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整个秦家就动起来。
洒扫门庭,准备宴食,准备迎接柳知言两兄弟的上门。
平日起床,雷打不动,拿出外文书,心无旁骛,读上大半个时辰的秦雪。
今天,捧着书却怎么都读不进去,脑子想的全是今天柳知言长兄,上门的事。
想到她爹昨晚最后说,今天的见面,他会视情况而定。
如果柳知言的兄长,不赞成他当上门女婿,他就同意她嫁到柳家,但他们将来的孩子,要有一个姓秦的,并且这个孩子还要交由他抚养,再有就是要柳家同意他们分出来单过。
无论坚持招婿上门,还是让她嫁去柳家,都是她爹对她的拳拳爱意。
秦雪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很想告诉她爹,如果柳知言的长兄不同意他当上门女婿,那这门亲事就算了。
可她发现,之前能轻易说出口的算了的话,那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只能默认她爹的说辞。
那个才走进她生活没多久的男子,早在他一次次给足她安全感的时候,不知不觉住进她心里。虽地位还不如亲爹重要,却是第二个住进她心里的人。
不管他兄长对他当上门女婿的事,是何种看法,他本身是真的诚意十足。
单凭这一点,她就说不出让她爹坚持招婿的事。
其实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想要今天两家的见面是什么结果。
如她和她爹以前的想法,顺利招他当上门女婿,她爹肯定开心。相反,她爹退一步,让她嫁过去,然后分家单过,想来柳知言会更愿意,毕竟应该没有男人喜欢给人当上门女婿。
她渴望哪种结果,似乎都会有一个人不开心。
秦雪瞬间有种不知道以后,怎么跟生命中,两个同样重要的男人相处的感觉。
接待男客,自然在外院。
可外院平日只秦来财一个人,除了管家,就是车夫和小厮,这些人干重活没问题,要他们洒扫门庭啥的,肯定没嬷嬷婢女利索。
是以,秦雪院子里的嬷嬷丫鬟都去前院忙碌,后院只秦雪一个人。
没人管秦雪,她自己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嬷嬷中途回来才发现给她备的早膳,她一口都没动,瞬间心疼得不行。
亲手拿了小厨房锅里温着的早膳,换下桌上已经凉掉的早膳,嬷嬷招呼秦雪用膳,“小姐,这都辰时了,您先放放手上的事,先用早膳。”
听到嬷嬷的声音,秦雪没有焦距的眼睛,当即一亮,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撩起裙角,小跑到到花厅,眸眼亮亮地望着嬷嬷,“嬷嬷,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嬷嬷回话的同时,一边伺候自家小姐用膳,“小姐,用早膳。”
接过嬷嬷手中的箸子,秦雪夹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囫囵咀嚼了几口,吞进去,又灌了几口温度正好的银耳羹,接着又开口,“那爹怎么没来用膳?”
“柳公子一大早就让人送消息来,说是他们辰正会到,老爷就说他早膳在外院用就好。”柳知言第一次上门,嬷嬷是见过人的。
说真的,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柳知言这么周正的男子。
真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样。
而且从他的谈吐和言行举止来看,当真不比她年轻时在官家伺候的公子差。
她当时还为他是甜点铺的掌柜,没能参加科举,进官场为官而惋惜。
没想到没过多久,老爷就说这个周正的小伙子,要上秦家当上门女婿,还说对方要参加今年的乡试,直把嬷嬷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的。
“小姐安心在后院待着,老奴会让酥山随时来告诉您前院的情况。”
过去每次说起招婿的事,自家小姐都跟谈论公务一样,半点没姑娘家说起婚事该有的娇羞。为此,嬷嬷一度担心,自家小姐成亲后,跟未来姑爷过日子没感情。
可自打这柳公子表露心意后,自家小姐再说起婚事,总算有了小姑娘该有的娇羞。
很明显这是上心了,且有了渴望之心。
不说这柳公子以一等一的相貌,以及良好的言谈举止,单就能让她的小姐,产生小姑娘该有情感这点,嬷嬷就喜欢他当姑爷。
嬷嬷的话,让秦雪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那我可就等着了。”
“行,您就等着。外头还有事,老奴要去忙了,您自个儿好好用膳。”
秦雪再夹一个小笼包往嘴里塞,而后示意嬷嬷看,“您放心,我会将您准备的这些都吃完。”
……
柳知言两兄弟是骑马上门的。
才拐进河下街,就看到那座前后九进,绵延上百米的徽州建筑群。这建筑群无论占地面积,外观精美的雕刻,还是大门口那两只威武大狮子,无不彰显宅子主人不菲身家的宅子时,兄弟两同时勒住缰绳。
看着眼前气派不下王府的宅子,柳知言侧身对身边的兄长说,“这就是名冠两淮的大盐商汪家的宅子。”
“腰包够肥。”柳于蓝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朝廷盐政改革的事,针对的就是这种大盐商。还好你瞧上的不是这户人家的闺女,不然别说上门替你说亲,没第一时间把你捆回京城就算不错了。”
“这种人家长大的闺女,心眼不下八百个,我可瞧不上。”
他会对秦雪起心思,首先这姑娘是他娘先相中的。能入他娘那双法眼的姑娘,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其次,这姑娘心思简单。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自带喜感,跟她在一起,总感觉热热闹闹的,却不让人厌烦。
“这宅子不错,他日拿来当外国使臣的临时下榻地,挺不错。”柳于蓝语气平淡地说道。
柳知言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血雨腥风。
看来这汪家,大厦将倾。
不过,这种吃老百姓血汗钱的不义之商,倾了更好,“七月份扬州港口开,娘到时候带着人回来,就会走这里吧?”
柳于蓝没好气地赏了自己弟弟一个白眼,“娘是从你这里离开,又不是从我那离开,你都不确定,我又怎么知道?”
听到亲哥颇为怨念的声音,柳知言大言不惭道,“比起快当祖父的你,娘更挂念我这个孤家寡人,不是很正常?!”
比起柳知言的离经叛道,柳于蓝的人生,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
该娶妻的年纪娶妻,该生子的年龄生子,所以虽然才三十岁,长子却已十五岁,马上要成家。
“再贫嘴,小心我撂担子不干。”瞧着二十五岁了,还没个正行的弟弟,柳于蓝出声威胁。
可惜弟弟不惧威胁,还很诚恳地建议他,“说真的,哥,你也才三十岁,用娘的话说,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心态还是年轻点好。别每次见面都那么严肃,搞得我都不喜欢见你。像现在这样,耍耍嘴皮子,多轻松啊,你说是不是?”
“就你歪理多,懒得理你。”说完,一甩马鞭,两腿一夹,疾驰而出。
柳知言每次都不太想见这个爹味十足的亲哥,可每次见到他的爹味被自己耍没了,又很有成就感。
就像此刻,看他被自己气得飞马狂奔,俨然一副少年模样的样子,他觉得挺不错的。
于是,他也甩起马鞭,快速跟上去。
秦家和汪家一样在河下街,两兄弟几马鞭下去,很快就到秦家。
勒住缰绳下马,大门口早有等候的小厮接过缰绳,牵马去拴住。
为表浓重,秦家大门是敞开的,看着没有门槛的大门,柳于蓝只以为秦家这是为了方便,特意叫人卸掉门槛,并没多想。
倒是柳知言跟他讲明了缘由。
“……”听说未来弟媳走路,老喜欢踢门槛,而她的父亲不是教育她走路小心看路,反倒是把家里所有的门槛都卸掉,柳于蓝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听说过宠孩子的,没听说过宠到这个程度的。
最最最难得的是,他那未来弟媳被这样宠着长大,竟然还能入得了他娘的眼,简直太难得了。
他越来越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不过,作为外男,他今天见不得人姑娘,只能见姑娘的父亲。
两兄弟这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四十出头,中等身量,穿着深紫色镶两指宽朱色边万字不断头儒衫,腰间悬一块色泽上等玉佩,头戴尽显儒商气质的东坡巾,稍显富态的男子,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见他亲自出门相迎,两兄弟疾步上前,而后柳知言先兄长一步,上前扶住秦来财的手臂,“哪用伯父亲自相迎。”
伸手拍拍扶在手臂上的手,秦来财看向错后一步的柳于蓝。
与其弟差不多的身量,五官不如柳知言漂亮精致,却不难看出两兄弟的相似处。着士人当便服,平民当礼服的直?,网巾束发,浑身上下无一物能让人看出对方身份的装扮。
不过,从他虽然尽量柔和,却挡不住身上的威严看。
当盐商这么多年,秦来财不是没见过当官的,官威是什么样的,他多多少少知道。
不出意外,柳知言这位兄长,应该是官场中人。
虽然已经从闺女口中得知,柳家的家境远比他们想的要好。
可听说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差别的。
至少此刻,面对柳于蓝这个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人,秦来财下意识紧张,“要的要的,亲……令兄为雪儿和你的事上门,理应出门相迎。”
不待他再开口,柳于蓝已经拱手上前见礼,“柳家于蓝见过秦家伯父,秦伯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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