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府的北院书房里,文伯寅坐在书案前,正在用一块上好的白色锦帕,仔仔细细的擦拭一柄锋芒毕露的双刃短刀,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缓,仿佛握着一件极其娇贵的宝贝。文令韬在旁边站了很久,等得已经有些许不耐烦,目光到处游离,倒好像头一回来此间书房。
“唉!”文伯寅叹了口气,终于扔了帕子,将手里的短刀插回刀鞘。
“父亲因何叹气?西南的乱党已剿,皇上立储之事提上议程,咱文家马上就要出一位太子妃了!”文令韬一脸欣喜,玉瑶一旦做了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他自然便是将来的国丈大人了。
文伯寅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看样子,他还在做皇家外戚的美梦,殊不知梁帝的大刀,已经驾到了文家的脖子之上。他文伯寅一生谋算,不惜杀兄叛国,到头来,离那座金銮宝殿还是差数步之遥。金刀盟被剿,安阳公主的秘密只怕是守不住了,梁帝一旦知道自己当年欺瞒了他,想必很快就会对文家下手,届时,他十数年的苦心经营,皆成一场黄粱美梦。
该怎样破这个局呢?他苦苦思索,公然造反肯定是行不通的,莫说文家当前的兵力和财力有限,就是让他得到了前朝留下来的那笔财宝,以他身上背负的千古骂名,振臂一呼只怕是无人响应。可若是不作为,以萧桀的奸猾狠辣,绝不可能放过文家,更不可能容许玉瑶入主东宫!
“唉。”文伯寅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父亲,如今看来,这东宫太子之位,只怕是十之**要落入宁王手中,您看,我们要不要也提前做些准备,邀请他来府里走动走动?”文令韬最是沉不住气,不出一会,又念叨了起来。
“你给我住嘴!”文伯寅的脑袋都快炸了,以他的聪明智慧,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愚钝不堪的儿子呢?儿子的儿子也同样愚钝!总之,越看越让人觉得心烦意乱,索性指着门喝斥他道:“出去,少在我跟前乱晃!”
出去就出去!文令韬嘟嘟囔囔的从父亲的书房退了出来,也跟着火冒三丈,他想不明白,怎么天大的好事,到了父亲那里,就成了点着的炮仗呢?白白让他受了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窝囊气!迎面遇到刚好前来请他们父子二人去用膳的玉
瑶,不免又把这闲气洒了几分到女儿身上。
玉瑶进书房去请祖父,文伯寅素来疼爱这个孙女,一看她眼眶微红,更是又气又恨,忍不住发出了第三声重重的叹息:“唉……”
“祖父祖父,您别生气了,再生气,您就变白胡子老头了!”玉瑶见状顾不得自己委屈,上前去挽住祖父的胳膊,娇滴滴的撒娇哄劝道。
文伯寅拍了拍她的小手,道:“好好好,祖父啊一看到我的瑶儿就不生气了!瑶儿,祖父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好不好?”
玉瑶天真的侧着头道:“祖父想问什么?瑶儿一定据实相告。”
“好,乖瑶儿。”文伯寅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女,长得漂亮,人又聪慧,比起她的两个兄弟不知强了多少,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文家的机会吧!文伯寅问她道:“你可愿意有朝一日,成为大梁的当朝皇后?”
玉瑶的两颊飞起红云,仍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瑶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能不能成为皇后,还需要祖父的指点。”
“很好!”文伯寅抚须道:“你可知,皇上已至耳顺之年,却为何迟迟不立储君?”
玉瑶略一思索,摇头道:“瑶儿猜不透,请祖父明示。”
文伯寅充满怜爱的摸了摸玉瑶的头,语气温和道:“那你可知我们文家的祖上是谁?”
玉瑶不禁一愣,这个话题一直都是府上的禁忌,没想到祖父今天居然主动和她聊及,她偷偷的观察了一下祖父的神情,并不像是试探她的样子,便大大方方的说道:“瑶儿曾听人提及过,我们祖上并不姓文,而是前朝的皇族,刘氏一脉。”
“不错,祖父我本是前朝的嫡皇子,按照大齐皇位继承的规矩,本应由我继承皇位,可恨那魏女欺我母后早逝,竟唆使父皇改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却将我打发至边陲之地,命我有生之年都不许踏入京城一步!我如何能服,他们是帮贼匪,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宁愿拱手他人也不愿江山落入到这样一群贼匪之手!
所以,我忍辱负重二十余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助萧桀攻入皇城,助他推翻了齐朝的统治,建立了大梁。萧桀入城前,曾与我有个约定,必从我的子嗣中挑选一女,封为大梁的皇后,若诞下皇子必立为太子。”文伯寅一口气说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玉瑶的心思活络,文伯寅一说,她立马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祖父虽与皇上有约在先,且不惜弃姓明志,但在皇上眼里,咱们始终是刘氏一脉,骨子里流的是前朝皇室的血,所以,皇上迟迟不肯册立储君,并非是没有属意的皇子,而是因为忌惮我们文家,有意撕毁约定?”
文伯寅不无担心道:“祖父也只是猜测,并不敢断定。”
玉瑶的小脸瞬间浮起一丝忧愁,半天都闷闷不语。文伯寅自小看她长大,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反过来宽慰她道:“瑶儿不必担忧,你是我两代后人中最出色的孩子,文家将来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你周全,助你达成夙愿!”
“祖父您向来最疼爱瑶儿,瑶儿相信您。”玉瑶这才转忧为喜,盯着桌上的锦盒内的短刀由衷赞叹道:“这把匕首真漂亮!”
文伯寅抚须笑道:“这是祖父十六岁成人礼时,你太祖母赠与的礼物,你若是喜欢,祖父就将它转赠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
“谢谢祖父,祖父有何事吩咐瑶儿,但说便是。”玉瑶脆生生的道了句谢,双手从锦盒内捧出短刀,放在手里仔细的把玩,这柄短刀长约两寸,刀鞘上刻有龙纹,手柄处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做的龙眼,出鞘后通体泛着幽光,可鉴人影,看上去十分的锋利。
“这件事是祖父毕生的心愿。”文伯寅只说了上半句,还有下半句并没有明说,但以玉瑶的聪慧,相信她并不难猜出。
玉瑶已经甜笑着将短刀插回了刀鞘,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承诺道:“祖父放心,若瑶儿能达成夙愿,有朝一日,必定让我的孩儿,成为这大梁的主人。”
孙女的这一句话对于文伯寅来说,简直是有如回春妙药,顿时将萦绕在他心头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精神抖擞、充满斗志的南平王爷,微眯的鹰眼里透露着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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