而现在,在光线充足的白天他实在是太过狼狈,哪怕穿着黑衣也能看出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血迹斑斑。
“先进来吧”沈清辞转身走进房内。
待影二关好门后,沈清辞问道:“将军身上发生了什么?”她脸上急切,昨夜心忧着将军的安危,她没有及时询问那两名暗卫,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军怎会如此狼狈。
“最后一战胜利后,匈奴签了投降书。将军念及大婚三天后便率领大军出征,没能好好陪夫人,于是便带了一队精兵日夜兼程,想早日赶回来见夫人,没想到路上会遭到三拨人暗算。”
“将军武功高强。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沈清辞语气冰冷。
哪怕是有三拨人刺杀,可将军带的那队精兵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敌的。
影二未正面回答,只是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道:“夫人,这是我在第三波刺客身上找到的令牌。”
他双手呈上,沈清辞定睛一看。
金色令牌上沾着血迹,边缘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令牌中心刻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怎么会?!
沈清辞瞳孔微震,呼吸一滞。
她认得这个令牌,这是皇家之人调用秘密培养的死士所用的。
那些死士由专人培养,秘密训练,他们的武功水平一般人怎么比得上。
再加上接连三次的刺杀,难怪萧郎会受这么重的伤……
而能有权利使用这个令牌的……
只有皇帝。
陛下要杀萧郎!
沈清辞如坠冰窖,身体微微颤抖,过了片刻她才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沈清辞注意到他身上已经暗淡,变成黑红色的血迹,从锦盒中拿出三瓶自制的伤药递给他。
“这三瓶伤药是我自制的,效果尚可,你和影六影七一人一瓶,尽快养好伤。”
“是,谢谢夫人”影二接过,感激道。
府内的人都知道,夫人善于制药,她的药不仅在外面买不到,而且药效也比外面药堂里面的好得多。他们这些暗卫平日里受了伤都是去府里大夫那里治疗,抓药,虽然有效果,但见效慢。与之相比,夫人的药不仅效果好还见效快。
影二小心地握着精美的药瓶,退出去将门关上。
待人走后,春芽推开门走进来,清理了地板上的血迹,然后往香炉里加上了香料。
屋内的血腥味早已随着推开的窗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沈清辞平日里最爱的泽兰香,这香气清新淡雅,让沈清辞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走到窗前,抬眼向窗外看去。
阳光驱散了阴云,普照大地,在昨夜大雨的摧残下,花园里不少花朵都已掉落,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散落着断枝,残瓣,但仍有高挂枝头的花朵傲然挺立,雨水洗去其身上的尘土,使颜色鲜艳的花瓣,更显艳丽,引人注目。
看着地上的断枝,残瓣,她不免想到如今的处境,心中哀伤,然而视线一转,那引人注目的高挂枝头并且开得正艳的花却直击她的心房。
她垂眸眼睫轻颤,再抬眼时,视线转向了躺在床上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身上,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感。
她本以为伤了萧郎的是他的政敌,却不想竟是陛下……
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早已不像年轻时那般勤勉爱政,如今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匈奴多次来犯,每次都是萧郎冲锋陷阵,守护边关,保护大楚……这次萧郎刚刚打赢了匈奴,将要凯旋,陛下就在回程路上接连设下三次埋伏。
他是料定了萧郎不会有生还的可能……如此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啊!
沈清辞的眼中寒光乍现,她攥紧了袖角,心头满是怒火。
萧郎一心镇守边关,为国为民,那人竟如此昏庸……
突然,一道欢快且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主子!将军醒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扑到床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意:“萧郎?萧郎!”
床榻上,萧彻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曾令敌人胆寒的凤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刚醒时的茫然,费力地聚焦在沈清辞写满担忧与惊喜的脸上。
“阿……辞……”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在!我在呢,萧郎!”沈清辞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他宽大的手背上,“你感觉如何?腿还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适?毒……”
沈清辞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夺眶而出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将压抑了一整夜的恐惧和心疼都宣泄出来。
“别怕,阿辞,我没事了,不疼的也没有不适……”萧彻抬手轻轻擦掉沈清辞辞的眼泪安抚道,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他撑起身子,半躺在床上,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眶,自己缠着绷带、隐隐作痛的左腿,以及这熟悉的、他们卧房的帐顶。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密林、大雨、紧追不舍的刺客、暗处射来的箭矢、逐渐模糊的意识……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恍惚,三拨死士的追杀,箭上的剧毒,他本以为自己……
沈清辞止住泪水,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感受着那跳动着的脉搏带来的真实感,心里平静下来,“那就好,你先喝口汤药润润喉。”
她示意春芽端来一直温着的药汤,自己用小勺喂到他唇边,“这是沈伯伯为你开的温养的药方。”
萧彻张嘴喝下,温热的汤水虽然有些苦但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萧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沈清辞,看着她眼底浓重的乌青和她身上未曾换下的、沾了零星血迹的白色寝衣,心头微微刺痛。
大婚那天晚上他向阿辞承诺过会爱她,护她,可不过三日他便远赴边关,留他一人独守空房半年之久,如今再次相见,不仅让她为自己担忧,还为自己操劳。
“阿辞……我来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再抬眼看她时眼中带着心疼与自责。
一旁的春芽有眼色地接过药碗,默默退了出去。一时间‘’卧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我之间,别说对不起,我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沈清辞轻笑着,用绢帕轻轻拭去他唇边的水渍,“毒已经解了,腿上的箭沈伯伯也取出来了,说好生将养,会痊愈的。你失血过多,又中了剧毒,虽然现在已无大碍,但仍然需要好好静养。”
萧彻点头,问道:“是谁将我带回来的?”
“是影六影七,我已经安排吴大夫去给他们治伤了”说到这儿她突然想到什么,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块被血迹浸染、又被她仔细擦拭过的金色令牌以及已取出并被清洗干净的箭矢。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凉。她转身,一步步走回床前,她没有立刻递出令牌和箭矢,而是先沉声开口,问道:“萧郎,你可知安排刺杀的背后之人是谁?”
萧彻锐利的凤眸中寒光一闪而过,虚弱中透出凌厉的锋芒,“知道”
匈奴签了降书后,他便向陛下送上密信,希望能早日回来,见阿辞。陛下已经同意,但考虑到匈奴可能会撕毁降书,出尔反尔,于是陛下便让他悄悄回京城,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他回京城的消息。他答应了,但他没想到他会在返程中接连遇到三次刺杀……
与他一同回京城的那队精兵全军覆没……如果不是这些秘密培养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他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萧彻眼中泛起冷意,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只有陛下知道……我要回来的消息。”
“那便是陛下了……”彻底印证了心中的那个想法,沈清辞将令牌和箭矢递到萧彻面前,“在你昏迷时,影二拼死赶回……带回来了这个令牌。”她的目光紧随着萧彻,自然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冷意,“这是从第三波刺客身上搜出的。”
萧彻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令牌上。令牌中心位置刻着的清晰无比、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楚”字,以及箭矢上特有的皇家制造标识的字样,无一不在证明──想杀他的人正是陛下。
他脑中不禁回想起曾经的那些记忆。
“萧爱卿,朕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海燕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做一代明君,青史留名!可匈奴野蛮好战又反复无常,只有6彻底将他们打败才能消除威胁、隐患,你年纪虽不大,却是你们这一辈的翘楚,朕对你寄予厚望!”年轻的皇帝将目光落到他身上,眼中带着欣赏和野心、抱负。
那时候的陛下还没有忌惮他,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用之才。
他又想起,曾经陛下笑眯眯地对他说:“萧爱卿,你们萧家真是英雄辈出,你比你父亲还要有勇有谋……”
“陛下谬赞了,家父一直是我的榜样……”
原来那时就已初现端倪。
“这虎符交于你,望你不负众望,早日凯旋”出征前,陛下笑着望向站在台下的他,布着皱纹的脸上,一双眼中带着期待。
原来那不是期待早日胜利归来,而是期待自己早日死在回京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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