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言兄弟两人上秦家第二天，柳于蓝离开，第三天秦来财跟他启程前往苏州府。
十天后，两人回扬州府，一并回来的还有柳知言的祖母方氏。
得知柳知言的祖母来扬州，顾不得风尘仆仆的亲爹，秦雪脸上一片紧张，“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
想起那个健步如飞，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秦来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闺女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秦来财吐了一句，“那是个很不一样的老太太。”
秦来财小时候流浪，后面四处经商，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从没见过像方氏这样的人。
这不一样，不是说她长得与众不同，或者特别出色。
而是她身上有股怡然自得感，那不是历尽千帆后的平静，也不是简单满足自己的生活的淡然，甚至他还在她身上看到了风风火火的一面。就比如听说柳知言要当上门女婿，她二话不说抄起藤条，就追着柳知言跑。
就是这样，秦来财还觉得，她是个怡然自得的人。
她像一个完全找到适合自己的活法，一种既跟周边割裂开，切又跟周边融合在一起。
明明应该是很矛盾，秦来财却没从她身上感觉到任何矛盾感。
想到这里，秦来财不由心生向往，“等我到她那个年纪，要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虽然秦来财没回答她的问题，但从他的表情看，柳知言的祖母，应该不是难相处之人，“那她愿意跟着一起来扬州，是同意两家的婚事了吗？”
“是同意了。”虽然有点波折，不过那也是柳知言自己嘴欠，开口就说要给人当上门女婿。老太太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抄起藤条，追着柳知言跑。
而那个平日里看着很靠谱的人，见他的老祖母发火，不仅不想办法赶紧灭火，还边跑边添油。他怕那小子将人气出好歹，一边再后面追着跑，一遍喘着粗气跟老太太解释事情始末。
待听完他的话，老太太总算停下追人的脚步，很是嫌弃他，“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还不如我一个老太婆。还是先养好身体，不然争再多都是枉然。”
老人家虽然没将话说得太难听，但秦来财知道她的意思是，身子骨这么差，好不容易替女儿筹划好，却没命享，也不过是徒然。
那一刻，秦来财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遵从大夫的叮嘱，好好养身子。
虽然知道有这两个都想保护她的男人同时出面，结果应该不会差，但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前，秦雪一颗心，难免悬着。
这会儿亲耳听到亲爹的肯定，秦雪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那接下来是商量下定的事吗？”
“老太太的意思是，既然是不嫁不娶，那哪方下定都不合适，干脆就不下定，直接找个有头脸的人主婚，先将两家的婚事定下来。婚礼的事，等柳知言的娘亲回来，两家在具体商量。”
这些其实不该跟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但他们家就他们两父女，连个可以商量的对象都没有，秦来财只能跟秦雪说。
这门亲事，跟曾经他们两父女商量的完全不一样，秦雪不知道她能干啥，“这些事爹觉得可以就行，我没意见。”
“行。”秦来财也知道不能指望一个小姑娘，“既然你知道她祖母来扬州，作为晚辈，你肯定要上门拜访。这事情我会让秦伯出面，跟柳家那边约，你做好上门准备就是。”
这是最基本的礼仪，秦雪自无不应之理，“行，那我先备好礼。”
这么说的时候，秦雪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备什么礼好。
以往上别人家，礼物多是嬷嬷叫家里的厨娘备的吃食。
这次上柳家却不能这样随意。
虽说她跟柳知言的亲事，跟其他人的亲事不同，但长辈对他们的期盼，却与其他人没两样。谁家长辈都希望，自家孙子娶的姑娘，是个心灵手巧，懂得照顾人的人。
可无论心灵手巧，还是懂得照顾人，都跟秦雪没关。
除了这两个多月新学的外语，她是真的除了吃喝玩乐，就没什么特别擅长的本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秦来财哪能不知道自家闺女，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干脆建议她，“我看上门的礼物，还是交给厨娘，到时候直接实话实说便是。你最是知道扬州府有哪些好玩好吃的，可以抽几天时间带她四处转转。”
这确实是自己擅长的事，想到对方上了年纪，秦雪有些犹豫，“天气怪热的，她又上了年纪，这样没关系吗？”
“她的身子骨可比你爹我的好。”秦来财永远不会忘了那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对方却步履轻盈的样子，“当然，这是还得征求她本人意见。”
反正，他觉得对方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秦雪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同意了她爹的提议，准备想想，哪天地方更适合上年纪的人玩。
……
正被两父子讨论的方氏，此刻正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家小孙子的院子，看着她五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的家具，她觉得寺庙里的和尚住的房间都比这要好，“就你这院子，和尚都嫌弃，你觉得人小姑娘会喜欢？”
想到秦雪那满是童趣的院子，柳知言知道对方肯定不喜欢自家这院子，“这不是有您老人家在，这段时间您帮着重新布置布置，不就成了。”
“不干不干。”方氏才不给自己找事做，要不是儿媳妇出使国外，儿子也抽不出时间，没个长辈出面不像样，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呢，反正这臭小子素来主意正，不会听别人劝。
想到这里，老太太不由哼他，“反正你是上门给人当女婿的，又不住这里，整了也白整，我干嘛要费这个心思。”
臭小子，每次都给她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事。
上次为了对抗那些给他说亲的人，偷偷跑去琼州府，一去三年没个音讯，逼得再也没人敢提他成亲的事。
想到她自己年纪轻轻就丧夫，这大几十年下来，身边没有另一半，她也没觉得难过，倒能接受他一辈子不成家的做法。
结果没想到这臭小子，突然给她来个当上门女婿，气得她操起藤条就想走人。
气他这么大的事，事先说都没说一声，就直接将女方家亲爹，领上门。
柳知言知道自家祖母，虽松口同意两家亲事，其实气还没顺过来。
可他压根没想给她顺气，而是用无所谓的态度商量道，“我其实觉得直接当上门女婿省事，咱家可以省好多事，可秦伯父说这不利我他日在朝中立足，非得弄个不嫁不娶，怪麻烦的。”
“您要真不想弄，不然我明儿个去跟秦伯父说，我其实一点不在意上门女婿的名声不好听。”
一听这混不宁的话，方氏直接脱下脚上的鞋子，追着臭小子跑，“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是不是气死我，才甘心啊？！”
“那哪能，明年您曾孙出生，还得您老人家给张罗。”柳知言控制着速度，既不让方氏追上，又不至于让她追得太快，主打一个带老太太跑。
“哼，那是秦家的宝贝，哪用得着我这老太太。”
“秦伯父说，长子跟我姓柳。”
“那也不要。”老太太气息有些不稳地说道，“我可不想再养一个气我的臭小子。”
这臭小子小时候，明明乖得很，谁知道越长大越会气人。
听出她跑得有些吃力，柳知言故意放慢脚步，没一会儿就被方氏抓着，而后手臂上被不轻不重拍了两下，“谁的孩子谁养，我才不替你操这个心。”
她有一众孙男娣女，眼前这臭小子是她花费最多时间和精力带的，结果就这臭小子最会气她。当然，也是这臭小子跟她最是亲近。
柳知言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那就交给秦伯父，想来他应该很乐意。”
柳知言是真的不在意当上门女婿，更不在意孩子跟谁姓，跟谁亲近，他在意的是那个将跟他共度余生的人。
小孙子没成亲也就罢了，既然愿意成亲，方氏自然希望他有个传宗接代的孩子，哪愿意他的长子由‘虎视眈眈’想要继承人的秦家养大，“臭小子你就气我吧。”
想到那个能让小孙子动凡心的姑娘，方氏决定改变策略，“明儿个你去秦家拜访，顺便问看看雪儿姑娘得不得空，得空替我请她上门。”
十来天没见秦雪，柳知言还怪想她的，“不用等明天，晚些时候我就去问看看。不过，知道您来扬州，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安排上门拜访。”
“扬州府以往来，都是急匆匆路过，都没仔细玩过。”方氏早些年没少跟着叶清函两夫妻到处跑，没少在扬州府转船，“这次得让雪儿姑娘，带我四处转转。”
“别的事，您找她，她大概办不好。吃喝玩乐的事找她，肯定错不了。”那姑娘前面十五年，不是在吃喝，就是在吃喝的路上，应该没人比她更了解扬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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